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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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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孤寂的公寓，如同一座，被时光遗忘的水晶宫殿，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洗漱后的宋希文，侧身蜷缩在宽阔的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如金色河流般流淌。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关掉床头灯，指尖却不由自主，转向那个静静伫立在台面上的旧首饰盒。
盒子是普通的木质材料，边角已被磨得起了毛刺，与这间充斥着奢侈品的房间格格不入。
她轻轻打开盒盖，指尖触碰到一条冰凉的金属链坠。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有些磨损的星星形状挂坠，材质普通，甚至有些黯淡无光，却承载着她心底最柔软，如今却最痛楚的记忆。
指尖抚过冰冷的星形吊坠，时光仿佛瞬间倒流。
四年前，金檀市某老旧小区，出租屋内。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轻轻飘洒在年久失修的窗台上，在窗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水渍。
屋内灯光昏黄，老旧的吸顶灯，勉强照亮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蛋糕胚烤焦的甜腻气息，和奶油的清甜味。
今天是宋希文十九岁生日。
卓晴脸上沾着面粉，像只调皮的小花猫，鼻尖还沾着一点奶油。
她小心呵护地捧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上面插着数字“19”的蜡烛，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亮了她亮晶晶的眼眸。
“希文！生日快乐！快！快许愿！”她的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强烈的兴奋感。
那时的宋希文，刚经历父亲生意失败跳楼自杀，母亲又一直昏迷住院的双重打击，生活彻底跌入谷底。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绝望，眼底深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芜。
可是，当她抬眸，看到卓晴那双永远盛着光，此刻更是亮得惊人的眼睛，还有那个丑得可爱，却凝聚了对方所有心意的小蛋糕时，心底那厚厚的冰层，似乎被某种温暖的东西撞击，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一丝久违的，几乎让她落泪的微光。
“快许愿啊！”卓晴催促着，笑容灿烂又明亮，竟让这间破旧拥挤的出租屋，也显得温暖起来。
宋希文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抖着。
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希望......我和晴晴能一直这么陪伴下去，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吹灭了那簇微弱，却温暖的烛火。
“铛铛铛！生日礼物！”卓晴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包装简单，却系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坠着一颗小巧的星星，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却纯净的光芒。
“看！专属小星星！”卓晴拿起项链，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宋希文眼尾那颗淡褐色的小痣，笑嘻嘻地说，“这颗是老天爷给的，这颗是我送的！以后你就是双星闪耀的宋希文啦！谁也不能欺负你！”
她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为宋希文戴上项链。
微凉的链坠贴上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一刻，宋希文觉得那星星，仿佛真的带着温度，熨帖着她冰冷的心口。
“谢谢你......晴晴......”宋希文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底泛起湿润的光。
她伸手抱住了卓晴，将脸埋在她瘦削却温暖的肩头，汲取着这绝望生活中，唯一的暖意。
卓晴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不哭不哭，你今天可是寿星呢！”
接着，卓晴拿出手机，搂住宋希文的脖子，两人头挨着头，对着镜头，做出各种夸张、亲密又搞怪的鬼脸，笑得没心没肺，仿佛所有的苦难，都不曾存在。
照片定格了那一刻的狼狈、贫穷，却也永恒地封印了，那份最纯粹的温暖与依靠。
笑声渐歇，卓晴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她拉起宋希文的手，小指勾住她的小指。
“希文，我们说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谁先红了，都不许抛下另一个！谁都不行！拉钩！”
“好！拉钩！”宋希文重重地点头，小指用力地回勾住她的，要将这个承诺烙进彼此的骨血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不分开。”
两根紧紧勾在一起的小指，带着少女时代最郑重的承诺，仿佛真的能够对抗这世间，所有的残酷。
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宋希文紧握着星星吊坠的手背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为什么？
为什么曾经可以分享一块烤焦的蛋糕，互相取暖的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卓晴在片场看她时，那刻骨的恨意，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反复剜着她的心，比那记耳光更让她痛彻心扉。
她甚至不敢去回想《梦碎西洲》开机发布会那天的情形......
