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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49 梅和卿 ...

  •   翌日清晨,昆仑山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云柯寻了处僻静空地练剑,青锋过处寒芒乍现,剑风激起碎石飞沙,在晨光中形成一片朦胧尘雾。她正沉浸在剑意之中,竟未察觉花摇不知何时已立于雾霭深处。直到李慕川屈指一弹,一道气劲震开她的剑锋,她才惊觉险些伤了来人。
      "师兄,我眼睛进沙子了。"花摇揉着通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朝李慕川伸出手。
      云柯当即收剑入鞘,抱拳致歉:"是我的疏忽。"说罢转身欲走。
      不料李慕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淡淡道:"去吹吹。"
      云柯愕然抬首,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慕川——这人莫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花摇分明是在向他示弱。
      云柯心想:罢了,这事本就是她犯下的。又想到山道旁有汪泉眼,就对花摇说,“跟我来。”
      山泉淙淙,水雾氤氲。
      云柯望着蹲在泉边的花摇,不由想起当初这缕幽魂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她让出躯壳时的情形。那声声泣血般的恳求,至今想来仍如芒在背。
      如今花摇已有了躯壳,怎么反倒入了昆仑。
      云柯随手折了根草茎在指尖把玩,状似随意地问道:"你都还俗了,花摇为何还要拜入昆仑?"她抬眸看向李慕川,"这样你俩之间,岂不是隔道坎?"
      话未说完,李慕川骤然转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竟燃着骇人的怒火,死死盯住云柯。
      云柯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手中的草茎无声落地。
      恰在此时,花摇拭净水珠走了过来,恰好站在了两人之间。云柯顿时觉得那道灼人的视线被隔断,周身压力骤减。
      三人还未走出几步,花摇突然捂住双眼踉跄了一下。"好痛..."她声音发颤,原本灵动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灰翳,如同被薄雾笼罩的明月。待痛楚消退时,那双眼睛已失了神采,再也映不出天光云影。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李慕川当即揽过花摇,御剑直奔长老院。云柯呆立原地,耳畔还回荡着花摇带着哭腔的质问:"姐姐为何要害我?"
      山风呜咽,云柯只觉胸口发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过是寻常飞沙入眼,山泉洗涤,怎会酿成这般后果?她凝神开启五识,细细探查四周——天地灵气澄澈如初,泉眼清冽见底,连砂石都洁净得不染纤尘。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分明都再正常不过。
      云柯一路打听来到长老院时,檐下的铜铃正被山风吹得叮当作响。还未踏入院门,便听见内里传来花摇低低的啜泣声,夹杂着苗长老温柔的安抚。奇怪的是,竟听不见李慕川的半点声响。
      推门而入的刹那,药香扑面而来。只见花摇的肉身静静躺在檀木榻上,而她的魂魄则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令人心惊的是,就连魂魄的双眸也覆着那层诡异的灰翳。
      "何人擅闯?"苗长老锐利的目光如剑般刺来。
      云柯正要行礼,李慕川已先一步开口:"此乃大师兄门下弟子,云柯。"他声音沉稳,却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
      "苗长老!"花摇突然抓住苗凤仙的衣袖,灰白的眼睛直直"望"向云柯所在的方向,"就是她害我..."
      "花摇!"李慕川厉声打断,袖中青冥剑发出嗡鸣,"我再说一次,你眼疾乃突发异状,与云柯何干?"
      苗长老轻抚花摇的发顶,眉头紧锁。她行医近百载,从未见过这般病症——肉身无恙,未染邪祟,偏偏连魂魄都失了光明。最棘手的是,花摇这具以寒潭玉藕炼制的躯壳本可随时更换,如今却是魂魄本源受损...
      药炉中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众人神色晦暗不明。
      厢房的青石小径上,月色如水般流淌。李慕川侧目瞥见云柯紧蹙的眉头,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几分。
      "不必太过忧心,"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轻,"许是机缘巧合罢了。"
      云柯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她总觉得此事蹊跷——若不是邪祟作怪,那会是什么?就像周则,明明已是游魂,却无半分阴邪之气。
      "昆仑山中...可还有类似周则那样的魂体?"她突然问道。
      李慕川摇头,月光在他眉宇间投下浅浅的阴影:"即便有,若连你的灵目都看不见..."话到此处忽然顿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云柯心头一跳。这话说得仿佛她有什么特殊能力似的。她悄悄抬眼,却见李慕川已经别过脸去,只余一个棱角分明的侧影。
      夜深时,冰凉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云柯辗转难眠,盯着地上那团摇曳的月华出神。窗外的古松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那声音莫名让她想起周则消散时,银杏叶落地的轻响。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云柯瞬间绷紧了身子,手指悄悄摸向枕下的匕首。那脚步声在她的门前停了停,又渐渐远去——听起来,竟像是往花摇养病的别院方向去了。
      云柯披衣而起,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追了出去。夜风掠过耳畔的刹那,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身形重新凝实,眼前的景象已彻底变了模样。
      皎月、松影、道观,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天光,照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眼前赫然是一座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檐下挂着崭新的红灯笼,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宅邸。
      "这是..."云柯心头警铃大作,当即掐诀想要腾空查看,却惊觉体内灵力如同被铁锁禁锢,竟半分也调动不得。她咬牙搬来几块垫脚的青石,费力攀上高墙。
      院中人来人往,丫鬟小厮穿梭其间,个个面带喜色。正堂前悬着大红绸花,廊下摆着各色贺礼——这分明是在操办喜事。更诡异的是,所有人都对墙头上的云柯视若无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一阵熟悉的草木清香突然飘来。云柯猛地转头,看见回廊尽头闪过一道青色身影,那挺拔的背影,赫然是...李慕川?可他为何会穿着一身新郎官的吉服?
