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未散的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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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周，阮崆和薄盎都在图书馆自习室见面。薄盎确实很会讲课，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把复杂的问题讲清楚。阮崆的高数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做题时也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渐渐缓和了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沉默寡言，偶尔会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哪个老师的课比较无聊，学校门口哪家店的饭好吃。
阮崆发现，抛开过去的恩怨，薄盎其实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他虽然依旧带着点傲慢，却并不像初中时那样刻薄。有时候看到阮崆因为一道题皱紧眉头，他还会难得地放缓语速，再讲一遍。
这天下午，两人刚讲完一套模拟题，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很快就连成了线，像极了上个月那场水灾来临前的天气。
阮崆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指节泛白。他想起水灾新闻里那些漂浮的尸体，想起报道里描述的食脑虫——“形似白色细线，能通过鼻腔钻入脑部，以神经组织为食，繁殖速度极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怎么了？” 薄盎注意到他的异样，皱了皱眉。
阮崆摇摇头，声音发颤：“没、没事。” 可他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了下来。
薄盎看着他煞白的脸，又看了看窗外的暴雨，眼神暗了暗。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雨幕里模糊的教学楼，声音低沉：“怕下雨？”
阮崆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薄盎转过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是因为水灾？” 他问，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多了点复杂的情绪。
阮崆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薄盎的眼睛很深，像藏着什么秘密。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那些被压抑的恐惧，像被这场雨唤醒的野兽，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我妈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雨。” 薄盎突然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被救上来的时候还有气，送到医院，医生说脑子里有虫子，已经晚了。”
阮崆愣住了，他没想到薄盎会跟他说这些。
“我守了她三天，” 薄盎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眼神有些放空，“看着她从清醒到昏迷，最后连呼吸都没了。医生说，她到死都在疼，那种虫子啃脑子的疼。”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阮崆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以前……” 薄盎顿了顿，转过头看着阮崆，眼神里带着点自嘲，“是不是很混蛋？”
阮崆的心猛地一颤，那些被霸凌的画面又涌了上来。可看着薄盎眼底那抹从未有过的脆弱，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都过去了。” 阮崆低下头，声音很轻。
薄盎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拿起外套：“雨太大了，今天就到这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别废话。” 薄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阮崆只好收拾好东西，跟着薄盎走出图书馆。薄盎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把大部分伞面都倾向了阮崆这边。两人并肩走在雨里，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在雨幕里晕开一圈圈模糊的光晕。
“初中的时候，” 薄盎突然开口，“我不是针对你。”
阮崆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那时候觉得无聊，他们说要欺负人，我就跟着去了。” 薄盎的声音很轻，“我知道这不是借口，但是……”
“别说了。” 阮崆打断他，“我说了，都过去了。”
薄盎转过头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阮崆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薄盎对他说对不起。那些积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和怨恨，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释放。
走到宿舍楼下，雨还在下。薄盎收起伞，看着阮崆：“上去吧。”
“嗯。” 阮崆点点头，转身想走，又停了下来，“你……也早点回去。”
薄盎笑了笑：“好。”
阮崆看着他转身走进雨幕里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知道，那些过去的伤痕不会轻易消失，就像这场雨不会一下子停住。但他觉得，或许从今天起，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
回到宿舍，阮崆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雨。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薄盎发来的消息：【明天的课，你笔记借我看看。】
阮崆笑了笑，回复：【好，明天给你。】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雨总会停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阮崆知道，阳光总会出来的。而他和薄盎之间，那些被潮湿阴影笼罩的过往，或许也该随着这场雨，慢慢散去了。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写下的那句话旁边，不知何时洇开了一小片水渍，像一滴没忍住的眼泪，又像一颗悄然萌发的种子，在潮湿的土壤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未散的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