镁光灯疯狂闪烁，如同密集的银色雨点，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宋希文身着兆星娱乐，为她量身定制的最新季高定礼服，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站在舞台最中央的C位，唇角噙着完美无瑕的“S级艺人”标准微笑，接受着台下媒体与粉丝的狂热追捧。
那天，恰好是她二十三岁生日。
兆星娱乐早已将“宋希文生日”这个话题，安排上了热搜前排，粉丝的应援，铺天盖地，排场盛大得令人咋舌。
“希文，生日快乐！”有相熟的记者笑着高声问道，语气热络，“如今可谓是事业腾飞，前途无量，真是羡煞旁人的人生赢家！能跟我们分享一下，迄今为止，最让你难忘的生日是哪一个吗？是今天这个众星捧月的时刻吗？”
问题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和祝福的目光。
宋希文脸上的笑容优雅迷人，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失焦。
透过眼前刺眼炫目的闪光灯，她似乎又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小雨淅沥的夜晚，看到了那个歪歪扭扭的蛋糕，那个沾着面粉的灿烂笑脸，感受到了曾经颈间，那抹属于星星吊坠的微凉触感。
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她极力压下喉间的哽咽，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丝飘忽和遥远，却异常清晰：
“最难忘的......是十九岁生日。”
台下的笑声更加热烈，夹杂着“怀念青涩时光”、“真是不忘初心”、“希文好念旧”之类的赞美和评论。
所有人都自发地以为，她是在礼貌地感慨，从默默无闻到星光熠熠的蜕变，是在得体地表达，对过去艰难岁月的感恩，符合一个完美偶像该有的设定。
没有人知道，那个十九岁生日，没有华服，没有盛宴，没有万众瞩目，没有热搜和祝福。
只有两个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的女孩，在破旧漏雨的出租屋里，守着一个烤焦的丑蛋糕，用微弱的烛光，和彼此身体挤靠在一起的温度，笨拙而又坚定，对抗着命运无情而沉重的碾压。
也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在对那个再也回不去，纯粹的“宋希文”，和那个与她勾指起誓“一辈子不分开”的“卓晴”，进行着最深最痛的怀念。
那一刻，站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中央，她却觉得比起十九岁，那个寒冷的冬夜，此刻，内心一片荒凉。
宋希文纤细的指尖，一遍遍摩挲着手中那枚黯淡的星星吊坠，仿佛它能给予她一丝力量。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床头柜上，那张被她重新摆好的旧照片......
照片里，母亲苏梅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充满了慈爱，她轻轻搂着，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头上戴着小小皇冠，笑容灿烂得像拥有全世界的小小的自己。
那是她人生中最早，也是关于“家”的最后一点温暖记忆。
这条项链和这张照片，是她被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仅存的，带着真实温度与的印记，是她与过去那个有血有肉的“宋希文”之间，最后的微弱连接。
这仅存的真实，正悄然化作一把钥匙，即将开启一扇通往更幽深，更可怕深渊的大门。
母亲的车祸昏迷，父亲的蹊跷死亡，南絮母亲离奇的车祸，还有南絮那双洞悉一切，却又冰冷探究的眼睛，卓晴突如其来的憎恨与背叛......
无数线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只留下令人窒息的迷雾与寒意。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这只被无形之手强行拽入棋局，身不由己的雀鸟，究竟何时才能真正看清，自己身处的是一个何等庞大，复杂而又危险的漩涡？
她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夜，深沉如墨，试图将一切吞噬。
旧泪痕尚未干涸，新的泪珠又已悄然滑落。
宋希文紧紧攥着那枚星星吊坠，将它贴在心口。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无限拉远，只剩下她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心跳声，在空旷死寂的豪华牢笼里，一声声，清晰可闻的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