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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3 周则 ...

  •   玉清观已提前两日闭门谢客,山间各处皆是各派弟子,不见寻常香客踪影。负责接待青虚观的峨眉弟子罗怀素款步而来,眉眼如画却自带锋芒。她手持一柄素白长剑,行走时衣袂翻飞间隐隐有剑气流转,显然修为深厚。
      "这位是玉清观主的首席弟子。"一位师兄压低声音道。
      "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位师兄轻声赞叹。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云柯。她顿时手足无措——是啊,她也是观主亲传,却远没有这般风采。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道袍袖口,上面绣着的青竹纹路都被揉皱了。
      冯师叔一声轻咳,如清泉击石。众弟子立即噤声肃立,山间只余风吹银杏的沙沙声响。罗怀素似有所觉,朝云柯投来一个善意的微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新柳,让人莫名心安。
      罗怀素引着几位师长往后山议事厅走去,衣袂翩跹间,素白长剑在晨光中流转着清冷的光泽。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石径尽头,众弟子顿时如鸟雀散开。
      云柯早已心驰神往那株千年银杏。她独自穿过几重院落,忽见漫天金雨纷扬——那株参天古木正静静立在放生池畔,树干要五六人方能合抱,枝叶如华盖般遮蔽了半边天空。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脉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金色。树根处盘绕着几圈红绳,上面系着的木牌随风轻碰,发出悦耳的嗒嗒声。远处传来弟子们的谈笑,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不知何时,银杏树后转出一道修长身影。那人指尖捻着一枚金黄的银杏叶,素白长剑斜倚肩头:"这棵树,已见证千载春秋了。"
      云柯细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明明是女子,却生得剑眉星目,峨眉派的月白道袍穿在她身上,反倒衬得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眼尾那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凌厉之气。
      "道友好。"云柯规规矩矩行了个平辈礼。
      对方明显怔住,手中银杏叶飘然落地。许久,才生硬地抱拳回礼:"安。"声音清冷似山涧寒泉。
      一阵风过,千年银杏簌簌作响,金叶如雨纷落。两人之间,隔着一地斑驳的光影。
      "在下云柯,青虚观弟子。"她拱手作揖,袖口绣着的青竹纹在风中轻颤。
      "周则。"对方言简意赅,名字像剑锋划过冰面。
      远处传来蔡师兄的呼唤,云柯刚要应答,再回首时,眼前已空无一人。唯余地上那枚被踩碎的银杏叶,证明方才并非幻觉。她不禁莞尔——峨眉弟子这般来去如风,难怪玉清观主要举办演武大会。山风拂过空荡荡的衣袖,仿佛在嘲笑她这个连遁地符都画不利索的首徒。
      与师兄们汇合后,众人随指引来到后山用斋处。只见苍翠山林间,峨眉弟子竟辟出整片空地,百余张素漆方桌整齐排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每张桌上青瓷碗碟莹莹如玉,与苍松翠柏相映成趣。
      云柯随着人流前行,忽见远处山崖边几株野樱正开得烂漫。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恰好落在她面前的素羹里,漾起细微的涟漪。
      "这排场..."身旁的师兄小声感叹,"怕是动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
      正说着,忽闻一阵清越钟声。抬头望去,玉清观的朱檐下,罗怀素正执剑而立,衣袂翻飞如鹤。她手中剑锋轻挑,将晨钟余韵斩成碎片,洒向这满山赴宴之人。
      随后,罗怀素和李慕川一道下来。
      "罗师姐和小师叔站一块儿,真是璧人一对。"蔡师兄压低声音,眼睛却不住往远处瞟。
      田师兄立即会意:"还真是。"说着用手肘轻碰云柯,"师妹说是不是?"
      云柯正捧着青瓷碗喝汤,闻言差点呛着。她胡乱点头,余光却紧张地扫视四周——要是被师父听见这番议论,怕是要罚他们抄《清静经》三百遍。山风忽然掀起她的道袍下摆,露出腰间那枚忘了取下的遁地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远处,李慕川正与罗怀素并肩而立,两人不知在商议什么。罗怀素忽然挽了个剑花,剑气惊起几只山雀,而李慕川的衣袖纹丝不动——那雀儿竟都避着他飞。
      饭后,云柯独自沿着山涧小径漫步消食。转过一处嶙峋山石,忽见一泓清浅溪水,岸边被冲刷出一片平整的细沙地,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微光。
      她随手折了根枯枝,蹲在溪边开始画符。枝尖划过细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画错时便用掌心抹平,重新再来。不知不觉间,日头西斜,她的指尖早已沾满沙粒,连指甲缝里都嵌着细碎的金色。
      溪水潺潺,将几个画得歪扭的符篆慢慢浸湿、模糊。她正要继续,忽见水中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李慕川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正望着沙地上的符纹出神。
      "这里..."他忽然俯身,握住她执枝的手,在沙上添了一笔。溪水顿时泛起奇异的光晕,将那些符纹映得如同流动的金液。
      待他松开手,云柯慌忙起身后退两步,鞋跟没入溪边的湿沙:"师叔怎会来此?"
