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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水晶灯的光碎在红酒杯里。

      虞归晚捏着杯脚的手指猛地收紧,猩红液体越过杯沿,精准地泼在对面男人的白色西装上。

      时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宴会厅里的窃窃私语突然断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扎过来,黏在她脸上,带着惊愕、鄙夷,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被泼的男人是林氏制药的公子,林辰,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此刻正维持着举杯的姿势,昂贵的定制西装前襟晕开深色的污渍,像朵迅速腐烂的花。

      虞归晚扯了扯嘴角,天生的笑眼弯起来,却没半分笑意。她甚至偏过头,对着不远处目瞪口呆的侍者抬了抬下巴。

      “再拿一杯。”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林辰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虞归晚,你疯了?”

      “疯没疯,你试试就知道。”虞归晚接过侍者递来的新酒杯,指尖划过冰凉的杯壁,视线扫过他胸前的污渍,语气轻飘飘的,“哦对了,这酒叫‘火焰’,三千八一杯,林公子应该不介意替我买单吧?”

      她刻意加重了“林公子”三个字。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谁都知道,林家虽然也算富裕,但在真正的顶级豪门虞家面前,根本不够看。这场联姻,本就是林家高攀,如今被未来的未婚妻当众羞辱,面子里子都碎了一地。

      林辰的母亲挤过来,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归晚,是不是喝多了?小孩子脾气可不能在这里耍啊。”

      “阿姨。”虞归晚转头,笑眼眯得更厉害,左眼下方的泪痣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晃动,“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还有,”她话锋一转,眼神冷下来,“管好你的儿子,别让他像条发情的狗一样,对着我的助理乱吠。”

      刚才在宴会厅角落,她亲眼看见林辰对她的生活助理动手动脚,嘴里还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林母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插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虞归晚。”

      虞归晚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虞振廷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从小就怕这个父亲。

      他总是很忙,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一次,也只是问她几句学习和生活,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母亲去世后,他更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公司,父女俩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十句话。

      “跟我来。”虞振廷没看旁人,径直转身往休息室走。

      虞归晚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她不想去,但双脚像是被钉住,只能僵硬地跟上去。身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她能想象出那些人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虞振廷坐在沙发上,指节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叩叩”声,像是在给她的审判倒计时。

      “玩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虞归晚低着头,没说话。

      “为了一个助理,毁了和林家的婚约,你觉得很能耐?”虞振廷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这个婚约对虞氏有多重要?林氏手里的那块地皮,关系到我们酒店项目的下一步计划!”

      “重要?”虞归晚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在你眼里,只有你的公司重要,对不对?我的感受从来都不重要!”

      她想起母亲去世那天,她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哭到晕厥,而这个父亲,只是在电话里淡淡地说“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结果直到三天后才出现在葬礼上,脸上甚至还带着应酬后的疲惫。

      “我是虞氏的继承人,不是你用来联姻的工具!”

      虞振廷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承担这些。别再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胡闹。”

      “我不嫁!”虞归晚咬着牙,“死也不嫁!”

      “由不得你。”虞振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从今天起,我会给你安排一个管家,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和行程规划。在你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虞家继承人之前,不准踏出庄园半步。”

      虞归晚愣住了,“你说什么?管家?你要软禁我?”

      “是监管。”虞振廷纠正道,语气不容置喙,“她明天就会到。你最好老实点,别逼我用更极端的方式。”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给她反驳的机会。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虞归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毯上,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碎裂的玻璃渣混着红酒,像一滩凝固的血。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终于忍不住,捂住脸低声啜泣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

      母亲不在了,父亲不爱她,现在连她想自己决定的婚姻,都要被强行安排。

      她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看似拥有华丽的羽毛和精致的牢笼,却连选择飞翔方向的权利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宴会似乎已经结束,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大小姐?”是女仆长张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虞归晚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掉眼泪,哑着嗓子说:“进来。”

