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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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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灵宗,寒室。
涉音纱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丝安神的甜腻。
地上是一片支离破碎的瓷片,此刻的莲花寒室里更是一地狼藉。
瞎了一只眼的小师弟佝偻着腰进来,他如萧瑟的秋风泛着苦味。
“谢御寒之……”
缓缓的,雁回林听见那沙哑的嗓音说话。
那正是时樾颂抬脚进门质问时。
时樾颂抬脚走过来。
他单薄的唇上挂着讥讽的微笑,锐利的眉眼间是耀耀的火焰。
“师兄为什么还活着,你难道忘记我们的计划了吗!”
猝不及防间,谢御寒之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温热。
他们态度暧昧。
是时樾颂凑了过来,那一瞬间漂亮的冰莲脸色扭曲,如同招了苍蝇一样。
好恶心。
“师尊,我亲你的感觉怎么样?”
隐隐的热气扑到耳边,谢御寒之再也无法忍受,他本就是个性格暴戾的剑修,只是过于寒冷的面容模糊了凶悍的个人风格。
孽徒!
一剑莲花挥舞,能斩星河。
冰室被破坏掉大半,细细碎碎的颗粒迸溅到时樾颂脸上,他被剑风刺伤,一口气摔到在冰棺上,恹恹红血流着,却惨笑了起来。
“师尊,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喜不自胜……”
就在谢御寒之准备再补上一剑时,时樾颂腰间的令牌却突然亮了。
那是安晦燃出行时送的法器,可千百里传讯,如见真人。
时樾颂惨然一笑,在师尊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师兄,师尊要杀我,他为了雁回林那个魔头竟然又要杀我一次,师兄我好怕啊!”
千里令牌里的时樾颂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泫泫落泪。
安晦燃远在千里急得团团转。
“果然,我就知道师尊不怀好心”
四徒弟恨恨咬着牙,看向谢御寒之双眼里充盈着小火苗。
“谢御寒之,你给我等着……”
安晦燃放着狠话。
令牌默不作声移动着,时樾颂哭得梨花带雨,“……今天我才知道,大师兄雁回林的尸体一直被师尊藏在寒室里,原来师兄的一缕残魂还活着,他不会清醒过来又要剖开我的内丹杀掉我吧,可我这一次已经没有内丹给他了……”
作为一个卑贱的贱人就应该把白莲花演绎到极致。
他对与人心的控制炉火纯青,视线稍稍偏移,刚好看清莲花池中央的人,安晦燃惊颚。
随后令牌便一弯,被遮下,只余安晦燃担忧的喊。
不负之前的柔怜,时樾颂袒露真面孔。
“师尊,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刚好成全我与雁回林做阴间夫妻!”
“生生死死不离,谁也没办法分开我们”
那一刻里,令牌被挂断。
时樾颂像彻底癫狂,又像一个群魔乱舞下撑起的皮囊。
他根本不像一个人。
疯子。
收的四个徒弟里,早逝的早逝,只剩下又蠢又疯,不机灵的。
真是宗门不幸啊……
谢御寒之正想着该如何收拾不听话的弟子时,心神一凝,千里传音符便炸响在虚空中——
是秋清长老,他主要掌管清灵宗内的地牢及镇妖塔等相关事务。
“掌门不好了,后山的镇妖塔暴动,其中数只大妖逃窜出来了。”
镇妖塔事关重大,如若处理不好便会危及人间。
莲花台梳着同款发冠的太初尊座一甩广袖,淡淡的莲花香传来:“是你搞得鬼!”
“你又想做什么呢?时樾颂”
谢御寒之言之凿凿,刀锋的乌眉竖起。
杀意四伏。
腰间频频闪亮的令牌催促,时樾颂却不惧,挑着眉装傻: “师尊,你在说什么啊?徒儿听不懂”
下一秒,诡秘的音韵从口齿里流露出来。
“谢御寒之,你不爱我了吗?”
“你不是说要娶我,结为道侣的吗?”
太初尊座低头见就泫然若泣的小徒弟,素来清心寡欲的掌门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莫名冲动,想将眼前羸弱的弟子拥入怀里,好好疼爱。
“师尊,等你杀了雁回林,我们便结为道侣,昭告天下”
时樾颂调笑着,他那破锣嗓子里发出一连串笑声。
冰冷的蓝水莲只觉得口干舌燥,渴的很。
他盯着对方嫣红的嘴唇,还是觉得渴望的很。
喉结滚动半响,才缓缓点头: “……嗯”
时樾颂瞬间笑了起来,里面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开心,“师尊这样就对了”
他心满意。
下一秒,啪唧凑过来一声轻吻。
时樾颂蛊惑的声音传来: “这是给师尊的奖励,师尊要一直爱着我才行啊!”
