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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的北极星 ...

  •   第十三章 我的北极星

      顾知周苍白的脸靠在她肩头,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沈昭死死按住他肩膀的伤口,可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坚持住……求你了……”她的眼泪砸在他脸上,混着血迹滑落。

      警笛声、脚步声、嘈杂的人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沈昭却觉得世界一片寂静。

      她只看得见顾知周逐渐失去血色的唇,和那枚被血染红的北极星耳钉。

      “患者失血过多!让开!”

      医护人员粗暴地将她拉开。

      沈昭跌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给顾知周套上氧气面罩,鲜红的血袋高高挂起。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她发疯似的扑上去:“让我一起!我是他——”

      “家属是吧?上车!”

      颠簸的车厢里,沈昭紧握着顾知周冰凉的手。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医生正在给他做紧急止血。

      “伤口很深,但没伤到动脉。”医生皱眉看着血压读数,“血压太低了,准备输血。”

      一根粗大的针头扎进顾知周的手臂,暗红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他的血管。

      沈昭突然注意到他左手虎口的月牙疤——那里也沾满了血,像是某种残酷的隐喻。

      “顾知周……”她将额头贴在他手背上,“你说过要陪我一起上学的……”

      监护仪突然发出一串急促的警报。

      “室颤!准备除颤!”

      沈昭被推到角落,眼睁睁看着医生撕开顾知周的衬衫,将除颤器按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200焦耳,充电完成!”

      “砰!”

      顾知周的身体在电流冲击下弹起又落下。

      沈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恢复窦性心律!”

      医护人员松了口气,继续忙碌着包扎伤口。

      沈昭瘫软地滑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救护车驶入医院急诊通道时,顾知周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沈……昭……”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扑到担架旁,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快走……”

      一滴泪落在顾知周的脸上。

      沈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握着他的手:“我在这儿……顾知周……我们没事了……”

      推车碾过医院长廊的灯光。

      沈昭握紧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

      沈昭蜷缩在走廊长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白炽灯下,她才发现自己衣服上全是血——顾知周的血,干涸成褐色的痂,像一片片枯萎的蓝雪花。

      程溢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昭——她呆坐在那里,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程溢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顿时渗出血丝:“妈的!那群杂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主刀医生走出来时,白大褂上沾着零星的血迹。

      “患者胃部旧伤破裂,失血性休克。”沈昭几乎是摔下长椅,“脾脏也有损伤,但手术很成功。”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暂时脱离危险了。”医生摘下口罩,“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他家属……”

      “我来签。”沈昭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程溢赶紧扶住她,却听见医生严肃地补充:“他的胃早就千疮百孔了,这次又挨了重击。再不好好养着,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病房里,顾知周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各种导管和监测线缠绕在他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

      沈昭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指尖——冰凉得可怕。

      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寂静的病房里规律作响,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沈昭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搭在顾知周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新鲜的针痕,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

      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沈昭一夜未眠,眼睛酸涩得发疼,却固执地不肯闭上。

      她怕一闭眼,顾知周的呼吸就会停下。

      “……水……”

      沙哑的气音突然响起,沈昭猛地直起身子。

      顾知周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眉头因为疼痛而紧蹙。

      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渗着细小的血丝。

      沈昭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扶着他的后颈小心地喂他。

      “慢点……”她的声音比水还要轻。

      顾知周艰难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

      他的目光落在沈昭脸上,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还有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他的血。

      “……哭什么……”他气若游丝,却还是扯出一抹惯常的嘲讽,“丑死了……”

      沈昭的眼泪瞬间决堤。

      “顾知周!”她死死攥住床单,声音哽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死不了……”他微微抬起手,指尖碰了碰她的眼角,拭去一滴泪。

      沈昭再也忍不住,俯身抱住了他。

      她的眼泪浸湿了病号服的衣领,肩膀颤抖得厉害。

      顾知周僵了一瞬,随后轻轻叹了口气,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压到伤口……”

      沈昭立刻直起身,胡乱抹了把脸:“我去叫医生。”

      她转身的瞬间,顾知周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难得的脆弱,“……陪我一会儿……”

      监护仪的滴滴声变得平稳。

      一声声抽泣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我就不该……”沈昭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该走那条巷子……不该逞强去拦他们……”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被揉皱的琴谱,“你差点就……”

      顾知周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艰难地抬起手,沾着消毒水味的指尖抚上她红肿的眼睑。

      “你做的对。”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却字字清晰,“如果再来一次……”一阵咳嗽打断了他,喉间泛起血腥味,但他仍固执地说完。

      “我也会走进去……也会……护着你。”

      顾知周的指尖还停留在沈昭的眼睑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她眼泪的咸涩,在两人之间弥漫。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喉结滚动了一下:“好了……不要哭了。”

      沈昭吸了吸鼻子,鼻尖红红的。

      “陪我多说点话吧。”

      “说什么?”

