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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玉楼阁内 ...

  •   幻象消散,漫天流光散去。那琼华盛宴的辉煌景象如潮水退去,只留下朝天门冰冷的白玉台阶。

      无暇站在原地,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汹涌地撞击着她的意识。那日的梦谷河畔再次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只记得那昔日仙灵毓秀之地已化作仙界炼狱。她看到了他——那个身着玄底金纹、却气息奄奄的仙族男子。他周身被浓烈的魔气侵蚀,仙魂飘摇欲灭,眼看就要被魔气吞噬。

      那一刻,仙族血脉深处的悲悯战胜了她的理智。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他救下。她用纤纤玉指抵住他冰冷的眉心,将自身残存的月华本源仙元,毫无保留地渡入他残破的仙体。过程漫长而痛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仙元黯淡,意识坠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撑着冰冷的河滩坐起,浑身因仙元枯竭而产生剧痛。身边那个被她拼死救下的仙子,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河滩上一片被仙元冲刷过的、略显干净的痕迹,在魔气中慢慢消散。她顾不上寻找那名男子,咬牙爬起来,用强撑着的执念踉跄着往玫瑰山赶去。

      约定之地并没有兄长月无痕的身影,只有身负重伤的二哥和妹妹。
      月无际玄甲染血,声音嘶哑:“无暇!你去了哪里?长兄他……长兄为了寻你,中了魔族的埋伏!如今……如今魂魄尽散,只余……只余一缕残息被封在仙荷晶石之中。”二哥的话语如同惊雷,将她残存的侥幸劈得粉碎。长兄……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只因她的一念之仁,因为救人错过与兄长相会,更将兄长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锥心刺骨的记忆与眼前琼华宴上那端坐的皇子身影重叠。

      “问天大人……” 无暇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又好似濒临崩溃前的平静,她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幻象中明澈皇子端坐的方向,“这位……这位可是明澈大皇子?”

      问天那双蕴藏星河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惨白的脸上探知更多,最终只是平静颔首:“不错,正是明澈殿下。”

      无暇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她说道:“那日……在梦谷河畔的血海中……是我将自身仙元尽数渡入他身,才勉强保住他的一线生机,直至……我力竭昏迷。”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我竟不知……我救下的……竟是明澈皇子。”

      问天闻言,眉峰微微蹙起,他星眸微凝,看着无暇,“仙女所言有误。据檀梦与织梦两位仙女所言,殿下是在枫林山遭遇魔族三位魔将的伏击,重伤濒死之际,幸得临梦族两位仙女恰在枫林山谷附近支援,及时赶到为殿下渡入仙元,才将殿下救回,一路护送至天庭救治。”

      “枫林山?” 无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这两处,梦谷河在玫瑰山之东,枫林山在玫瑰山之西,相隔约千里。“这不可能!”她脱口而出,“梦谷河与枫林山,相隔千里,重伤之人,如何能在瞬息之间跨越千里之遥,难道……难道那日大皇子恢复些许元气后,自己离开了?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抑或有人在她昏迷之后,带走了明澈,才导致这错误的救人地点和事实。

      巨大的疑云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无暇。

      问天看着无暇眼中翻涌的情绪,他沉默片刻,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说道:“仙女,”声音恢复了疏离,“此事牵扯甚多,非三言两语可辨明。兹事体大,且关乎皇子殿下声誉与临梦氏族功勋,更需谨慎查证,不可妄下断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无暇和她身后同样面色凝重的岑夜三人,“今日陛下设宴,实非陈情查证之时。不若这般,我先将仙子与三位护卫,安置于天庭客居之所——玉楼阁暂歇。待明日琼华宴毕,本座定将仙子所言之事一并呈报于殿下面前,再行定夺。仙子以为如何?”

