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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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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赵煜礼别无他法。
他知此行并不会顺遂,却没想到那些人狼子野心丝毫不藏。
他从胸口摸出一枚符,黄铜制成,四角内镶黄金勾勒出祥云纹,中央有一处断裂的文字,隐约可见是个“羽“字。
“此乃能够号令金羽军的符,圣上将它交于我,说是若是遇见麻烦可持此符寻一人,召令潜藏在城中的金羽军。”
金羽符,云也略有耳闻。
这是太子的军队,金羽军遍布九州,按理说,断不可能给一个非皇亲国戚的官员手中,
兴许是当朝皇帝与孩子是福薄缘浅,几个孩子死的死,金羽军就闲置了十余年。如今才会像一支普通的军队借给赵煜礼,
不过云也对此符的有效作用依旧保留高度怀疑。
毕竟方才极限逃亡之路,这金羽符唯一的用处就是在她拖着赵煜礼上岸时增加沉水风险。
见她仍是疑心溢于言表,神色焦虑,赵煜礼深吸一口气,打算将此前与她遮遮掩掩的秘密全盘托出。
深山密林,无需担心隔墙有耳,他背负许久的秘密可以在这里让天知,地知,齐云也知。
虽然云也身份存疑,可她的关心是真,相救是真,同往是真,信任是真,破案之心亦是真,有过命的交情在此,他觉得她不会害他。
这个一见面就满嘴仰慕的下属,他最开始怀疑,刁难,甚至反感,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一场掘出深水之下真相的命案,线索将他们二人捆得越发紧密。他们越来越像一对默契的上下属,他们始终同行一路。
赵煜礼看了看齐云也身上的衣裙,不由分说地想起好友一句无心之举的玩笑话.他们越来越像一对夫妻。
再度落难,此刻身旁还有齐云也,他无法抑制自己不去相信她。
云也瞧出他有重要的事与她说,凑得更近,她低下头,准备接受这些如雷贯耳的秘密。
颈侧骤然传来的温热,让他变得像一个饥寒交迫的流浪者,脆弱的、一直在流逝的生命力格外贪恋这份生机勃勃的热意。
赵煜礼轻轻将头靠在云也肩侧,说服自己的理由便是这样会清醒。
“圣上并不相信我们。”
“那日我将奏疏呈与圣上,禀明兰鸢所见有大臣豢养私兵,挑起圣上的疑心,请命前往彻查而非直接定罪,我推测,工部修桥与林川多年诡账亦有圣上的手笔,他必定知更多被藏起来的内情,而以圣上的疑心和猜忌,此等无风不起浪的谣言,他一定会去暗中查,而我们,是明面的幌子。”
“据我所知,能让圣上如此忌惮却又谨慎地维护这份纽带,满朝只有一人可以做到,便是中书杨清为。”
“杨家乃是世家大族。杨中书是三朝元老,从圣上是太子的时候便是其坚定的拥护者,且不说二人相互牵涉的利益已是难舍难分,命运同气连枝,仅仅从杨家支持圣上四十载而言,这个亲密至极、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不相信杨清为会背叛他,可惜帝王之心难以琢磨。”
“起初他确实不想查,但我说了一句话圣上就变了主意,你要猜猜吗?”
云也听得认真,丝毫没有在意他们二人的姿势和距离,闻言先一愣,旋即认真思索,最后诚挚地摇头。
她扶起赵煜礼调个向,好让他整个背可以依靠墙上,自己则是乖乖坐在他身前。
赵煜礼坐得直,比她高,像夫子,她想。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这句话,放在世家对皇族上亦可,尤其是这种借助皇上在朝中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云也有点明白了。
皇帝和世家在黑吃黑合作,现下就比谁瞒得好先下手为强。
“东南战事近日吃紧,摄政王已前往东南。西北稍缓,但边境不可一日无兵,圣上去密信召小将军带一队精兵往林川助我们一臂之力,一旦摸清私兵底细,待两日后小将军就位。我们便可发出信号弹。”
“你如何打算?”
云也了然,暗忖这果真是一份危险的差事,稍有不慎,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至于如何打算,最保命的路径便是先去城中,寻金羽军,然后再兵分几路去寻私兵踪迹。
她缓缓说道:“我记得地形路,若按兰鸢所言,从文村到福村再到另一个码头有两条路径推测,私兵大概就在此处以北百里,位于中上游,可能是在河对面的马围坡,也可能恰好就在我们来时路的附近。”
赵煜礼丝毫不藏赞赏之色,
于是云也正眼看他,措不及防对上这双含笑的眼睛时,说话险些咬到舌头。
“此处乃是福村后山,我先带夫……大人去村中寻医,再动身去县中寻金羽军。”
“你若不习惯,可以叫我阿礼,我父母和先生幼时便是这般唤我。”
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远不及夫君二字烫嘴.