      "奉命巡山。"李慕川抬眼望向崖壁,"方才在栈道上见你在此。"玄色衣袖掠过一丛野山姜,带起几星淡黄花粉。
      云柯会意——各派精英弟子想必都在暗中巡视,以防有人趁乱生事。她拱手一礼:"那弟子就不耽误师叔..."
      "山中多蝮蛇。"他忽然打断,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脚踝,"还有毒蕈。"语气依旧平淡,却让云柯想起小时候父亲不许她夜读时,也是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
      "谨记师叔教诲。"她低头应道,发间玉簪的流苏在夕阳中晃出一片碎金。转身时,无意瞥见沙地上那个被溪水半浸的符纹——正是李慕川方才握着她的手补全的那一笔,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灵光。
      回到青虚观弟子暂居的院落,云柯正要去洗手,忽然被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横拦住去路。执剑的是个年轻男子,正用下巴尖对着她,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你就是钱道长的徒弟?"他手腕一抖,剑锋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冷芒。
      云柯伸出两指,轻轻将剑刃拨开:"有事?"
      "崆峒山,宋凌岳。"他收回长剑,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袖口,"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自始至终,这位宋道友都没拿正眼瞧过她,仿佛她是路边的石子般不值一顾。更可笑的是,云柯确实没听过这号人物。
      "抱歉,"她慢条斯理地掸了掸指尖上的泥沙,"我入门晚,还没机会听闻道友的威名。"
      檐下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飞了院角啄食的麻雀。宋凌岳的脸色顿时变得比他的剑锋还要冷。
      "荒谬!"宋凌岳面色陡然阴沉,指节捏得发白。
      云柯强压嘴角,敷衍道:"改日定向师兄们请教道友威名。"
      寒光乍现,长剑已然架在她颈侧。宋凌岳手腕微沉,锋刃压出一道细痕:"何必等?现在便见分晓。"
      云柯眸中温度骤降:"演武大会尚未开始,道友何必心急?"
      "你?"宋凌岳嗤笑一声,剑尖轻挑她腰间名牌,"名单上可没你这号人物。"阳光穿过剑身,在她脸上投下冰冷的菱形光斑。
      远处古钟嗡鸣,惊起满山飞鸟。云柯凝视着剑身上映出的自己——那道红痕正慢慢渗出血珠,沿着银亮剑刃滑落,在青石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云柯直视宋凌岳,声音如淬了冰:"师门有训,严禁私斗。待我禀明师尊,若道友仍执意比试,自当奉陪。"
      "呵,"宋凌岳剑尖轻佻地挑起她一缕发丝,"青城山规矩倒多。切磋都要请示,钱老道整日处理这些琐事,还修什么道?"
      "钱老道"三个字像刀子般扎来。云柯眼底寒光骤现,袖中匕首如银蛇出洞,一个凌厉的剑花直取他手腕命门。寒刃擦过宋凌岳的护腕,在精钢上刮出一串火星。
      "你师父..."她步步紧逼,匕首在掌心翻转如蝶,"没教过你何谓尊师重道吗?"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砖地上缠斗如龙。
      宋凌岳踉跄后退,剑锋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他望着护腕上那道新鲜的划痕,终于正眼看向这个看似温软的姑娘——她执匕的姿势,分明是青虚观"流云十八式"的起手。
      宋凌岳眼中骤然燃起战意,像是猛兽嗅到了血腥。他足尖轻点山石,身形如惊鸿掠影,始终与云柯保持着长剑的最佳攻击距离。青色衣袂在暮色中翻飞,每一次起落都精准避开她匕首的锋芒。
      云柯眯起眼睛——若不论灵力,单论近身搏杀,她有七成把握在三招内让这位宋公子见血。可对方显然深谙"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借着轻功优势,始终游走在她的攻击范围边缘。
      山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宋凌岳忽然变招,剑锋挑向她左肩空门。云柯旋身避让时,靴底在池边青苔上滑出半尺,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下如同散落的金珠。
      宋凌岳嗤笑一声:"你就只会些拳脚功夫?"
      云柯忽然顿悟——原来师父日日让她绕山奔跑,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为了此刻。她匕首虚晃,身形却如离弦之箭,踏着池中假山石一跃而起,衣袂翻飞间已掠过竹墙。
      在各派弟子惊愕的目光中,两道身影在暮色中追逐如风。云柯奔跑时发带飘落,青丝在身后扬起墨色轨迹;宋凌岳长剑拖地,在青石板上擦出连串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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