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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黑衣人影,是梦还是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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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沈侯府万籁俱寂,唯有西风穿廊,卷起几片枯叶,在青石阶前打了个旋,又悄然散去。
沈鸾坐在床沿,腕间鸾玉佩依旧滚烫,仿佛有火焰在血脉中游走。
她指尖发凉,掌心却汗湿一片,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玉佩,仿佛它是唯一能将她从梦境深渊拉回现实的绳索。
方才那一幕,不止是梦。
那金甲女子立于血色城楼,玄旗猎猎,身后是焚天烈火中的京都,百姓哭嚎、将士断刃,而城下黑袍将领仰头冷笑,手中玉片应声而裂——那一瞬,沈鸾竟觉心口剧痛,似有铁刃刺入神魂。
那玉片的纹路,分明与她腕上之物同出一源,如同双生之契,一碎则双伤。
“你不是沈鸾……你是……该死的神。”
那句话,如寒刃凿骨,刻进她识海深处。
她闭目凝神,再度尝试以意念触碰玉佩。
刹那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颤自掌心传来,像是远古的回音,自时光尽头缓缓苏醒。
梦中画面竟再次浮现,比先前更加清晰——她看见金甲女子转身,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如星火不灭,直直望向她。
那是……她自己。
前世之影,已随神力初醒而苏。
而那黑衣人,绝非虚妄幻象。
他是敌人,是追杀她神魂归位的刽子手,是来自北境战乱时代的残魂转世,为的就是在她重拾神力之前,将她彻底抹杀。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沈侯府?是谁引他而来?
沈鸾眸光一凛,思绪如丝线般迅速收拢。
周氏昨夜被禁足,看似失势,却未必甘心。
她若想翻盘,唯有制造混乱,借外力陷她于不义。
若有人趁机散布“嫡女夜见鬼影、勾结乱党”之言,再佐以“梦语妄言、蛊惑人心”的罪名,即便父亲不信,朝中政敌也会借此发难,动摇沈家根基。
她不能坐等风暴来袭。
翌日未亮,沈鸾便唤来冬梅。
那丫头原是粗使婢女,因昨夜灵前作证时跪得最久、哭得最真,被张妈妈举荐为贴身丫鬟。
她木讷少言,动作迟缓,却有一双极细心的眼睛。
“去查昨夜巡夜名册,尤其是西院至灵堂一带。”沈鸾声音轻,却字字清晰,“若有缺岗、换岗,记下名字,一并拿来。”
冬梅点头退下,不多时便捧着一本泛黄册子回来。
沈鸾接过,指尖轻抚纸面,闭目凝神——情绪视觉悄然开启。
刹那间,纸页上浮起淡淡光晕:一角墨迹旁,紫气翻涌,如毒藤缠绕;另一处签名之下,黑雾沉沉,虚伪至极。
她目光一凝,落在“西院守夜小厮王五,称病告假”一行字上。
残留的情绪如蛛网密布——紫为算计,黑为欺瞒,两者交织,深不见底。
“秋露给的赏钱,让他去赌坊。”冬梅低声禀报,“今早才回来,醉得不省人事。”
秋露,是周氏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沈鸾唇角微扬,冷笑无声。
好一招借刀杀人。
外有黑衣敌影,内有继母布眼,她若惊慌失措、夜不能寐,便正中下怀。
不如……顺势而为。
她起身走到药炉前,揭开陶罐,药香扑鼻。
这是她每日必服的安神汤,原方平和,如今却在炉边多添一味——远志。
“冬梅,从今日起,这药里多加一钱远志。”她淡淡道,“我近来心神不宁,梦多易惊,大夫说需加重安神之效。”
冬梅一怔:“可……可这味药用多了,会使人昏沉嗜睡,言语错乱……”
“正要如此。”沈鸾抬眸,目光如寒潭映月,“我要让全府都知道,沈鸾昨夜见鬼,心神受创,几近疯癫。”
她要演一场戏,一场足以迷惑敌人、引蛇出洞的戏。
三日后,太医将至。
而她,必须在风暴来临前,布下自己的眼线,稳住父亲的心,更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手,一一浮出水面。
夜风再起,吹动窗棂。
沈鸾立于灯下,指尖抚过玉佩,低声自语:“你想斩我神魂?可这一世,我既已归来,便不会再让任何人,毁我所守之人,乱我所护之家。”
窗外,槐树影动,仿佛昨夜那人并未真正离去。
而在她心底,那面“鸾神守燕”的玄旗,正于血火中,缓缓升起。
三日后,晨光初透,沈侯府正堂肃然无声。
太医捧着药渣回禀,声音沉稳:“回侯爷,小姐所服汤药并无毒物,唯安神之效过重,远志用量逾常,以致心神恍惚、夜多惊梦。此症非邪祟,实为药性所致。”他顿了顿,又补一句,“若再服此方,恐言语错乱,神志难清。”
沈侯沈岳端坐主位,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跪于堂中的沈鸾身上。
她一身素白裙裾,发髻未饰珠翠,面容苍白却眼神清明,与太医口中“神思不宁”的病态截然不同。
“父亲。”沈鸾忽然叩首,额触冰凉青砖,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女儿不敢欺瞒。昨夜三更,确有一黑衣人立于西院槐下,手持半片残玉,玉纹与我腕间鸾佩如出一辙。他对我说——‘你不是沈家女’。”她抬眼,眸中泪光闪动,“若此为疯言,求父亲彻查府中出入之人,是否藏有外府奸细,意图动摇我沈家根基!”