云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还有事想与你说。你可以靠过来些吗?”赵煜礼虚弱地眨了眨眼。
云也不明所以地向他靠近,俯身窝在一旁,
担心他是盘问自己,云也又补充一句让他长话短说。
赵煜礼:“还记得我第一次向圣上求旨一查林川却被户部自查截胡吗?”
“记得,那夜你没有回家,”
“对,我要与你说的便是当夜宫中之事,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愿意听吗?”
云也狐疑地眯了眯眼,心道:这么郑重,怕不是有诈。可是,间都问了,不听她心里痒痒。
“勉强的话就算了。”
云也摇头,觉得赵煜礼贯会钓鱼的,比灯铺出谜的老板还坏:“不勉强不勉强,你说吧,我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夜圣上为劝我忍下世家、罔顾林川,告诉我,我是已故的卿贵妃与他流落在外的孩子。”
云也大惊失色,心道:那摄政王又是打哪儿来的?!摄政王的任务她还要做吗?
她怀着七分震惊三分怀疑的语气套话:“圣上何以见得?”
“他说,我的眼睛很像卿贵妃。”
卿贵妃,她不认识。
“昔年圣上夺臣妻,不光彩,封锁消息,就鲜少有人知道宫中还有这位贵妃。”
赵煜礼从她眼中看到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心满意足。
“我是老师捡来的孩子,爹娘从未隐瞒,我不想去寻亲生爹娘,因为没有必要,但圣上这么说,我就很想找到证据,告诉他,我与他没有瓜葛。”
“那万一有呢?”
“不可能。”
“为何?”
“直觉。”
比她不办事都还不靠谱的答案。
云也大脑一时宕机,不知该做何反应。
半响,她问:“你为何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四处宣扬?”
“想说。你不是才答应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信你。”
骤然被托付信任的云也一蹦三尺远。
天啊,她是个探子,那里值得信任,没旁敲侧击让赵煜礼追查时顺带把她的任务一起做完都算是有职业良心。
“等一下,有声音。”
赵煜礼的神色一瞬紧张,挣扎着起身用深色衣裳遮挡火光。
涓涓细流的清脆声响中混入沉闷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趟过石子滩。
云也搬来石头压在火上,洞中霎时漆黑一片,二人相视一眼,云也率先探出个头寻路。
确定那几人的方位后,她寻了条隐秘小径俯身钻出洞穴,赵煜礼也学着她的模样跟上。
二人谨小慎微,借着树干藏身,在夜色中赶路,几经辗转,终于甩掉身后一群人。
晨光熹微,林间明亮温暖,翻过这个坡便是依山傍水的福村。
“阿礼,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到了。”
云也一路扶着身旁的人,手中重量越来越沉,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赵煜礼已经快撑到极限。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赶了将近几天几夜夜的路,舟车劳顿和山野逃亡,每一个都让她筋疲力尽。
赵煜礼气若游丝地回应:“好,”
此时天蒙蒙亮,山间,大道村民都不多。
云也地形图背得熟练,但是何处有医馆、饭馆、客栈,又要如何去镇上,她一窍不通。
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离开这深山老林再说。
山间雾气中,薄薄一层迷雾笼罩于此,稍不注意脚下便会摔个四脚朝天,赵煜礼在应完她后就陷人半晕状态,为了赶路,她索性将他背着。
赵煜礼比她高,比她重,惯性使然下,她只能注意脚下,没想到,她走着走着,就在雾气里撞到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她手一松,扶稳了眼前的大娘,但此消彼长,赵煜礼掉了。
云也又要松手去扶赵煜礼。
却没想到一只枯柴似的手抢先紧紧握住她。
那大娘哭着喊:“我的姑娘啊,终于回家了,你咋还把这个骗子带回来!”
啊?她不是。
那大娘力气不小,拉着发情的云也往前好几步,吓得她赶紧挣开。
“大娘你误会了。”
“我的姑娘咋又不认我这个娘了,我不反对你们二人了可好,你旧别闹脾气,与娘乖乖回家。”
回家?
云也心生一计。
大娘是福村人,一定知道医馆在何处。
她顺水推舟,握住大娘的手,甜滋滋笑道:“娘,他不是骗子,他是我的新相好,柔弱小白花。我们一起回来看您了。山里雾气大,又好久没回来,一起不慎摔倒坡里,被划了一道口,咱们下山去寻个大夫救救他吧。”
大娘心疼地摸着她的手,“好好,都听你的。”
云也背着赵煜礼,牵紧大娘的手,一路闲谈下山。
直到下山后,她才发现,大娘是个半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