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秋》不对称体

1、第 1 章

　　夏天的太阳总是炙热，滚着热浪的阳光和干燥的空气混杂在一起，闷得人透不过气，但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们高声谈笑着。

　　在景禾一中的校门门口。

　　洛秋竹挎着书包慢悠悠地走进校门。

　　少女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肩上半挎着黑色书包，利落的锁骨短发被随意地撩动，露出耳朵上挂着的耳机。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映照到她浓密的睫毛上，在下眼睑留下一层细碎的阴影。

　　少女的神色十分冷淡，狭长的眼眸半耷拉着，鼻子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从口袋中拿出mp3，边走边低头滑动着小小的屏幕，阳光穿过层层缝隙追逐着她。

　　在洛秋竹的身后，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女孩。

　　洛秋竹全神贯注地玩着mp3，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要袭击她。

　　等到她终于收起mp3，就感受到身后一阵风，然后就被当成树枝被“树懒”挂上了。

　　洛秋竹被压得向前踉跄，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她扶了扶快要坠落的耳机，强忍着骂人的欲望，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树懒”说，“下来。”

　　“树懒”的双手环住洛秋竹的脖子，精致又小巧的脸被齐刘海和粗黑色的眼镜框遮住了一大半，一双杏眼笑得圆圆，和嘴边的酒窝相映衬着。

　　在听到洛秋竹的话后，“树懒”余漪的笑容一秒转化成不屑的表情，小声地“切”了一声后乖乖地从洛秋竹身上跳了下来，过耳的短发因作用力还弹了几下。

　　随后余漪走到了对方旁边，两个人并排的走着。

　　她比洛秋竹矮，每次看对方都要微微仰头，现在她边走边打量着面前这个有种不良少女既视感的洛秋竹，语气揶揄，“装货。”

　　“有资本我为啥不装。”洛秋竹也不恼，她低头睨视余漪，嘴角噙着笑，伸手比划余漪的身高，“咋还没长高。”

　　余漪白了她一眼，拍开她的手，“天塌下来有你们这群高个儿顶着，反正砸不到我。”

　　景一的占地面积很大，也种着很多树，从校门口几乎可以一路遮阳到教学区，两个人就这样不急不慢地漫步，有种不在乎时间的悠闲。

　　所以她们的报应是，在离教学楼还有半段路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两个人同时顿住，似乎都才发现偌大的教学区内早就已经里没什么人了，双方脑袋空白地对视了一秒，然后拔腿就跑。

　　两人使出了比跑八百米还大的劲。

　　楼道中不缺乏走的不紧不慢的学生，但大部分人都是在跑，还有人抽空和余漪打了声招呼。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班门口时，班主任林泉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手里举着的手机正在计时。

　　“正式铃过后的一分二十三秒。”林泉笑吟吟地晃了晃着手机，她长的很温婉，此刻笑起来更是温温柔柔的，但洛秋竹看着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刚好我那里还有几张化学试卷，四舍五入的话两分钟，你俩一人两张。”林泉放下手机，说完后抬手示意两人进来，“看来我还得去找其他科任老师要试卷了。”

　　跑的满头大汗还在大喘气的命苦二人组收获了两张化学试卷，听到后面那句话后都不约而同地肩膀一颓，仿佛试卷已经压在了肩上，走回位置的步伐都带着沉重。

　　二人的座位都在靠门口的末尾，是双人座的教室中最特殊的两张单人座，余漪前洛秋竹后。

　　至于她们为什么没成为同桌，原因有许多，最大的原因用林泉的原话来讲就是：“容易打起来。”

　　课室内开了空调，清爽的风一下子就吹走了洛秋竹额头上的汗，讲台上林泉在讲着新学期的安排，前排的余漪低头写着题，坐在最末尾的她垂着脑袋在玩mp3。

　　“班里来了位转学生，应该快从办公室过来了。”倚靠着讲台的林泉低头看了看时间，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桑知未。

　　“唉，刚刚好知未，进来做个自我介绍。”林泉朝门口的桑知未招招手。

　　被呼喊的女生走了进来，少女皮肤白皙，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和休闲长裤，她顶着高束的马尾，连鬓角的碎发都有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大家好，我是桑知未，桑葚的桑，未知的知未，很高兴能来到十一班。”少女脸上是自信与张扬，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得弯弯，鼻子小巧却又高挺，眼尾的泪痣将整张脸都衬得更加艳丽。

　　但整个人流露出的气质却十分温和谦逊，声音也如同晨曦般和煦。

　　一直带着耳机的洛秋竹在一开始林泉喊知未时没有听清，她也没有去在意，直到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台上人的名字后，她才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班上的人热烈地鼓着掌欢迎新同学，唯有洛秋竹看着她失了神。

　　台上少女清隽的面容与记忆中的稚嫩脸庞重合，时光将她的面容磨得青涩又锐利，但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洛秋竹却依旧能一眼认出对方。

　　讲台上林泉还在讲话，但洛秋竹已经听不进去半个字，她直愣愣地盯着桑知未，酸涩和喜悦同时涌出心间。

　　林泉身旁的桑知未也没在听，她在自我介绍时就在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所以在洛秋竹一抬头后一下就注意到了这道格外炽热的视线。

