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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税收新政有条不紊地推进,随着皇帝诛灭权臣、各方势力重新划分,朝堂内迎来了短暂的向荣景象。

      太傅李鹤在元明宫教导太子与嘉乐公主期间,无意中发现公主同太子詹事往来密切。

      他忧心公主已晓得纪氏灭门真相,于是将此事禀报给皇帝,期望皇帝能早做防范。

      郁琮加强了对纪灵均的监视,罢免太子詹事,同时策划清算纪桓余党。然而八柱国根系颇深,无法撼动,仅能削除一些替罪小卒,收效甚微。

      考虑到大燕军中长期受门阀兼并土地困扰,为改善逃兵众多的境况,郁琮有意将现下府兵规制改为募集固定兵员、从国库拨出钱粮作为军饷,按月发放给士兵。

      不出意外,早朝之上,此提议遭到诸多八柱国派系官员的反对。

      只因这项制度实施的前提与早先的新政相冲突,改为募兵规制,便意味着要增收赋税来充实军费。

      若不加赋税,仅凭国库储备便无法连年负担如此巨大的财政支出。而税收新政已然开始推进,朝臣认为不可朝令夕改,劝说皇帝收回旨意。

      郁琮要的就是他们的反对,借此提出将查抄权臣府所获的良田分给失去土地的军户。但军户和普通平民的新增人丁众多,七十万亩怎么都是不够分的。

      因此,她顺水推舟,令各地贵族自私有田产中上缴三成供给国库,再行分配。

      这算是她行的一招阳谋,八柱国无论选哪一个,对她、对大燕来讲,都是有益无害。

      推行前者,士兵一旦入伍便长期从军,可有效改善提高现今军队的作战能力;推行后者,则能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削弱世家根基。

      而她内心也格外清晰,八柱国断不会甘心上缴田产。

      如她所料,朝臣几乎大多都选择了前者。

      郁琮计划中的下一步,便是提拔军队中的寒门军官。募兵易形成拥兵自重的局面,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八柱国势大,再出现下一个纪桓。

      接着,皇帝废除对民间私营盐铁仅征收轻税的政策,转而将盐、铁、茶、酒由官府统一收购,严禁私下贩卖。再经官府指定信誉优良的商贾向民间出售,以此来筹措不加赋税之下的军费所需。

      此后不久,郁琮设立监察机构——幽侯台。

      以宦官张长秋为幽侯令,下设左右丞、暗吏、刺卒等官职,专司监视朝臣、情报刺探。直接对皇帝负责,风闻奏事。

      又以侍卫赵磐、秦闰二人为幽侯司马,掌军事训练和各方侦查。衙署内士兵名幽侯卫,职责涵盖缉捕刑罚、管辖诏狱。增设侦骑校尉,监控地方军队动向。

      皇帝的一套政策雷厉风行,任是世家大族再如何有各自的盘算,在幽侯台成立之后,未免多有畏忌。

      *

      燕都周宅,仆人们正相继进入内院,着手布置仲秋物品。

      白绛真坐在院中,时不时挥手嘱咐几句。她抬头看看天色,已近晌午时分。

      “怎还不回来。”小声喃喃着,她望向影壁方向,“这个时辰早该出宫了才是。”

      此时的周鲤正在大康坊,想着给家中妻子买些物件,路上偶遇胡姬酒肆三勒馆的老板,两人闲聊耽搁了一些工夫。

      她成婚后再没去过三勒馆,权臣倒台,便无需继续配合皇帝饰演沉迷酒色。前几日设立幽侯台,郁琮有意让她担任幽侯令,她了解皇帝的秉性,伴君如伴虎,何况幽侯台这种刺探暗杀的机构,假若掌握了太多秘密,终究是难以全身而退。

      家中还有绛真在等,她不敢再踏足进阴谋纷争里。直阁将军统领内廷禁卫,偶尔会代皇帝传达口谕密诏,这份权力比表面要大上许多。周鲤对此已经十分知足,好在皇帝念及曾经共患难的情分,没有强行相逼。

      “郎主,您回来了。”门房小厮见周鲤回府,忙上前道。

      “夫人呢?”

