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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月光下的亲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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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海尔达知道。想要降下审判,必须要拿出明确的证据。
在营地里,在所有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充满了保护欲的爱人。她会亲手为伊蕾莎梳理长发,会耐心地听她讲述一些无关紧要,或许是新编造出来的“回忆”。每天清晨,当她需要外出处理帮派事务时,她甚至都不会忘记在帐篷门口,给予伊蕾莎一个温柔的拥抱。
“我很快就回来,伊莎。”她会这么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破绽,“待在营地里,不要乱跑。”
然而,一旦离开了营地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她脸上所有的温柔都会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近乎残酷的漠然。
她会借故“巡视边界”或是“检查陷阱”,独自一人离开营地。但她并不会走远。她会像一个最老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绕回到营地附近的山丘上,找一个最隐蔽的可以俯瞰整个营地的制高点,然后拿出她的望远镜。
她的猎物只有两个——诺娃,和那个顶着伊蕾莎面孔的陌生女人。
她观察着。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镜头,记录着她们之间的所有互动。但很多次她都一无所获。诺娃太警觉了。在公开场合,她和伊蕾莎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完美又合乎礼仪的距离。
一切都正常得让安海尔达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多疑偏执的疯子。
直到那个夜晚。
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营地里大部分的篝火都已经熄灭了。安海尔达像往常一样潜伏在高处的阴影里,身体几乎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她的望远镜锁定了营地角落里那堆唯一还在燃烧的小小篝火。诺娃和伊蕾莎就坐在那里。
周围没有其他人。那份被她们在白天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距离感”,在夜色的掩护下,终于消失了。
安海尔达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她能看到,伊蕾莎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像是在哭泣。她看到诺娃伸出手,不是像一个下属那样去拍打她的后背以示安慰,而是用一种充满了怜惜和温柔的姿态,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为她擦拭着眼泪。
安海尔达的心猛地一紧。她握着望远镜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阵阵发白。
然后,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让她整个世界都彻底停止运转的画面。
在摇曳的月光下,诺娃看着眼前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混杂着痛苦、挣扎,和一种再也无法抑制的深沉爱意。
她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
然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一种试探性的,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的姿态,在伊蕾莎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吻。而伊蕾莎没有躲闪。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安海尔达感觉自己的听觉,视觉,甚至思考的能力都被彻底剥夺了。她手中的望远镜从麻木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被黑暗吞噬的声响。
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震惊?绝望?愤怒?都不是。那是一种超越了所有情绪,空洞的“无”。仿佛她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了身体。
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里,也忘了自己最初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
她没有像一个被背叛的爱人那样怒吼着冲下去。她只是像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一夜,她没有回营地。
第二天,当太阳再次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片充满了罪恶与谎言的土地时,安海尔达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了营地外的山丘上。一夜之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脸上所有的脆弱,迷茫和悲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
她的眼睛,像两颗被极北的寒风打磨了千万年的黑曜石,不起一丝波澜,却能映出世间最深刻的寒意。
她看着山下那个,她曾经用生命去爱去守护的“家”。
然后,迈开脚步,缓缓地向山下走去。她要去举行一场,迟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