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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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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沿着伞沿，汇聚成线，不间断地砸落在古镇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南絮刚从那间，充斥着沉重真相的“静安律所”里走出来，胸腔里仍燃烧着恨意难平的余火，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通往复仇之路的荆棘上，沉重而决绝。
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重新布局，需要将这股滔天的恨意，转化为精准打击的力量。
就在她即将走到巷口，等待的黑色轿车旁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鸣声刺破了雨声的单调旋律。
屏幕上显示，电话来自陈璐。
南絮的脚步并未停顿，单手撑伞，另一只手，利落地接通电话。
她声音简练，直截了当：“说吧。”
“南总，打扰您了。”
陈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远处，导演通过扩音器传来的指令声。
“要跟您汇报一下，宋小姐这边的拍摄情况。”
“嗯。你说......”
听到宋希文三个字，南絮声线不自觉地柔和了半分，但目光依然冷淡，看着眼前被雨幕笼罩的古镇，她的心绪，大半还被困在，金檀市那座充满阴谋的牢笼里，回荡在母亲惨烈的遗恨之中。
“是这样的，剧组下午拍的是剧本里的雨戏，按照主角的情绪爆发点，要求宋小姐在雨里崩溃痛哭，挣扎和绝望感，都要非常足。”
陈璐的语速比平时稍快，试图详尽汇报整个过程，这也是南絮不久前，要求她的汇报标准，“希文她......表演得非常投入，几乎是完全沉浸在角色里。当然，导演要求也高，下午雨不够大，就用了人工降雨，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就在那么大冷雨中，淋了将近一小时，一遍又一遍......”
陈璐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关切，“导演喊卡之后，她的状态，看着就不太对了。脸上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冻得发紫，全身都在发抖，几乎站不稳。我们赶紧给她裹了厚厚的毛巾，灌了热姜汤，但她来不及换下衣服休息......坚持要拍完剩下的几个特写镜头，说不能因为自己，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劝都劝不住......”
南絮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淋雨一小时？状态不好还坚持拍戏？
她眼前闪过下午在古镇那端的拍摄地，隔着重重雨幕和人群，瞥见的那个浑身湿透，单薄脆弱，却又透着一股惊人倔强的身影。
那股当时被她强行压下，归类为无用的情绪，此刻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现在呢？”南絮的声音，维持着平日的波澜不惊，若是陈璐在她面前，定能发现那尾音里，比往常多了一丝紧张。
“已经送回酒店休息了，人有点迷糊，医生刚来看过，”陈璐不敢隐瞒，“体温测出来39度2，高烧。给她打了退烧针，喂了药，强制让她卧床休息。明天估计无法拍摄了，剧组那边我已经沟通协调好，调整了拍摄计划，暂时先拍其他演员的戏份。”
陈璐语气带着一丝谨慎：“另外，南总......你看一下，网上已经出现，今天下午拍戏时的路透视频，应该是围观的游客或者粉丝发的。”
她补充道：“视频拍得很清晰，角度也抓得......很好。宋小姐在瓢泼大雨里，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的样子......感染力非常强，看着就让人心疼。”
南絮打开陈璐发过来的链接，发现相关话题，已经冲上热搜，#宋希文敬业#、#宋希文雨戏爆发力#、#心疼宋希文#......话题热度攀升得非常快。
“粉丝们的反应特别激烈，都在夸她敬业，也有很多人在骂剧组不近人情，防护措施不到位，让她在冷水里淋那么久......”
敬业？心疼？南絮的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
只有她知道，那场戏里，宋希文倾泻而出的痛苦里，究竟掺杂了多少她本人的真实情绪。
是卓晴带来的背叛感？是远在疗养院，情况不明的母亲带来的忧惧？还是那整整三千万的巨额债务，还有那份如同卖身契般的十年经纪约，所带来的窒息与绝望？
或者......是所有这些沉重枷锁，一起爆发出的总和？
那个女人，总是习惯用这种隐忍的方式，去对抗命运，施加给她的所有不公。
“知道了。”南絮的声音，像是在处理一件寻常公事，“你看好她，别让她再任性逞强。热度......你盯着点，控制好舆论方向，引导正面评价，那些过激的，针对剧组的负面言论，适当压一压，不要让其发酵扩大。我这边，让南繁过来一下......”