      张妈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没多问,只是默默地拿来扫帚和拖把,一点点清理干净。她跟了虞家十几年,看着虞归晚长大,知道这孩子看着娇纵,心里却比谁都苦。

      “大小姐,回去休息吧,天都晚了。”张妈收拾完,轻声说。

      虞归晚点点头,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外走。经过宴会厅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侍者在收拾桌椅,地上散落着彩带和花瓣,一片狼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回到虞氏庄园的主宅,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房间很大,装修是她喜欢的法式风格,墙上挂着她亲手画的油画,书桌上摆着母亲留下的香水瓶。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只有远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庄园很大,大到她有时候会在里面迷路。母亲在世时,最喜欢在花园里种各种各样的花,她说每种花都有自己的味道,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可是现在,花园里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却再也闻不到母亲身上那股温柔的香气了。

      虞归晚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摇曳的树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逃出去。

      不管那个管家是谁,她都不会乖乖被监管。

      第二天一早,虞归晚是被楼下的动静吵醒的。

      她昨晚哭到后半夜才睡着,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半。

      谁这么早就在楼下吵?

      她趿着拖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她正在晨跑,步伐均匀,呼吸平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地踩在石板路上。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影,侧脸的线条冷硬,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最显眼的是她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虞归晚皱了皱眉。

      这个人是谁?

      看起来不像是庄园里的佣人。

      难道……是父亲说的那个管家?

      她正想着,楼下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视线精准地落在她的窗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虞归晚下意识地缩回了脑袋,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她匆匆拉上窗帘,靠在墙上,手还在微微发颤。

      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看似安静,却随时可能扑上来,将猎物牢牢锁在爪下。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大小姐,您醒了吗?沈管家来了,想跟您见一面。”是张妈的声音。

      沈管家?

      虞归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衣,走到门边打开门。

      张妈站在门口,旁边站着的正是刚才在楼下晨跑的那个女人。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还是三件套西装,不过颜色换成了黑色,更显得身形挺拔。金丝边眼镜依然戴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

      “大小姐,这位是沈知意,沈管家。”张妈介绍道。

      沈知意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大小姐,您好。我是沈知意,从今天起负责您的日常起居。”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像是冬日里的冰块撞击在一起。

      虞归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故意扬起下巴,语气带着惯有的娇纵,“我不需要什么管家,你走吧。”

      沈知意脸上没什么表情,“抱歉,大小姐,这是虞先生的安排,我必须遵守。”

      “我爸的安排?”虞归晚嗤笑一声,“他让你吃屎你也吃吗?”

      张妈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拉了拉虞归晚的袖子,“大小姐,别这么说话……”

      沈知意似乎没听到那句侮辱性的话,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姿态,“如果虞先生有合理的指令,我会执行。现在,请大小姐下楼用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饿。”虞归晚转身就要关门。

      沈知意却伸手按住了门框,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气却大得惊人,虞归晚根本关不上门。

      “大小姐,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您需要补充营养。”沈知意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里的坚持不容拒绝。

      “放手!”虞归晚怒道,用力推门。

      沈知意纹丝不动,只是淡淡地说:“大小姐,别白费力气了。”

      虞归晚气得脸都红了,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无视过。她抬起脚,就要往沈知意的脚上踩去。

      沈知意像是早有预料,微微侧身避开,同时松开了手。

      虞归晚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她又气又恼,指着沈知意说不出话来。

      “请吧,大小姐。”沈知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虞归晚瞪了她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知道,跟这个女人硬碰硬讨不到好。

      她冷哼一声,转身往楼下走,脚步故意放得很重,像是在发泄不满。

      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牛奶、煎蛋、吐司,还有一小份水果沙拉,看起来很精致。

      虞归晚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叉子,却没什么胃口。

      沈知意坐在她对面,姿态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在随时待命。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虞归晚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她实在好奇,一个管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敏锐的反应。

      沈知意抬眸看了她一眼,“在国外做过几年安保工作。”

      “安保?”虞归晚挑眉,“我爸倒是找了个厉害的角色来看着我。”