　　视线碰撞的那一瞬，情感像焰火一样在狭小的教室里绽放，喷溅出的火星却只烧到她们二人，烧得心脏都融化。

　　“知未你想自己坐还是……”

　　林泉的话还没说完，捕捉到关键词的洛秋竹却咻的一下站了起来，动静之大到全班人的看了过来。

　　她身前的余漪也被惊动，疑惑地从笔袋中掏出了了一个亚克力问号牌，并将它放到了洛秋竹能看到的桌上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余漪：？

　　但洛秋竹根本没有注意，她顶着全班人的视线也丝毫不怯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桑知未，并说道，“泉姐我想和新同学坐。”

　　林泉倒是没想到洛秋竹会毛遂自荐。

　　看到桑知未点头了之后林泉也不过多询问，简单地嘱咐了一下桑知未，“那你们俩坐吧，她欺负你和我说啊知未，这孩子脾气大的很。”嘱咐完又去使唤洛秋竹，“小秋，去搬桌子给你新同桌。”

　　“老师我自己去就行。”

　　“你刚来不熟悉地方，让她去就行，再说了这孩子力气多的很。”

　　拎五斤桶装水上楼都要喘八百回气的洛秋竹：……

　　洛秋竹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教室，只是走之前目光依旧停留在桑知未身上，所以她在走出去没多远就被跑出来的桑知未跟上了。

　　桑知未跟逗小孩一样，拍洛秋竹左肩就躲到右肩去，拍右肩就躲到左肩。

　　洛秋竹趁着间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惩罚似的拍它，但又没用太大力。

　　“幼稚鬼。”

　　抓着的手没舍得松开，洛秋竹将对方拉到自己身旁。掌心的温度与桑知未手腕的温度交织着，让洛秋竹更加确信自己没在做梦。

　　但，好不真实。洛秋竹想。

　　桑知未比洛秋竹高一点点，她站的位置刚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于是她低着头凑到洛秋竹的耳边问对方，“不秋草还在生气吗？”

　　洛秋竹刚刚有点神游，熟悉的称呼将她的神志拉回来后，她稀里糊涂地发出音节：“嗯？”，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后她又加重了那个音节，“嗯。”

　　“那你现在先别生气好不好？”桑知未变魔法似的掏出了一块小巧克力递到洛秋竹面前，笑咪咪地说，“应该口味没变吧？”

　　看着熟悉的外包装，洛秋竹刚刚的生气此刻都烟消云散，但她依旧假装不在意地撇嘴，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接过了对方掌心的巧克力。

　　桑知未看着傲娇的少女，心底一直的空洞被愉悦填满。

　　她翻动手掌，将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牵住，直到到了地方才不舍地松开。

　　两个人合力将一套书桌搬回了课室，搬到了洛秋竹座位的左侧。现在只有余漪是全班最独特的单人座了。

　　余漪一直扭着头撑着下巴看这两个忙碌的人，心中的不解溢于言表，但还没等到洛秋竹注意到自己，倒是先被林泉一粉笔丢中后脑勺，“回头听课。”

　　余漪这才捂着脑袋不甘地转头，随后低着头画了个怨气小人放到洛秋竹桌上。

　　两个人已经收拾好，此刻正肩并肩地坐着，洛秋竹看到小纸条后也掏出铅笔画小人。

　　桑知未用手撑着脸看着一脸坏笑的洛秋竹，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在洛秋竹将小人递给余漪后，就听到桑知未问她，“开心吗？”

　　“嗯。”洛秋竹的语调上扬，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桑知未却有点不满意这个回答，她将脸凑到洛秋竹附近，精致的桃花眼笑得弯弯，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是因为收到巧克力开心，还是因为见到我开心。”

　　洛秋竹听到这句话后，偏过头对上桑知未的视线。

　　少女眼睛明亮，淡浅的棕色瞳孔在自然光下显出其交错的纹理，像夜空中星辰一样耀眼，因此洛秋竹每次直视对方都忍不住被她的眼睛吸引。

　　她的唇瓣张合，吐出被期待着的心语。

　　“因为你。”

　　两个人对视着，在对方瞳眸中，洛秋竹看见了星空，桑知未看见了自己。

　　忽地，一根半长截的粉笔飞来，从二人座位的中间穿过掉落，随之而来的还有同学们好奇的视线。

　　洛秋竹正过头，就对上讲台上好整以暇的林泉的目光。

　　林泉伸出两只手指，作曲状，指了指自己眼睛后又指洛秋竹，随后才转过身去继续讲班务安排。

　　被警告了的洛秋竹只好将身子扭正，百无聊赖地甩着笔，身前的余漪则是递来一块“活该”的亚克力小牌。

　　洛秋竹看见后立马将手中的笔扔过去砸余漪，然后既没砸到还又收到了林泉的警告。

　　复仇的计划在脑海里初步构建着，但此时身旁的桑知未却戳了戳她的手，并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少女俊逸的字迹：