      “随便。”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就想听你的声音。”

      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病房里回荡,沈昭握紧他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她小时候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时候我家楼下有棵老槐树,我总爱爬到最粗的那根树枝上发呆。有一次摔下来,膝盖磕得鲜血直流…”

      “邻居奶奶用槐花蜜给我涂伤口,说这样就不会留疤。”她笑了笑,眼角的泪光在监护仪的蓝光下闪烁,“结果第二天伤口发炎,发了一周高烧。”

      顾知周突然笑着睁开眼:“……庸医。”

      她的声音轻柔,像夏日的风拂过窗台的风铃。

      顾知周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微微上扬。

      “还有……”沈昭突然压低声音,“我昨天在护士站看到你的病历了。”

      顾知周睁开眼。

      “氟西汀……”她咬了咬嘴唇,“你还在吃?”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嗯。”良久,顾知周轻轻应了一声,“偶尔。”

      沈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虎口上的月牙疤:“疼吗?”

      “胃疼的时候……”他顿了顿,“比这个疼。”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天在院子里,你给程溢说你早停了。”

      “没想到你骗人。”

      沈昭突然俯身,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背上:“顾知周。”

      “嗯?”

      “以后疼的时候……”她的声音闷闷的,“可以告诉我。”

      顾知周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很吵的。”她抬起头,眼睛还红着,“会一直跟你说话,吵得你睡不着觉。”

      顾知周笑了,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让他疼的皱眉:“……求之不得。”

      阳光透过窗户,将病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沈昭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气中,像一剂最好的止痛药。

      风轻轻,卷起了窗角。

      沈昭端着热水壶走出病房,走廊的冷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转角处,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她下意识往墙边靠了靠。

      “顾少爷。”为首的男子径直推开病房门,声音恭敬却冰冷,“董事长让我们来看看您。”

      沈昭的脚步顿住了。

      病房里传来顾知周森冷的声音:“滚出去。”

      “您的情况我们会如实汇报。”男子不为所动,“另外,董事长提醒您别忘了城北地块的协议。”

      “让您尽快处理和沈小姐……”黑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顾知周截断。

      “我说,滚!”顾知周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黑衣人低头退开,在走廊经过沈昭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沈昭的手指紧了紧热水壶的把手,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推开病房门。

      “水打来了,”她的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要现在喝吗?”

      顾知周靠在床头,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手背上的留置针因为刚才的拉扯已经回血,暗红的血液在透明管子里凝固成刺目的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沈昭脸上,似乎想从那强装的笑容里看出些什么。

      “嗯。”最终,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沈昭倒了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

      顾知周低头啜饮,两人的呼吸在咫尺之间交融,却谁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

      “你该回去了。”顾知周突然开口,“明天开学。”

      沈昭的手微微一颤,几滴水溅在床单上:“我请了假,可以晚两天再去。”

      “不用。”顾知周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程溢会接你。”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

      沈昭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突然笑了:“顾知周,你这是在赶我走?”

      “是。”他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涌,“你身上都是消毒水味。”

      这拙劣的借口让沈昭鼻尖一酸。

      她知道,顾知周是故意的——他不想让她听见那些肮脏的交易,不想让她卷入顾家的泥潭。

      “好啊。”她放下水杯,声音轻飘飘的,“那我回去换件衣服。”

      走到门口时,沈昭突然转身:“城北的蓝雪花开得怎么样?”

      顾知周的手指猛地攥紧床单。

      “我听说,”她歪着头,笑得天真无邪,“那里的花特别好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顾知周缓缓松开手指:“……明年带你去看。”

      “好啊,说定了。”沈昭轻轻带上门,却在转身的瞬间泪如雨下。

      走廊的冷光下,她终于明白——

      有些话不必说破。

      就像她知道顾知周为什么执意赶她走,就像顾知周知道她已经听见了一切。

      但他们选择心照不宣地演完这场戏,只为保护彼此心里最后那片净土。

      保时捷的引擎在夜色中低鸣,程溢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向副驾驶的沈昭。

      她整个人蜷缩在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顾知周那件外套的袖口——那是她临走时从病房带出来的,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松木香。

      “放心啦,”程溢故意把音乐声调大,“顾哥命硬得很,高二那年胃出血休克都没事……”话说到一半突然刹车,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沈昭的手指顿住了:“……高二?”

