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暇》玫瑰河clara

11、玉阶寒影

　　玉阶之上，寒气凝结如雾。无暇听完云翳所述璇玑阁内明澈殿下的雷霆之怒，以及通灵宝珠内容竟无端变成了对天庭和临梦族的不满，瞬间寒意从足底直窜心脉。

　　怎么会这样？二哥分明说过，宝珠之内，承载的皆是为长兄魂魄向天庭陈情的殷殷恳求！怎会……变成怨怼与不满？二哥与那临梦族，更是素无瓜葛啊！

　　“一定有什么误会！”无暇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水光潋滟，“云翳大人，求您！让我见殿下一面！只需片刻，我亲口向他解释清楚！”她紧紧抓住这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云翳面容冷硬如铁，手中长枪纹丝不动，只吐出毫无转圜余地的一句：“不可。天规森严。问心大人有令，命属下即刻护送你一行，出朝天门。”

　　不行！ 若不解开这死结，长兄魂魄不复存在，族人觐见天帝之路更是断绝，解释的机会只有当下这一次了。

　　“我必须见他！”无暇再顾不得许多，身影如一道素白流光，骤然意往那玉阶尽头、云霞缭绕的璇玑阁方向掠去。云翳并未言语，只将手中长枪横亘在她面前，冰冷的枪尖闪烁着寒芒。

　　无暇回头，目光掠过岑夜、岑今，决绝道：“就这一次机会了！替我拦住云翳！岑夕，随我来！”岑夜岑今心领神会，月华族特有的清冷仙元瞬间爆发，如无形的锁链，将云翳及其部属牢牢禁锢在原地。无暇纤手拉住岑夕，两人化作两道疾影，踏着冰冷的玉阶，往上飞去。

　　云翳虽身不能动，神念却已如离弦之箭，将讯息瞬息传递至璇玑阁深处。

　　璇玑阁内，问心收到神念，眸中寒光一闪。他反手一握，一柄通体流转着冰魄寒光的长弓便凭空出现在手中。弓身似千年玄冰雕琢，弓弦细若游丝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问心身形一晃，已沿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通天玉阶，裹挟着凛冽杀气，疾驰而下，誓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拦住！

　　玉阶之上，无暇与岑夕且战且行。梦谷河一役耗损过剧，无暇仙元远不如前，面色已显苍白。幸有岑夕在侧，两人配合默契，月华仙元如潮汐涌动，将沿途试图阻拦的天兵天将暂时定身。每一次施展定身术，无暇都感觉心脉抽痛，但为了长兄，纵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闯过去！

　　玉阶高处，问心的身影如一道冰冷的银色闪电，骤然降临，挡在她们面前。他手中那柄“寒魄弓”已然张开，那箭矢散发出的寒意，几乎冻结了周遭流动的云雾。

　　“活路不走，偏要寻死？”问心眼中杀意毫不掩饰，寒魄弓的银芒映得他面容如霜。

　　“大人！”无暇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带着哀切的恳求，“求您通融片刻，容我面见殿下陈情！此事关乎重大，绝非殿下所想那般！其中必有隐情！”问心置若罔闻，弓弦又绷紧一分，箭尖所指，正是无暇心口。“退下，或死。”他毫无转圜之意。

　　无暇抬眸，璇玑阁那巍峨的轮廓已清晰可见，仿佛触手可及的希望，不能再拖了！下方被定住的天兵随时可能挣脱！

　　“岑夕！”无暇用微不可闻的仙念传音，“全力缠住他，为我争取一瞬！”岑夕周身月华暴涨，双手结印，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月华缚神印”如链条般向问心缠绕而去，意图将他暂时禁锢。同一刹那，无暇将残存仙元尽数灌注足下，身影化作一道虚淡的白光，拼尽全力向璇玑阁最后的阶梯冲去！

　　“哼，”问心一声冷哼。岑夕虽强，但仓促间的全力束缚，又如何能完全困住早有防备、实力更胜一筹的天庭战将？寒魄弓上银芒大盛，那支蓄势待发的银白箭矢并未因束缚而偏移分毫。问心眼中厉色一闪，手指松开——

　　一声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破空之声响起。那支凝聚着极寒仙元的箭矢，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如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色电光，精准无比地洞穿了无暇左肩！

　　“啊——！”

　　剧痛瞬间散开，冰冷刺骨的寒气如毒蛇般钻入经脉，无暇眼前一黑，凝聚的仙元瞬间溃散。她如同折翼的鸟，扑倒在冰冷彻骨的玉阶之上。彻骨的寒意混合着钻心的疼痛，让她意识开始模糊，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误会必须解除，族人还在等她。