　　“我也因为见到了你而开心。”

　　洛秋竹抓着纸条，轻轻地笑了一声，愉悦将刚刚的烦躁挤出脑海，使其在空气中散灭，随后她提笔写下，

　　“那我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窗外的艳阳依旧照人，蝉鸣咿呀，风吹枝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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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泉的班会课总是谈着谈着开始和学生聊琐事，学生的笑声还未结束下课铃就先一步响起。

　　林泉下意识地拍了拍手抖粉笔灰，笑着对学生们说：“唉就聊到这，下课下课。”末了又补充一句，“哎对余漪和知未出来一下。”

　　班里变得更加嬉闹，许久未见的朋友叙着旧情，被喊的两人起身离开座位。

　　桑知未被洛秋竹拉着说了几句话后才起身走出门口。

　　余漪先她几步，等她到的时候已经在和林泉说话了。

　　桑知未走到一旁，静静地等两个人说完话。

　　“大概流程就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有彩排，没有的话你跟在许敛后面他干啥你干啥就行，别像上次一样就行。”说到最后林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余漪的肩膀。

　　而余漪则是尴尬地挠了挠脸，嘿嘿了两声。

　　“好了好了，走吧。”林泉摆了摆手示意余漪回教室，随后才转头对桑知未说，“知未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桑知未跟着林泉去了办公室，余漪则是回了班。

　　刚进教室她就看见有人坐在自己位置上，正抓着包薯片吃，边吃边和洛秋竹搭着话。

　　“冯↗若↘”余漪的声音从门口拉长到座位。

　　名字的主人听到呼唤后转过头，冲着余漪傻笑，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快眯成缝，嘴角还沾着些许薯片碎屑。

　　“雨衣雨衣快来吃薯片。”

　　片刻间余漪已经站到自己座位前，看着自班有些呆傻的班长，佯装生气的样子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骂完后又乖乖张开嘴吃掉了冯若递过来的薯片。

　　“亚米亚米。”嚼着薯片的余漪挤着冯若坐在一起，问她们刚刚在干嘛。

　　冯若早已对神经质的余漪习以为常，她吃着薯片，含糊地说：“在问转学生。”

　　趴着的洛秋竹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后对余漪说道，“上次你问我照片上是谁，就是桑知未。”

　　说完就趴着睡觉了。

　　“啥呀？”冯若嚼着薯片转头问余漪，有点疑惑地说，“她刚刚只和我说了她们是好朋友，我还没见过她这么热情呢，刚分班那会对谁都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虽然现在也是。”

　　余漪又吃了一块冯若递来的薯片，想了一下说道，“她之前和我提过一嘴，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啦。”

　　“好吧，作业写了吗~”冯若话锋一转，小手一摊找余漪要作业。

　　“拿走拿走。”

　　“嘿嘿。”

　　另一边的林泉办公室里。

　　景一的班主任办公室都是单独成间的，既给班主任们提供了优越的办公环境，又避免了训话时孩子的尴尬。

　　林泉叫桑知未坐下，自己边收拾着桌面上的杂物，边和她搭话：“说来好巧，你怎么就刚好来景一了呢，怎么就刚好在我的班，又一次遇到小秋了呢。”末了感叹一句，“缘分啊！”

　　桑知未等到林泉话说完后才开口：“小……老师，我老家其实就是景禾。”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泉，“其实不是缘分，是因为我知道她在景一我才来的。”

　　林泉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她看向仰着头的桑知未，少女眼底真诚盈满，细碎的光在其眼里闪烁着。

　　林泉轻轻笑一声，说：“那小秋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说完后又有些叨念，“你当时走了她伤心了好久来着。”

　　“重逢是缘，自己创造的也是缘，要好好对待来之不易的缘分哦，小知未。”

　　“快上课了赶快回去吧，我找你也就是想唠唠小秋。”

　　“毕竟她这些年也确实很挂念你。”

　　桑知未起身，微微鞠了个躬向林泉告别，“好，那老师再见。”说完便走向门口。

　　听到这个称呼后，林泉才想起来自己的其他目的，她连忙喊住桑知未，“哎哎知未，以后在学校不用喊我小姨，小秋都没喊了，显得我都老了。你和她们一样喊我泉姐就行，记得不要和她们学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哦。”

　　“还有班里班长叫冯若，是个女孩子，你在班里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找一下她。”

　　“好，那泉姐拜拜。”桑知未笑着朝林泉挥挥手，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下林泉一个人，变得更加冷清，她失了继续收拾的兴趣，翻阅着手机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特殊的相册，被她用来存放洛秋竹的照片，里面的照片从一开始的两张小女孩转变成自剩一人，主角没变，只是少了一位。照片的内容也从两个小女孩的嬉戏变成孤默一人的独角戏，最后只剩下背影。

　　林泉其实一直忘不了，几年前那个抱着自己哭了很久的小女孩，那个辗转于噩梦无法入眠的小女孩。

　　感情被剥夺，遗忘噩梦的闪回，桩桩件件，全部发生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身上。

　　所幸，命运又让她们重逢。林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