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雪》WindT

10、等我回来

　　小归猜的不错，燕青是在告别。

　　第二日一早，燕青推开门的时候，小归就靠在门边，看着燕青穿着最正式的燕府衣袍，还带着玉佩走出门，她就知道，燕青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有点失望地看着燕青，“果然，你觉得我今日会去找燕夏大人问是吗。”

　　燕青愣了一下，眼尾的粉红还没完全褪去，用牙咬了咬口腔内壁，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是啊，不过你没去。”

　　小归拽住燕青的领子，被扯开的领子下还能看见自己昨夜留下的齿痕，“你什么时候能相信我一点，我也是你的侍卫啊。”

　　燕青没躲开，垂着眼，声音有点抖，“你的武功，怎么保护我。”

　　清晨的风很凉，她只穿了一件薄衫，吹得她有些颤抖，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小归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以你的武功，怎么保护我。”

　　燕青的声音抖得厉害，小归蹙眉看着一直低头不敢看她的燕青，拉着燕青衣领的手松了松。

　　“你说这话，都不敢看我一眼吗？”

　　燕青沉默地低着头，连小归已经快松开的手都没挣开。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归真的很想问问燕青，到底把她当什么，戏词里演的恋人，大多同仇敌忾，哪怕是主人和侍卫，也该利用她做点什么。

　　可是燕青呢，除了在床上，对她别无所求。

　　燕青只会在床上对她说想要，外面的东西没有燕青拿不到的，所有的事情没有燕青做不到的，她随口一句想要，燕青也可以把东西送到她手上。

　　这样的关系，她只在青楼里见过。

　　小归在门外站了一夜，想了一夜，也还是没弄懂为什么，而燕青走出来，还是那副样子，甚至说这些话来伤她。

　　“燕青。”她伸手试图抬起燕青的下巴，可燕青还是垂着眼睛逃避。

　　她直接跪在了燕青面前，抬头对上燕青异色的眼睛，“你看看我，我求求你，看看我。”

　　燕青无奈地拉住她的袖子，慢慢蹲在她面前，“小归，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你告诉我你去哪里。”

　　“我不能说。”

　　燕青看向她腰间的归来剑，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长姐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等我回来，我存了很多银两，足够你，和我，过很久很久。”

　　看着小归始终没有舒展的眉头，燕青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又抱住她，揉了揉她的白发。

　　燕青拉开一点距离，温温柔柔地笑，手在她的掌心轻轻拍打，像在安抚一只小猫，燕青弯了弯眉眼，轻声说：

　　“把归来给我，等我回来。”

　　小归还是抵抗不了燕青那样明媚的笑，她解开归来剑，把剑放在了燕青手里，又很用力地握了一下燕青的手。

　　“如果你回不来，我要去找你。”

　　燕青咬了咬下唇，又轻轻笑了一下，“威胁我。”

　　“嗯。”

　　燕青笑着接过剑，扶她站起身，用剑柄轻轻敲了她一下，“确实威胁到我了，放心，会没事的。”

　　像初见时那样，摸了一把她的头发。

　　像平常去买糕点一样，随口说了句，“走了。”

　　日出的光晕沿着燕府出门的路缓缓晕开，燕青转身，白色广袖被风灌满，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衣摆扑簌落下，层层银纹颤动，仿佛树梢被惊散的细雪。

　　阳光从燕青身后飘过来，光线穿过轻纱，镀成半透明的瓷，边缘微微发烫，却又冷得指节发青。

　　她分明看到燕青捏着归来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当年那个背对着小归救她的少年，又一次给她看背影，又一次准备救她了，这一次也和当年一般，燕青对她说，会没事的。

　　“燕青。”

　　燕青停住了脚步，风都跟着哑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侧着头垂着眼睛等后半句话，可迟迟没有等到，就连小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声喊住燕青。

　　燕青余光往后一掠，碰到小归又缩回，脚步再动，这次没有那么慢，也没那么沉，马尾在光里一跃一跃的，等小归再想说点什么，燕青已经走出了府门。

　　一粒雪落进火里，烧尽，连一点炭黑都没留下。

　　说没有舍不得，又怎么可能，燕青站在燕府府门的侧边，手指死死的扣着归来，马车赶到她面前，马夫走上来，“二小姐，该走了。”

　　“把车卸了吧，马给我，我自己去。”

　　“是。”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马车太慢，她还想去花糕，买一份桂花糕，带着一起去城主府，如果能活着回来，就带给小归尝尝。

　　为什么不离开城主府之后再买呢，因为她那时就觉得，自己从城主府出来，就算死不了，也和死差不多了。

　　这是城主第二次约燕青，理由是城主府的梅花开了，请她赏花。

　　城主令刚到，千术就来了燕府，燕青在燕夏的书房见到千术的时候，就知道城主令的邀约，是要动手了。

　　千术立在书房里，等燕夏关上门走出去，才缓缓开口，“小燕，我劝过了，我不想对你动手。”

　　燕青轻轻笑，“师叔连师傅都杀，却要饶过我吗？”

　　“你，你知道？”

　　燕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千术叹了口气，“小燕，若你赴宴，我会劝城主大人放燕府一条生路。”

　　“那我呢。”眼睛湿湿的，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师叔杀了我的父母，我的师傅，如今轮到我了？”

　　“小燕。”

　　燕青垂着眼睛，低声说，“我会去的。”

　　“是师叔对不起你。”

　　“师叔，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燕青用剑柄挑着桂花糕，骑着马赶到城主府，府门前还是千术在等，府门上，还是有无数张开的弓，在等她的血滋润它们。

　　她跳下马，提着桂花糕和归来，走到千术面前，“师叔，我来了。”

　　府门应声打开，门后还是那条站满了人的路，每个人都穿着东城军的铠甲，架着长枪，一脸严肃地盯着燕青。

　　燕青笑了，“连样子都不做了吗，直接打我啊。”

　　千术微微颔首，“城主的命令，恕师叔无法违背。”

　　燕青把归来从剑鞘里抽出来，把剑鞘留在了府门外，又把桂花糕放在剑鞘边，敛了敛笑意，抬头对千术说：“还请师叔，不要辜负燕青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