      “在内院。午饭快好了,您是去膳厅,还是先去瞧夫人?”

      周鲤一手提着两包点心,另一手捏着首饰匣子,道:“去瞧夫人。”

      她抬步往前走去,这处宅院是皇帝命人置备,到底四进。家中人丁不多,算上下人总共只有十余口,对周鲤和白绛真来说却是够用了。

      “鲤奴!”

      目光望见那人从影壁后方走出来,白绛真面露喜悦,她快步扑到对方怀里,“可让我好等!”

      拥住妻子,周鲤用下巴在她耳侧轻点两下,“等急了吧?适才在大康坊碰见米老板,闲话了一阵。”

      “嗯?”她抬起头来,“聊的什么?”

      拉着她走进房门,周鲤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米老板告诉我,你父亲听闻陛下赐婚,昨日去酒肆向他打听咱们现居何处。”

      “那他可说了?”

      “起先没说,但你父亲整日在三勒馆撒泼耍赖,影响了酒肆的买卖,逼得他实在没办法,便只说了是在周宅。”

      白绛真蹙紧眉,她父亲当年便是因为吃喝嫖赌败光家财,将她卖去酒肆抵债,这么多年都不曾现身来过问她的生活。如今自己摆脱贱籍,嫁了良人,那人间蒸发的亲爹倒循着味儿追了过来。

      “陛下赐婚的诏书张贴在外,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寻到这儿了。”心中方才的喜悦被这个坏消息冲淡,白绛真脸上现出愁容。

      在她儿时,父亲便不顾病榻上的母亲,写下休书,卷走钱财离家而去。母亲病逝后,她寄人篱下,终日遭受白眼,这样的日子过了九年,她那父亲挥霍光了钱财,又回来把她带走卖给三勒馆。

      她永远都记得父亲面对酒肆老板时的谄媚嘴脸,也记得自己不从时他举起棍棒落下的殴打。那一下下重击,打的仿佛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件可供换取金钱的器物、一头能够让他再去吃喝嫖赌的牛羊。

      周鲤有心抚慰,便拿来首饰匣子,道:“别想烦心事了,来瞧瞧喜不喜欢?”

      “还有这顺意斋的点心,你也尝尝。”她取出首饰后,又拆开旁边的纸包。

      “你买什么,我都是喜欢的。”白绛真微笑着,内心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举动和话语而安定下来。她心慌得很,怕这得来不易的安稳生活被打破。

      将手在她膝上轻拍两下,周鲤道:“莫怕。咱们是官,民还能斗过官不成?”

      说完,从旁取来玉镯套在妻子腕上,“这颜色衬你。”

      白绛真低头看向腕间,抬指抚摸片刻,说:“他若真寻来,你打算怎么做?”

      “你从前同我说过你父亲的事,他来,无非是索要些钱财罢了,给他便是。”

      “不可!”白绛真摇头,“无底洞,如何能填得满。”

      周鲤笑笑,“他毕竟是你父亲,难不成打将出去?”

      接着继续道:“我有直阁将军这层身份在,京兆府想来会给我三分薄面,你若想一劳永逸,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终归要看你的态度,绛真,你想如何,咱们便如何。”

      周鲤想好了,妻子说要杀,那就杀,说要帮,那就帮。那人不过区区草民,怎么也翻不了天去。

      思考了很久,白绛真慢慢说着:“他到底是我阿耶,只要......能令他不再登门便好。”

      点点头,周鲤接道:“好。”

      *

      隔日,前院家丁便来报,有一白姓胡人自称是夫人的亲生父亲,欲登门相认。

      周鲤这两天特地向皇帝告假,为的就是等对方上门,居然还真的等到了。

      家丁引对方进入前院,未待进入前厅,白绛真的生父白彰就看到院中满满当当站着十几名武夫,个个膀大腰圆,有的人脸上还有刀疤,目露凶光地望向他。

      他瑟缩一下,转念想到周宅夫人便是自己女儿,立刻又挺直了腰板。

      周鲤站在前厅门口,回身携夫人等待对方走上前来。

      男人体型中等,穿着土褐色粗布衣裤,蜡黄皮肤油腻得直反光,长脸腮边胡须杂乱,腰上还挂着个留有水印污渍的酒葫芦。

      他眯着三角眼对白绛真咧嘴笑起来,“绛......绛真,是我啊,是阿耶。”