      车窗外霓虹闪烁,程溢的耳钉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他挠了挠头:“那啥……顾哥不让我说的。”

      “程溢。”沈昭突然坐直身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顾知周他……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红灯亮起,保时捷缓缓停下。

      程溢转头看她,发现这个平时总是笑着的女孩,此刻眼里盛满了破碎的星光。

      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块,就像她此刻混沌的思绪。

      ——“别忘了城北地块的协议”。

      那个黑衣人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她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协议?什么协议?为什么顾知周从未提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顾知周外套的袖口,那里有一道被钢管撕裂后又缝补的痕迹。就像他们的关系,看似愈合,实则暗藏裂痕。

      “尽快处理”——这三个字最让她心惊。

      处理什么?处理…她吗?

      沈昭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顾知周第一次带她上阁楼时,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想起他随手为她花的那些钱;
      想起他父亲派来的那些人毕恭毕敬却冰冷的态度…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车窗倒影中,她看见自己苍白的面容——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连学费都要靠打工来凑。

      而顾知周...是顾氏药业唯一的继承人,是哪怕躺在病床上也掩不住矜贵气质的少爷。

      “为什么要骗我说停了药?”
      “为什么不告诉我协议的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些问题在她心里盘旋,像一群饥饿的秃鹫,啄食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

      或许,这一切温柔都只是任务的一部分?就像她母亲那些男友一样,看似深情,实则各有所图...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沈昭猛地擦去,却在抬眼的瞬间,从后视镜里看到程溢担忧的目光。

      “昭昭姐…”程溢欲言又止。

      沈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假装整理头发掩饰泛红的眼眶。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别人面前哭。

      这些年她早就学会,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巷子里那个为她挡下钢管的少年,也是假的吗?

      保时捷驶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光影在她脸上交错,就像她摇摆不定的心。

      “为什么……”她的声音哽咽,“我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但至少……你是他第一个拿命护住的人。”

      夜风裹挟着桂花香从车窗灌进来,沈昭的指尖还停留在那件外套的破口处。

      程溢的话让她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攥住。

      “第一个…吗?”她轻声问,声音飘忽得几乎要被引擎声盖过。

      程溢转动方向盘,保时捷拐进一条林荫道。

      路灯的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高二那年,有个校花为了接近顾哥,故意在篮球场假装被球砸到。”程溢嗤笑一声,“你猜怎么着?顾哥连脚步都没停,直接绕过去了。”

      沈昭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袖口的缝线,那里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前年冬天,有个女生在天台说要跳楼,非要见顾哥最后一面。”程溢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顾哥到天台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沈昭摇头,手指悄悄攥紧了。

      “‘要跳就快点,别耽误我上课。’”程溢模仿着顾知周冷冰冰的语气,随即又笑起来,“结果那女生自己哭着下来了。”

      车子驶过减速带,轻微颠簸中,沈昭怀里的外套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

      “但是昭昭姐,”程溢突然正色,转头看了她一眼,“我看那天巷子里的监控了,顾哥看到你被扇巴掌的时候——”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那副样子。”程溢的声音低了下来,“就像…就像被触了逆鳞的龙。”

      沈昭的眼前突然浮现顾知周掐住那人喉咙时的眼神——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仿佛要把伤害她的人焚尽。

      “所以啊,”程溢把车停在沈昭家楼下,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别说什么越来越远的傻话。你可是顾知周拼上性命也要护着的人。”

      沈昭低头,一滴泪砸在外套的北极星耳钉上。

      那枚耳钉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就像那天在黑暗的巷子里,始终指引着她的方向。

      “谢谢。”她轻声说,抱紧了怀中的外套,“明天…我能搭你的车去医院吗?”

      程溢眨了眨眼:“不怕迟到?顾哥可是特意交代要准时送你去开学典礼的。”

      “那就迟到吧。”沈昭推开车门,夜风吹起她的发梢。

      “反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先去给他送早餐。”

      远处,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

      沈昭想,也许顾知周确实有很多秘密,但有一件事再清楚不过——

      他是她的北极星。

      而她,也要成为他的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我的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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