      沈知意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虞归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味道还行,但她没什么心情吃。

      “我今天要出去。”她突然说。

      “去哪里?”沈知意问。

      “关你什么事?”虞归晚白了她一眼,“我约了朋友逛街。”

      “抱歉,大小姐,没有虞先生的允许,您不能离开庄园。”沈知意直接拒绝。

      “我爸说了不准我踏出庄园半步?”虞归晚反问,她记得父亲说的是“在你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虞家继承人之前,不准踏出庄园半步”,但没说不可以有例外。

      沈知意点头,“是的。”

      “你骗人!”虞归晚放下叉子,“我爸只是说让你监管我,没说不准我出去!”

      “虞先生的意思是,在您没有证明自己能够遵守规则之前,不允许离开庄园。”沈知意解释道,语气不容置疑。

      虞归晚气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父亲派来的监工,油盐不进!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今天偏要出去!”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口跑。

      她知道庄园的侧门有个狗洞,小时候她经常从那里溜出去找附近的孩子玩,后来长大了就没再用过,但应该还在。

      沈知意反应很快,立刻追了上去。

      “大小姐,请停下。”

      虞归晚充耳不闻,跑得更快了。她对庄园的地形很熟悉,七拐八绕地往侧门跑。

      眼看就要到侧门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她心里一急,加快了速度,就在她伸手去推侧门的门栓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力道很大,像是铁钳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虞归晚回头,看到沈知意站在她身后,脸色依旧平静,但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松开。

      “放开我!”她挣扎着。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虞归晚又踢又打,“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我要出去!”

      沈知意似乎有些无奈,她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环住虞归晚的腰,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啊!”虞归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沈知意的脖子。

      沈知意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洗衣液,像是阳光晒过的草木,很干净,却又带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闪过一瞬,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更加愤怒了。

      “放我下来!你这个变态!”

      沈知意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抱着她转身往回走。她的步伐很稳,即使抱着一个人,也丝毫没有摇晃。

      虞归晚在她怀里不停地挣扎,手脚并用地踢打,但沈知意的怀抱就像一个坚固的牢笼,让她无处可逃。

      “沈知意!你敢这么对我,我让我爸开除你!”

      “我只是在执行虞先生的命令。”沈知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没什么情绪。

      “你……”虞归晚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透过镜片,她看到沈知意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冰的寒星,里面没有丝毫波澜。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冷血?

      沈知意把她抱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松开手,后退一步,站直身体。

      “大小姐,希望您不要再尝试逃跑,以免受伤。”

      虞归晚从床上坐起来,头发凌乱,眼眶通红,像一只被惹恼的小猫。

      “滚出去!”她指着门口,声音带着哭腔。

      沈知意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虞归晚再也忍不住,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抓住的金丝雀,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个华丽的牢笼。

      而那个叫沈知意的女人,就是看守牢笼的狱卒,冷漠而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虞归晚尝试了各种逃跑的方法。

      她假装生病,想趁沈知意不注意溜出去,结果被沈知意一眼看穿,还被强行灌了很苦的药。

      她半夜偷偷起床,想从窗户爬下去,结果刚打开窗户,就看到沈知意在楼下的花园里站着,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

      她甚至想策反张妈,让张妈帮她把侧门的锁打开,结果张妈只是叹着气,说“大小姐,别为难我了,沈管家看得紧”。

      一次次的失败,让虞归晚越来越沮丧,也越来越痛恨沈知意。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影子,无论她做什么,都能被提前预判。她的生活被完全掌控,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看书,甚至连看什么电视节目,都要经过沈知意的同意。

      这天晚上,虞归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下起了暴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有点怕打雷。

      小时候,每次打雷下雨,母亲都会抱着她,给她讲故事,直到她睡着。母亲身上的香气和温柔的声音,是她对抗恐惧的唯一武器。

      可是现在,母亲不在了,没有人再抱着她,也没有人再给她讲故事了。

      雷声轰隆隆地响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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