      后者撇过头去,过往遭其殴打变卖的回忆再次袭来。

      “鲤奴,你来处理罢。”

      周鲤略微点头,转头去唤婢女陪夫人回内院。

      “绛真,不同阿耶说说话么?”白彰喊了一声,正要往前,却被两个壮汉拦住。

      “她身子不大舒坦。”周鲤笑笑,抬脚从台阶处走下来。

      白彰望望眼前的武夫,又把腰板往上挺了挺,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长辈。

      他流里流气地半昂着头,“我可是你家主人的岳父,你们这些家奴眼里还有尊卑没有?”

      站在对方正面,周鲤抬手令武夫退后,问:“岳父还是同小婿说说,此番前来为何?”

      “嗐,我与绛真分别许久,思念她思念得紧了,怎知她却不愿见我。这丫头,都是她阿娘没教好,教出个六亲不认的东西。”

      白彰拔开酒葫芦的塞子,往嘴里灌下一口,用脏兮兮的袖口在嘴边胡乱擦擦,“早知她是这样,当初就该把她卖个更高的价钱。”

      周鲤心中已然因他这句话怒火中烧,但面上还是尽力维持体面。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从前你对绛真做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若说思念,也不至于把她扔在三勒馆这么多年。”

      她今日穿的是禁军官服,腰悬佩刀,身高虽不及对方,但气势随着话语对白彰形成压制,手按向刀柄,像是随时都要拔刀出鞘。

      男人吸吸鼻子,指头在人中搓动两下,算准对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又拿出了那副无赖泼皮架势。

      “哎,你分明是我女婿,头回见面,竟对岳父如此无礼?”

      周鲤定睛道:“甭绕弯子,不知,岳父大人想要多少?”

      拍拍腰上的酒葫芦,白彰脸露得意之色,“娶妻当下聘礼。你们是皇帝赐婚,我猜,应当得到不少赏赐吧?可这些聘礼,我可是半分都没见着,你是不是得补上?”

      他扒拉一下腮边胡须,扬起胳膊朝前方伸出三个指头。

      “三百贯。”

      周鲤低头嗤笑,说:“岳父真是好胃口。”

      她向身侧使了个眼色,两名壮汉立即上前把白彰架起来,朝其腿弯踹了一脚令他跪在地上。

      “哎哎!反了天了!”白彰大叫起来,“女婿打岳父,到了官府是要被治罪的!”

      “岳父大人,你在燕都,应当见过城门悬挂的权臣父子的头颅,对吗?”周鲤逼近对方,微微俯身,“那纪承,是我亲手所杀,一刀下去,肠子都流出来了。”

      她笑得阴恻,白彰顿时被这笑容惊得浮起一身冷汗。

      “你、你......”他结巴起来,突然懊恼自己怎就忘了此人是禁军将军。

      “周、周将军,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周鲤扯动嘴角,“三百贯?”

      白彰猛猛摇头,“不要三百!一百就够,一百就够!”

      直起腰来,她幽幽道:“一百,也不是不可。但,不是赠给你,而是借给你。如何?”

      “行!”男人连连点头,后背虽渗出汗,但心里想的却是有点儿是点儿,这一趟不能白来!

      周鲤挥手命下人取来笔墨,写下借据。

      “利息五分,三年内偿还。若到期未还,我便拿着这纸凭证去官府,届时您恐怕得蹲进大狱去。如此,岳父可有异议?”

      蹲大狱?

      白彰愣住一阵,随后马上想到,只要得了钱,到时候离开燕都再不回来,天大地大,她还能捉到自己不成?

      “没有!这样便好!”

      “那就劳烦岳父在此处签字画押。”

      “哎!”

      看着对方写下姓名,周鲤握住他的拇指蘸取印泥,在借据上按下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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