“好的，南总，我这就去安排。”陈璐立刻应下。
电话挂断。
南絮正好走到了车旁。
守候在车边的司机立刻躬身，为她拉开车门。
她弯腰坐进温暖舒适的后座，将湿漉漉的黑伞递给司机。
车门关上，将窗外绵延的雨声和湿冷空气隔绝开来，车内的暖气，柔和地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
物理上的温暖，暂时驱散了一丢丢，心头那股因宋希文突然病倒，莫名升起的烦躁感。
想到宋希文，似乎总是这样。
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总有种让人恼火的固执。
记得刚签下她时，林薇给的调查报告里面，记录了她，为了一个并不重要的时装周面试，她可以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在T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脚后跟磨得血肉模糊也不吭声；为了省下钱给母亲缴医药费，能连着几个月啃最便宜盒饭；签下那纸十年长约时，指尖微微颤抖，咬着牙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不敢流露出丝毫反抗......
如今，又是这样。
为了一个镜头，毫不怜惜自己，折腾到发烧生病的地步。
她就像一根被狂风暴雨，压到极限的芦苇，看似柔弱易折，却总以一种沉默而惊人的韧性，固执地一次次挺立起来。
这份固执，让南絮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烦乱，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担忧。
宋希文是她棋盘上，一颗关键的棋子，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不可控的意外！
恍惚间，一个清晰而冷静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确实需要立刻转移公众，和南延那边可能投来的过多注意力，需要给宋希文套上一层更牢固的保护色，也需要......安抚一下剧组那边，因她这位投资人的“特别关注”，可能产生的额外猜测。
南絮没有丝毫犹豫，拿出另一部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南繁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模糊的喧哗笑闹声。
南繁的声音，带着被突然打扰的不耐烦，显然是刚从某个喧嚣的派对中，被拽出来。
“喂？姐？什么事啊......我这边......在忙呢......”南繁的声音含混不清。
“南繁，你听着，我不管你现在人在哪里，是在金檀还是外地，”南絮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与铺垫，直接下达指令，“立刻，马上，搭最快的航班，飞过来，江州古镇。”
“啊？江州？现在？”南繁瞬间清醒了几分，充满了错愕，“姐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边......我这边还有事呢！而且现在过来，都要晚上几点了......”
“宋希文下午拍戏淋雨，正发着高烧，现在人在酒店休息。”南絮言简意赅，堵住他所有可能的借口，“你是她的未婚夫。于情，于理，这个时候的你，如果出现在她身边。是媒体和粉丝，都非常乐意看到的。”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了。
南繁显然被姐姐强硬的态度砸懵了，也明白了这通电话，背后真正的意图——又要配合演戏。
演一场给外界看的深情未婚夫，千里探病的戏码。
一种深切的厌烦和无力感，透过电波传来，但他更清楚南絮突然砸下来的任务，并非临时起意那么简单。
“哦......行吧......我知道了。”良久，南繁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我......我让他们查一下航班信息......”
“不是查，是立刻、马上订票，然后出发。”
南絮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明天上午，最迟中午，我要看到‘南氏集团太子爷深夜急赴剧组，贴心守护未婚妻’的娱乐新闻，出现在各大娱乐版块的头条。具体细节和酒店房间号，陈璐稍后会联系你，她会安排好，在那边接应和引导媒体。”
说完，根本不给南繁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南絮直接掐断了通话。
南絮将手机扔在一旁，微微向后，靠进后座柔软的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的世界，雨依旧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绵密而无休无止，敲打着车窗玻璃，也敲打在她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