满堂哗然。
周氏猛地从侧座起身,指尖颤抖:“荒唐!分明是她药石乱性,妄语惑众!哪有什么黑衣人?不过是梦魇作祟,竟要污我府中清誉?”
沈鸾不语,只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方细布包裹,打开——是一块焦黑残破的布角,边缘参差,似被枝杈硬生生扯落。
她双手捧起,呈于父亲案前。
“这,是那黑衣人离去时,被槐枝所挂之物。”她声音轻如风雪,“若真是幻觉,又何来实物为证?”
沈侯凝视那布片良久,忽而一拍案:“来人!调阅三日内府门出入名册,一人不漏,查清楚所有外来者!”
堂下奴仆纷纷退下,唯有张妈妈悄然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一纸名单塞入沈鸾手中。
纸上墨迹尚新:北境药商一名,三日前至府外求售“安神奇药”,仅与秋露嬷嬷交谈片刻即去,未入府门。
沈鸾指尖微颤,心中寒意顿生。
北境……正是前世战乱之地。
而秋露,是周氏心腹。
她终于出手了——不是直接加害,而是引狼入室,借外力布下“邪祟附体”之局,欲将她定为疯癫,废黜嫡女之位,甚至逐出宗谱!
她垂眸,掩去眼中锋芒。
当夜,沈鸾命冬梅将那块黑布碎片用油纸包好,悄悄塞入周氏每日焚香祈福的香囊深处。
她知,继母惯在佛堂独处,香囊从不离身,若被人搜出“奸细信物”,便是铁证如山。
而后,她亲往书房外“偶遇”值夜长随,语带忧惧:“父亲若不信我所言,可查继母香囊……我只怕,有人早已勾结外人,欲乱我沈家血脉。”
长随一怔,半信半疑,却终究将话记下。
次日清晨,沈侯突命亲信搜查佛堂。香囊打开,黑布赫然在内。
周氏当场瘫坐,百口莫辩。
沈侯震怒,当即下令将其软禁西院,禁足三月,不得见客传信。
府中风云暂息,人人噤声。
而夜深人静,沈鸾独坐灯下,腕间鸾玉佩忽又灼烫如烙。
她闭目,神魂再度坠入梦境——
血火京都,玄旗猎猎。
金甲女子缓缓转身,面容依旧模糊,唯那一双眼,如星火不灭,直望她心魂深处。
“他来了。”女子轻语,声如风中残烛,“这一次,你不能再死。”
话音未落,梦境骤碎。
沈鸾猛然睁眼,冷汗浸透里衣。
窗外风声寂寂,可她知道——那人,已近在咫尺。
她起身,欲平复心绪,恰逢冬梅捧来几件旧衣,说是从库房翻出,皆是她幼时所穿,清洗后可改作赏人。
沈鸾随手翻检,指尖忽触到一处异样——衣襟内里,缝着一枚极小的铜铃,锈迹斑驳,几乎与布色融为一体。
她将其取出,借灯细看,瞳孔骤缩。
铃身刻纹,竟与梦中黑衣人手中的残玉同源——鸾神印记,唯有神族与敌人才识得的古老符文。
她指尖轻抚铃面,正欲细察,忽觉玉佩剧震,情绪视觉本能开启——
刹那间,金红黑紫诸色炸开,如乱刃穿心,而最刺目的,是那鲜黄如针扎般的恐惧,混着深不见底的黑色虚伪,层层叠叠,竟非出自一人之手。
她心头猛颤,指尖僵住。
这铃……何时被缝入她的衣中?
而府中,还有谁,早已被前世之敌悄然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