“……”
鼎鼎大名的太初仙尊落荒而逃。
凝望着狼狈离开的背影,神炽里的黑影率先开心大笑起来,耀耀火焰浮动着:
“谢御寒之,这厮也有今天……”
黑影团团飞绕,“昔日里总是他高高在上,如今还不是被他徒弟给算计了”
“谢御寒之那个蠢货被人偷偷下了子母蛊,中了言灵术,都不知道,哈哈哈”
黑影畅快笑着,它漫不经心捋过白毛胡子。
“时小子,你该如何感谢我啊!”
自觉做了好事的黄老开始迫不及待地邀功。
子母蛊,加之言灵术。
这其实才是谢御寒之不敢杀他的真正原因。
中了子蛊的人会无法控制地靠近亲近母蛊,到了后期只会成为被人操控的傀儡。
时樾颂也跟着皮笑肉不笑,他自幼习言灵,言出法随,随着法力的加深可以让人无知无觉间变成木偶。
偏偏每一次就要成功时,谢御寒之总会动摇,时樾颂心里的恶意快要凝结成锋利的剑冲出来。
如今镇妖塔大乱,师尊终于有的忙了。
不会再碍他的眼了。
“黄老,你这次做的真不错,没想到一缕断魂的你竟然还有这么大本领,能掀起千年的镇妖塔风云”
黄老是那日自己在蛇媚毒的秘境下意外得到的机缘。
他前身本是药王谷长老,千年修为在晋升金仙渡雷劫时,身殒一丝残魂附在法器上。
后来那法器被时樾颂得到。
黄老便成了随身老爷爷,据他自己讲他曾经与时樾颂父母是故交。
见到自己的第一句便是深深感慨。
时樾颂记忆深刻,淡薄的魂体仿佛瞬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啊!”
“敢问小子父母亲是不是来自北方的江州,我是你的师伯啊!”
魂体泪流满面,直到将那信物拿出来,时樾颂才敢相信。
伯侄二人抱头痛哭。
当问及父母亲何在时,时樾颂顿时泣不成声。
得知双亲一夕之间离奇去世被谢御寒之收养后。
黄老听完,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你父母亲为人纯善,定是谢御寒之害了他们”
黑影咬定。
往后多年里,他们一直在暗中策划着。
如今阴谋终将成功,三年前的清灵宗惨案不过是复仇的开始。
“潭儿,切不可大意,忘记咱们复仇大计,必定要谢御寒之这狗贼血债血偿,桀桀桀……”
黑影十分高兴,他亲昵唤着时樾小名。
时樾颂也跟着笑,他笑容潋潋如平静湖水,只是阴翳有些讨好的眼睛始终围绕着冰棺里躺着的人转。
刚刚的打斗,终究是误伤大师兄他,漂亮的脸上有一两丝划痕。
时樾颂弯腰,鲜红的舌尖一扫干净。
果然,师兄是甜的,像蜜糖一样。
世人无可匹敌。
雁回林恬静。
一旦无人,小师弟又无法克制地动手动脚,他早注意到师兄完好无损的耳垂。
时樾颂覆手过去,他说着话边仔细盯着大师兄。
“……是该好,好,感谢你的,黄老”
等他杀完安晦燃,颜云回,……谢御寒之所有人后,自己再一剑余魂归西,送这个喋喋不休的黑影死无全尸。
昔年前,时樾颂曾跟着大师兄一起带队前往秘境。
他欣喜若狂,等回来时脑子里就多了一个吵吵闹闹的魂体。
而那个秘境正是害他中了蛇媚毒的泗海燕。
五十年前,清灵宗有双骄,仙门首席并非一枝独秀。
他们一个温润朱砂血,一个冷凝白月光。
五十年后,温润的朱砂血并不温润,成了血腥黏腻的猪血块,银白皎月成了易破碎的青釉瓷。
所以啊师兄,到底是什么造就了我们如今……
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唯一,是因为师尊的不公,还是因为你总对着别人笑,因此我恨你……
家仇夹杂着私恨。
……师兄与师尊总要有一个死掉的
时樾颂摸着过长挺翘的眼睫,雁回林睫毛长又密,像一簇簇浓郁成长的蘑菇,它们不停堆积着,时樾颂感受到掌心搔痒。
他笑里一转,突然:“死掉的人是没办法动的,可我怎么觉得师兄动了?”
“师兄,你就不能乖乖变成一个木偶娃娃吗!”
错眼间似乎又见冰棺上的身体僵直了一瞬。
师兄啊,雁回林,我究竟要怎么才能杀死你。
似鬼非人的时樾颂低眉勾笑,悠悠的气息扑打过来:“师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装睡时左边的眼睫比右边多跳了三次。”
没谁这么变态会数人眼睫抖动的次数。
但时樾颂会,他幼时仔细观察过。
雁回林,你且等着看,看我如何杀了那些你爱的人,恨你的人。
那些与你关系好与坏的人,但凡知道你的人,都应该去死。
我杀光了他们,你就只属于我了。
只有我知道你。
你是我的宝贝。
他说话笑声里晦暗深沉,抱着那除呼吸外跟活人别无不同的空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