　　玉阶冰冷彻骨，那支由问心“寒魄弓”射出的银白箭矢洞穿了无暇的左肩，更将一股蚀骨寒毒般的仙元狠狠注入她的经脉。无暇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四肢百骸却如同被玄冰封冻，她艰难地抬起头，璇玑阁的轮廓就在眼前，近得仿佛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雕琢着云纹的门扉。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又看到了封印冰晶内，长兄那张令人心碎的脸庞。

　　“殿下——！”她用尽残存的力气，声音因剧痛而颤抖，清冽地穿透层层云雾，直向那紧闭的阁门而去，“求您……见见无暇吧！是无暇救了您！”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天阶云海间回荡。

　　璇玑阁外凭栏处，一道曼妙的身影隐在缭绕的仙雾之后。檀梦的目光穿透云雾，将玉阶上那抹染血的素白身影尽收眼底，她以神念悄然传音：“姐姐，这月无暇倒是个硬骨头。”

　　虚空中，一道幽冷的神念回应传来，声音温柔似水，“让她闹吧，我们不妨再帮她一把。”檀梦心神微颤，想到上次通灵宝珠中的内容，另一端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早便用织梦引修改了通灵宝珠的内容，那日在梦谷河边，她的月华仙元也被我封印。”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檀梦救下的明澈。”檀梦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转身疾步走入璇玑阁内。

　　阁内，氤氲着宁神静气的檀香。明澈刚刚在问天的辅助下，结束了仙元修复的关键时刻，他的仙力恢复了七八成，感受到了殿外的灵力波动，不悦地蹙起眉头。恰在此时，檀梦步履匆匆地进来，纤纤玉手紧握，美丽的眼眸中蓄满了惊惶的泪水，“殿下！那月华族的无暇仙子……她，她不知为何，趁着殿下疗伤的紧要关头，用月华族的定身秘术强行控住了沿路守卫，硬闯玉阶！问心大人担忧她惊扰殿下清修，不得已用寒魄弓阻拦，一箭……一箭射穿了她左肩！此刻她正倒在玉阶之上，却还在呼喊殿下！”

　　“月无暇？”明澈眸中瞬间凝聚起风暴，疲惫被冰冷的怒火取代。通灵宝珠中带来的震怒尚未平息，此刻竟又听闻此人胆敢在他疗伤时硬闯璇玑阁？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仙！”明澈的声音带着怒气，“久居月华边境，便忘了天庭法度，失了敬畏之心么？竟敢如此放肆！”他目光锐利如刀锋般扫向侍立一旁的问天，“问天！出去看看！”“遵命，殿下！”问天躬身领命，闪现到玉阶云端。

　　檀梦莲步轻移，行至明澈身侧，素手捧起一盏氤氲着清灵之气的凝神玉露，奉于明澈面前。她眼波流转，“殿下，我……本不愿与月华族生出这许多嫌隙。奈何那月无暇仙子，屡次三番于云台仙阙间散播无稽之谈，污我临梦族清誉。她这般妄言构陷，将临梦族为殿下、为天庭的赤忱付出，皆化作无端猜忌……实在令人心寒。”

　　她停顿片刻，似在强忍心中不平，随即目光坚定地望向明澈：“为证我的清白，也为堵住这悠悠众口，万望殿下布下‘溯源仙踪阵’。此阵玄妙，可引动星辉为引，溯源殿□□内仙元流转之痕。届时，仙元本源澄澈如镜，自可照见我倾力襄助殿下疗愈之功，绝无半分虚妄。如此，方能证我族清白，免受这无妄构陷之罪，亦安天庭众仙之心。”

　　明澈闻言，眸中寒光微闪，面上却强自按捺，只端起那盏凝神玉露，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语气看似安抚，实则冰冷如霜：“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仙，便要大费周章布下此阵？未免抬举了她。” 他将茶盏轻轻搁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让问天将她遣回月华边境便是。此等微末小事，何须惊扰天庭法阵？”明澈眼底怒意翻涌。

　　檀梦心中一惊，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啊！”她深深一福，“若就此将她遣返，月华族只会认定殿下偏袒，更坐实了他们对临梦族的无端构陷！悠悠众口，积毁销骨！他们今日敢妄议我族付出不实，明日就敢质疑殿下仙裁不公，长此以往，必生祸患！”

　　她抬起头，“唯有借‘溯源仙踪阵’之力，明明白白昭示于诸天仙神眼前，方能平息流言，求殿下三思！”她的话语如珠落玉盘，急切却又条理分明。

　　明澈沉默了片刻，殿内只余檀梦急促的呼吸声。良久，他才从齿缝中冷冷迸出一句：“罢了。便依你所请。布阵之事，交由问天和问心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