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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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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湾的秋阳把谷场晒得暖烘烘的,新麦的香气混着盐仓的咸意,飘得老远。苏晴带着三个女账房正在核收黑林村的贡粮,木算盘噼啪作响,账册上“黑林村:贡粮15石,附赠板栗5斗”的字迹刚落,就见骑兵斥候策马冲来,马汗混着尘土,在地上拖出两道痕迹:“主公!玄铁盟的人打过来了,离谷场只剩五里!领头的是铁狼,还带着咱们矿场的赵勇!”
胡多金正在盐仓检查新晒的精盐,闻言指尖一顿——赵勇是矿场的副头领,当初从寒山主残部归顺,她看他懂采铜,给了他三亩好地,还让他协助周二管矿工,没想到竟会叛逃。她没立刻发作,只对身边的女工匠翠娘道:“去喊陈寒、林霜、苏晴,再让谷场的人加固粮库,按预案来。”翠娘应了声,拎起身边的铁锤就跑,布裙下摆扫过盐堆,带起的盐粒落在她磨出厚茧的手上,浑然不觉。
这不是她第一次察觉赵勇的心思。之前分地时,赵勇就私下抱怨“女流之辈管事儿,规矩太死”,还撺掇几个男矿工要求额外分粮,被胡多金用“工分透明”顶了回去。她原以为,只要给够实在好处、处事公平,就能压住暗涌,却没料到,玄铁盟的诱惑,竟让他忘了清溪谷给的安稳。
片刻后,众人聚在老槐树下。陈寒甲胄已披身,长刀泛着冷光:“铁狼带六十多骑、四十步兵,赵勇带路,冲粮库和盐仓来的,他在玄铁盟封了‘清溪谷头领’,许诺分盐仓三成盐。”
“利益熏心罢了。”胡多金声音平静却冰冷,“苏晴,带女账房和二十村妇守粮库,陶瓮搬墙头,账册垒门板后;林霜,带女医工守西侧医疗点,备好止血膏和烈酒;孙六、刘铁架连弩守两侧;周二守盐仓;陈寒,带骑兵绕后断退路,先射马,别留情。”
众人领命,谷场里动了起来。男人们握着镰刀锄头,却多有犹豫——赵勇平时会笼络人心,不少人受过他小恩小惠,竟有人往后缩。
女人们却没含糊。张婶带着十几个村妇搬陶瓮,她没只顾着堆高,反而让大家把麦秆混着粗盐铺在粮库前的空地,“这东西滑,玄铁盟的马蹄踩上去准摔跤!”她早年给地主家晒谷,最懂利用场地设陷阱,此刻指挥着村妇们在陶瓮后藏好短棍,“等他们滑倒,就用棍子敲腿,别让他们爬起来!”
苏晴带着女账房们往门板后垒账册,小柳忽然道:“苏姐,账册纸厚,浸了水更沉,咱们浇点水,敌人撞门更费劲!”说着就拎起旁边的水桶,女账房们立刻效仿,水顺着账册流下来,把门板泡得发胀,更显牢固。
林霜的医疗点刚搭好,女医工小梅就把煮草药的铜壶架在火上,“玄铁盟的人要是冲过来,就用滚烫的药汁浇,比刀子还管用!”小红则在药包上补写字卡,不仅有“止血”“消炎”,还加了“止痛”的简易草药图,“万一姐妹们受伤,没人帮忙也能自己找药。”
玄铁盟的人马冲进谷场时,赵勇骑在马上高喊:“胡多金,交出粮库盐仓!归顺玄铁盟,让男人当家,不用听女人指手画脚!”
胡多金抬手挥了挥,连弩齐发,前锋骑兵纷纷落马。赵勇恼羞成怒,挥刀喊冲,几个被蛊惑的男矿工往前扑,却踩上张婶铺的麦秆盐层,纷纷滑倒。村妇们从陶瓮后冲出来,短棍敲得噼啪响,把叛徒们打得哭爹喊娘。小柳冲在最前,用捆货的麻绳麻利地捆人,她力气不算大,却懂巧劲,绳结打得又快又紧,男矿工们挣扎半天也挣不开,“这是苏姐教的‘死结捆法’,专捆不老实的!”
谷场西侧,两个玄铁盟步兵冲向医疗点。没等骑兵赶来,小梅抄起药杵,一杵砸中一个步兵膝盖,步兵跪倒在地;小红则提起滚烫的铜壶,劈头浇过去,药汁混着艾草味,烫得步兵满地打滚。林霜一边给受伤的女村民包扎,一边冷声道:“别以为我们只会看病,清溪谷的女人,护得住自己,也护得住家园。”
陈寒绕后突袭时,正撞见赵勇偷袭盐仓侧门。周二带着矿工死守,翠娘拎着铁锤冲过来,一锤砸在赵勇的刀背上,震得他虎口发麻,“你这叛徒,忘了是谁教你采铜的火候?”翠娘跟着孙六学锻铁,臂力不比男人差,她身后几个女工匠也举着铁钎围上来,盐仓侧门被守得严严实实。
赵勇被陈寒砍中胳膊,竟对着围观男村民喊:“你们愣着干啥?男人就该当家,快帮我杀了这些娘们!”
几个年轻汉子攥紧锄头,眼神动摇。胡多金看在眼里,最后一丝犹豫散去:“拿下赵勇,按规矩处置!清溪谷按劳取酬、按功行赏,背叛者,无论男女,一律斩!”
陈寒手起刀落,赵勇的尸体倒在盐仓前。动摇的男村民们脸色发白,却仍有几人低头窃语:“女人当家,终究不长久”“不过是运气好,下次未必能赢”。
玄铁盟残部投降后,胡多金冷声道:“愿留者矿场戴罪立功,愿走者拿两斤糙米滚蛋!新规:挑唆性别对立者罚工分三月,包庇叛徒者同罪!”
女人们齐声响应,男人们却多是沉默。暮色降临时,谷场血迹被清理,投降者被押往矿场,女人们仍在忙碌——张婶带着村妇们自个儿修补粮库门板,锤子敲得咚咚响,汗水浸透布裙也没人吭气;小柳和女账房们核着受损粮袋,指尖被麦芒划得通红,账本上的字迹依旧工整;翠娘领着女工匠检查盐仓竹笼,顺带教新妇辨盐;小梅和小红收拾着医疗点,把草药图卡悄悄塞给路过的女眷。
胡多金坐在老槐树下,接过张婶递来的缺角粗瓷碗,热粥的温度没暖透心底的凉。苏晴来报,赵勇的亲戚拒不认账还推搡小柳;林霜攥着被撕碎的“平等”字卡,上面满是脚印。远处墙根下,男人们的窃语声隐约传来,矿场方向的喧哗还没停歇。
她刚站起身,又一名斥候策马奔来,甲胄上沾着新的尘土,声音急促:“主公!北境黑石崖方向,发现大批不明人马集结,看旗号……像是玄铁盟的主力!”
胡多金指尖一紧,碗沿的缺口硌得掌心生疼。她抬眼望向暮色沉沉的北境群山,风卷着麦糠掠过谷场,女人们忙碌的身影在灯火下愈发坚定,而那些未散的窃语、撕碎的字卡、远方的马蹄声,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收紧。
议事厅的灯被点亮,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备战”二字,墨痕深重。窗外月光冷冽,映着她眼底的决绝,也映着远处隐约亮起的、属于北境的烽火。这场仗,显然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