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暇》玫瑰河clara

5、璇玑阁内

　　璇玑阁乃大皇子明澈静的居所。此阁穹顶并非实体，而是由星辰交织而成的浩瀚星图，日月星辰按照轨迹流转，洒下神秘的光辉，将整座殿宇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光晕之中。

　　璇玑阁地面由星石铺就，光洁如镜。殿内陈设古朴大气，多以蕴含星辰之力的星陨玄晶和温养神魂的紫玉雕琢而成，空气中弥漫有助于神魂恢复的星辰紫气。

　　殿宇深处，一张宽大的万年星辰温玉榻上，倚坐着一名男子。他身着一袭皇子常服，其上以太阳真金丝线绣着盘龙纹路，华贵威严。他面容俊朗，只是略显苍白，如同蒙尘的冷玉，眉宇间凝结着病弱之气，似是神魂深处仍有隐伤未愈。然这并未掩盖他骨子里尊贵与不凡。即使只是随意地倚靠在玉榻之上，收敛了气息，那股源自血脉的尊贵气度，依旧如同无形的光环，萦绕在他周身。他便是天帝长子——明澈。

　　殿内星辉流转，一片静谧。倏忽间，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殿中，步履轻盈。正是明澈最信任的近卫统领——问天与问心。

　　两人皆身着星纹玄甲，行至玉榻前约丈许处，同时单膝触地，动作整齐，玄甲与星辰地面相叩，发出低沉的轻响。“殿下。” 两人齐声低唤。

　　明澈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星眸落在来者身上。

　　问天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头颅微垂，声音清晰地禀报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相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前日，有一月华族仙子，名唤月无暇，持其族中至宝‘元魂丹’为礼，意欲闯过朝天门觐见陛下，被属下拦下。

　　“这仙女声称……” 问天喉结滚动了一下，“……声称在仙魔混战最惨烈之时，于梦谷河畔……耗尽自身本源仙元，将殿下从魔气侵蚀、魂飞魄散的边缘强行救回，属下……属下觉得此事牵扯甚大，关乎殿下与临梦氏族功勋，不敢擅专。昨日琼华宴毕，属下已吩咐暂将其安置于玉楼阁。今日特来禀明详情，请殿下示下，此事……应如何决断？”

　　“梦谷河？……” 明澈低低重复这个地名，俊美的眉头深深蹙起，仿佛在努力拨开记忆。他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与困惑：“那日……我遭魔族暗算，仙元受损……许多记忆错乱。对于梦谷河……” 他缓缓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确无半分印象。”

　　他目光转向问天和问心，带着求证之意：“你二人在枫林山寻到我时，确然是……檀梦正在为我渡入仙元续命？”

　　问天与问心对视一眼，同时沉声应道：“回禀殿下，千真万确！那日殿下不幸在枫林山遭魔族精锐埋伏，重伤失散。属下等浴血拼杀，一路追寻至枫林山谷深处，正见檀梦仙女盘膝于殿下身侧，周身梦源仙光流转，其双掌正抵在殿下心脉之处，将梦源仙元源源不断地渡入殿□□内。彼时殿下气息微弱，若非檀梦仙子及时施救，后果不堪设想！此乃属下二人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明澈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他缓缓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向上，五指微拢。

　　一缕柔和而神秘的幽红色光芒自他掌心缓缓升腾而起，光芒蕴含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安宁的力量。时而凝聚如丝线，时而散逸如水雾，散发出与临梦氏族同源的、梦源仙元特有的气息。

　　明澈凝视着掌心这缕力量，感受着它融入自身仙脉后带来的那股温养神魂的暖意，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殿内星辉流淌，映照着他苍白而深邃的侧脸，也映照着那缕在他掌心静静燃烧的幽红之光。

　　“月无暇……梦谷河……” 他低声自语。

　　明澈的目光从掌心那缕温润流转的幽红仙元移开，那光芒映照着他眼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微微阖眼，片刻后复又睁开：“问天。” 他的声音不高，回荡在殿宇内。