      云柯还未来得及细想,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凌空提起。那力量如鬼魅般缠绕着她,粗暴地在她身上来回摆弄——素白的道袍被硬生生扯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艳丽的纱衣。衣襟大敞,露出雪白的肩颈,腰间金铃随着她的挣扎叮当作响。
      "住手!"她在心中呐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那股力量猛地一推,她踉跄着跌进喜堂。刺耳的唢呐声瞬间灌入耳中,满目都是刺眼的红。
      喜堂上,新人正在行拜堂之礼。云柯被迫跪坐在新郎父亲身侧,活像个刚纳的妾室。她拼命望向身着喜服的新郎——那张脸分明是李慕川,可眉宇间的轻浮笑意却陌生得令人心寒。
      "礼成——"司仪拖长的尾音中,云柯看见"李慕川"掀开了新娘的盖头。红绸滑落的刹那,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盖头下,花摇妆容精致,正含羞带怯地笑着。
      云柯想喊,想挣,却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飞虫,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慕川"执起花摇的手,在满堂喝彩中步入洞房。檐下的红灯笼突然无风自动,投下的光影如血般在她眼前晃动。
      宾客们簇拥着新人离去,喜堂内霎时冷清下来,云柯却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按住了肩膀。
      云柯想要后撤,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红唇轻启:"老爷~"
      这声呼唤柔媚入骨,惊得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成何体统!"主座上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身着绛色衣裙的中年妇人拍案而起,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扯开云柯:"下贱东西,也敢在喜宴上勾引家主!"
      妇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绣鞋尖突然狠狠碾上云柯撑地的手指:"既进了我梅府的门,就该知道什么是本分。"
      云柯猛然一怔——梅府?为何是梅府而非李府?还未及细想,梅夫人已甩袖而去,梅老爷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喜堂转瞬空寂,云柯忽觉四肢一轻,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十指传来钻心刺痛,她却顾不得这些,只想着尽快逃离这诡异的幻境。
      她凝神掐诀,却发现体内灵力依旧滞涩。既然无法破幻,只得另寻他法——当务之急是找到李慕川。
      洞房外红烛高烧,却异常安静。云柯推门而入时,正撞见两个粗使婆子在指点新人饮合衾酒。她径直冲到李慕川面前,脱口而出的却是:"你骗我!"
      酒液泼洒,浸湿了李慕川大红的喜袍。他却浑不在意,目光灼灼地落在云柯裸露的肩头。粗使婆子见状,立刻架着云柯往外拖:"好个没脸没皮的贱婢,竟敢来搅闹梅少爷的洞房!"
      云柯被推搡着跌出门外,身后传来门闩落下的声响。夜风拂过肩颈,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云柯正挣扎间,那股无形的力量骤然袭来,如巨蟒般将她卷起,重重抛在了一张雕花床榻上。锦被自动裹缠上来,起初坚硬如铁,压得她动弹不得。
      "这是...要我入睡?"她心念电转间,身上的锦被突然变得柔软服帖。试探性地翻了个身,竟真的能自由活动了。
      原来这幻境自有一套规则——若违背它的"戏文",便会遭蛮力矫正;唯有顺着它的章法,才能暂得喘息。云柯盯着帐顶的百子图,指尖悄悄攥紧了被角。远处隐约传来更鼓声,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戏",恐怕才刚刚开场。
      云柯正思索间,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贴上她的后背。她浑身一僵,险些惊叫出声——
      "别怕,是我。"李慕川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云柯猛地坐起,只见李慕川单膝跪在床榻边,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渗着血丝,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殊死搏斗。
      "李慕川!我该怎么做?"云柯声音发颤。
      "匕首..."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每个音节都带着血气。
      云柯条件反射地摸向枕下——果然触到冰冷的金属。她握紧匕首看向李慕川,却听他咬牙道:"刺我!"
      "刺哪儿?"她手指发抖。
      "随...便..."
      话音未落,李慕川突然向她倾身而来。云柯闭眼将匕首狠狠刺入他腰间,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她的指缝。
      "呃——"李慕川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向房门。云柯刚要下床,却见他染血的手掌猛地竖起:"别跟!"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得他惨白的脸上那抹血迹格外刺目。他倒退着消失在门外,只余地上一串猩红的血脚印,在青砖上渐渐凝结成暗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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