      无暇紧咬着下唇,在这九重天阙之上,她孤立无援,面对的是天家威严和临梦氏族的赫赫“功勋”,任何莽撞之举只会为族人带来无妄之灾。更何况,长兄那一缕残息还在月荷灵界苦苦支撑,时间……她最缺的就是时间。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她看着问天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眸,只能将满腹的疑虑与不甘强行压下。

      “……全凭大人安排。”无暇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暗流,声音低哑。

      问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抬手召来一名仙侍,低声吩咐几句。那名仙侍恭敬领命,对无暇四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仙子,三位仙君,请随小仙移步玉楼阁。”

      岑夜与岑今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岑夕则轻轻扶住了无暇。四人跟着仙侍,踏着冰冷光滑的云阶,离开了依旧散发着肃杀与威严的朝天门,向着玉楼阁走去。九重天上的风云,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

      玉楼阁内,清冷孤寂。无暇倚靠在冰冷的云榻边,脸色苍白如雪,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哀愁。岑夜侍立一旁,看着自家少主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低沉而谨慎:“少主,方才在朝天门前,属下等不敢妄言。然此刻事关重大,有些话,属下不得不禀。”

      无暇抬起沉重的眼帘,示意他说下去。

      岑夜神色凝重,继续道:“那临梦氏族,乃是盘踞东方的修仙大族,族中修仙者规模数倍于我月华族。其势力之盛,威名之隆,在整个仙界都是屈指可数。加上问天大人方才所言,是临梦氏的檀梦、织梦两位仙子在枫林山救下了大皇子,并以此功勋获得天帝陛下亲自设宴答谢……”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而少主您所言,是在相隔万里、凶险异常的梦谷河畔施救。这两者,无论是地点、时间,还是施救者,皆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岑今也沉声补充道:“是啊,少主,除了您觉得那位皇子殿下的容貌与您当日所救之人极为相似之外,眼下我们……并无其他实质凭据能证明您所言非虚。仅凭一面之词,想要撼动临梦氏族‘救驾之功’的定论,恐怕……非但不能为长少主求得机会,反而会为月华族招来异议。” 他语气夹杂着深深的忧虑。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无暇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是啊,临梦氏族如同一座巍峨的仙山,而月华族不过是山脚下的一株小草。

      “证明……” 无暇失神地低语,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那日,那日我见他奄奄一息,周身魔煞侵体,仙魂将熄。情急之下,我……我将自身本源月华仙元毫无保留地渡给了他,那是月华一族最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 她说道,“岑夜,岑今,你们说,每个氏族的仙元,因其血脉传承、修炼功法、本源属性不同,皆有独一无二的特质烙印,一旦渡入他人仙体,纵使被炼化吸收,其本源烙印也绝不会立刻消散,是吗?尤其是像我那样,在他仙元枯竭的情况下,渡入的大量本源仙元。”

      岑夕闻言,回应道:“少主所言极是,仙元乃仙者本源,氏族烙印深入其中。月华仙元,其质清冷、纯粹,蕴太阴月魄之精。渡入仙体后,纵然被其自身仙元逐步同化炼化,但这炼化过程绝非一朝一夕。”她看向无暇:“少主您自幼便由族长亲自教导,精通我族对月华仙元的感应与操控之术,族中无人能及。倘若……倘若我们能有机会,让天庭布下溯源仙踪阵,探察大皇子殿□□内仙元本源深处,是否还残存着属于您的、那独一无二的仙元烙印……这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吗?”

      “溯源仙踪阵……” 无暇喃喃重复着岑夕的话,她缓缓闭上双眼, “我自幼修习此道,被兄长誉为族中万载难遇的‘月魄灵体’,对月华仙元的掌控入微入化……可是……” 她的声音陡然哽咽, “可是有什么用?!我空有这身本事……却连至亲的长兄都救不了!眼睁睁看着他……魂魄溃散……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他在晶石里一点点……” 她说不下去了,肩膀微微颤抖。

      “少主!” 岑夕心中一痛,连忙上前,轻轻扶住无暇颤抖的手臂,声音温柔却坚定,“您万不可如此苛责自己!仙魔战场,瞬息万变,非您一己之力所能尽控!长少主他纵使身陨,亦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仙族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乃我辈本分,您那日在梦谷河畔舍身救人,正是秉承了长少主与月华族一贯的仁心侠骨。若长少主醒来,他也绝不会责怪于您。”

      岑夕的话语如同涓涓暖流,温暖无暇冰冷绝望的心。岑夜与岑今也同时躬身,沉声道:“少主,岑夕所言极是。眼下,探明大皇子体内仙元真相,不仅关乎您个人,更关乎我月华族能否为长少主求得一线生机!还请少主……振作精神!”

      无暇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三位忠心耿耿的族人,长兄那温和而坚毅的面容仿佛再次浮现眼前。是啊,为了那晶石中仅存的一缕残息,为了长兄和月华,她必须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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