　　“属下在。” 问天立刻躬身应道。

　　“去一趟天工宝库。” 明澈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玉榻光滑的边缘，语气平淡，“取几样上品灵器，再备一份九转凝神丹，赠与那位月华族的……月无暇。” 他顿了顿，补充道，“既然她不惜远赴九重天，想必……定有所求。念其族人或也受混战牵连，赐下法器，全了这份心意吧。挑些体面的。”

　　“属下领命。” 问天心领神会，抱拳行礼，身影化作一道微光，无声无息地退出了璇玑阁。

　　殿内只剩下明澈与问心。

　　问心上前一步，英武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他斟酌着言辞说道：“殿下宽仁，体恤下情，实乃众仙之福，然……”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谨慎，“仙魔大战方歇，余波未平，局势复杂。那月华族，偏居一隅，在仙界素无声名。此女仅凭一面之词，直指对殿下有救命之恩，这与临梦氏族救下殿下的事实相悖。殿下仅凭其言，便赐下重宝……”

　　“属下斗胆直言，此举若传扬出去，恐令外界误解殿下轻信他人。倘若……倘若此女所言非实，乃是假借声势，或许另有所图。今日殿下赐下法器灵丹，他日若有其他仙族效仿，编造些莫须有的‘功劳’前来求赏，殿下又将如何？长此以往，恐损天家威仪，亦会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明澈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愠色。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令人心安的幽红仙元，温暖的在他指间流淌。

　　“问心，” 明澈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我能感受到流淌于仙脉之中的梦源仙元。”他放下手，目光投向殿外那浩瀚的云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至于那位月华仙子所言……” 他轻轻摇头，“仙魔交战，场面必是混乱。或许她确曾于某处出手，救过某个重伤垂死的仙族，只是……将那人错误以为是我，虽情有可悯，却也……”

　　他收回目光，看向问心，“几件法器，些许丹药，于我天庭而言，不足为道。赐予她，一来全了她远道而来的辛苦，二来……也算是对她及族人的一点抚慰。将她好生送出朝天门，打发了便是。此事不必再提。”

　　“殿下思虑周全，是属下多虑了。” 问心再次躬身，沉声应道。

　　浩瀚星辰自穹顶投下的幽蓝光晕，明澈倚靠在万年星辰温玉榻上沐浴其中。夹在在幽兰光晕中的仙脉仙元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与仙躯。

　　他微微侧了侧身形：“问心。”

　　“属下在。” 问心立刻躬身。

　　“明日，送行宴罢，临梦氏族一行也将启程返回枫林山脉。”明澈说道，“你即刻前往天工宝库，办两件事。”

　　明澈的声音沉稳有力，“其一，挑选几样极品仙器，作为临行馈赠，赠予檀梦、织梦、绮梦三位仙女。” 他特意顿了顿，强调道：“要选足够彰显天家恩泽之物……” 他略一沉吟，“其二，” 明澈继续说道，“备上几份‘九转还魂丹’和些许‘太乙造化金丹’，一并赠与临梦氏族。”

　　问心闻言，饶是他身为近卫见多识广，眼底也不由掠过一丝惊诧。这赏赐之重，远超寻常。殿下对临梦氏族的看重，由此可见一斑。

　　“待问天处理完月华族之事返回，你二人亲自率领一队天将，护送临梦一行，安然返回枫林山脉其族地。确保一路礼数周全，不可有丝毫怠慢。”

　　“属下领命，必不负殿下所托！”明澈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问心可以退下了。

　　问心深深一礼，如同来时一般，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流转的星辉之中，退出璇玑阁。

　　殿内，只剩下明澈独自倚在星辰温玉榻上，沐浴着清冷的星辉，指间那缕幽红的梦源之光，依旧在无声地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