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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女扮男装扮女装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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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后,晨昏时分的江面总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几艘载着落京时兴衣裳的货船清晨从西街渡口出发,途径林川,将往临州。
隔舱内,年轻的东家点灯看账,一袭烟粉色长袍飘然如谪仙。
娇俏的颜色,惹得站在一旁研墨的书童心不在焉,频频朝自家少爷望去。
那书童正是经过一番乔装的云也。
至于她正瞧着的东家,也不是真东家,是同样乔装打扮的赵煜礼。
云也平素见惯他穿红衣,如今乍见换上如此清浅的颜色,总觉得认错了人。
她听说,这艘货船的小东家,那是赵煜礼同乡的故交。他年纪小,性格跳脱。
得知赵煜礼有求与他,小东家连夜安排货船路过林川,又托管事送来一件常穿的烟粉色衣袍和一封信。
读之便见其人不着调,如跃然纸上。
“我打包票,你穿这个颜色的粉衣裳,船员就会默认你是东家。你我虽相识数载,但我寄去衣裳时还是很难想象你穿上是怎样的。别着急换,等到林川让我开开眼界。”
倒是个有趣的人。
“在想什么?”
赵煜礼放下手中做成账本的林川地图,支颐侧头望她。
她摇摇头,心念一动,开始诚挚地套话:
“在想那位和大……公子是故友的小东家。公子是如何识得这样有趣的人?”
云也可没忘记,她的雇主还在等她探查消息。
拉家常套话,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
赵煜礼好似听到什么奇怪的话,反问她:
“有趣?原来调皮捣蛋在你眼中竟是有趣吗?”
“到林川时,你们二人相见,想必不用我介绍也一定会有许多共同话题。”
“难道大人小时候不会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吗?”
“没有。我出生时,家中请了夫子教学,二岁知礼,三岁学字,五岁作诗,日日有功课,暇时与四书五经为伴,没空。”
云也暗暗回忆起自己五岁。
那时她因长得惹人怜爱,千机楼里的姐姐们常常带她出去骗人。
人和人的五岁,比她和楼里的大黄狗的五岁差得都要大。
惊叹归惊叹,云也敏锐留意到他话中出生时便在的夫子。
赵煜礼出身商贾之家,天资聪慧,十八岁一朝科举中状元,待到弱冠便被拜为中丞。
可家中经商者多疼爱独子,更遑论十五岁时赵煜礼还曾去玄洲学剑,周岁宴都没过的小孩儿为何需要一位夫子?
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会说在尚未开蒙前苛求课业。
套到消息即赚到,云也见好就收。
“那大人为何会认识这位公子?”
“父母旧友之子,他从前与我是对门。”
“竟还有此等佳话?”
云也面上惊讶,心中却是同情这小东家从小活在对门邻居的阴影下。
“算什么佳话,分明是欢喜冤家。从前他闯了祸不敢告知二老,都是来求我为他摆平。”
她好奇地往下问:“那比如?”
赵煜礼倏忽话锋一顿,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他们都未曾察觉的酸味。
“你对他很好奇?为什么?”
云也无奈。
她分明是为了与他多讲讲话,增进上下官情谊。
“并未,行船无聊,随便与大人聊聊,打发时间。”
怎知下一秒,赵煜礼便将手中的地图递来。
“若是无聊,可以看林川的地图。林川地势复杂,我们比不得土生土长的兰姑娘,此行若是不顺,这便是保命的武器。”
原来是不想与她说话了。
云也不强求,接过书背了一夜。
做他们这行的,最喜欢学些杂七杂八的保命知识。
月挂东枝时,他们趁着雾色下船。
此行方到沂城,临近林川。
渡口边有位穿白衣的公子,腰间配一粉玉,想来是那位自言常穿粉衫的小东家。
难怪赵煜礼一下船就换上玄黑外袍,原来防的是对方变卦。
小东家朝他们挥手,“这儿!”
三人上了马车,云也缩在赵煜礼旁打量他们二人。
两人互问安,旋即小东家先憋不住心事,谈起对门的赵父赵母。
“你爹娘一切都好,你的老师身子差了些,前些日子一场寒来,病了,近日卧床歇息。你父母托我问问你,大忙人何时能归家探望?”
“等忙完这几日便知了,我会常去信。”
二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回。不多时,话题便扯到云也身上。
小东家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赵煜礼:“这位是?”
赵煜礼在旁介绍:
“监察御史里行,齐云也。”
“他叫温平川,小东家。”
“幸会?”
二人打过招呼后,便开始说起此行。
温平川:“我已经安排好车去林川,你们二人可有何需要准备?”
赵煜礼:“干粮喝水都带好了。”
温平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不伪装一下?”
云也:“有伪装的。我在外喊他兰公子,我是他小厮,叫小云。”
温平川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想林川那般形势,两个陌生男人突然要入城,我若是守门的,轻而易举就能猜到这位身份,即便错了,也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说的也有道理。
云也又问:“小东家有何高见?”
“我观齐大人慈眉善目,加之雕琢,想必容貌上定不输世家才女。”
温平川居然要她女装?
云也茫然睁大眼,开始忧虑这个馊主意会不会害得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连忙推脱:“我不合适,真不合适。要不中丞大人……”
“哈哈哈哈赵煜礼,你要不听你这下官一句劝试试。”
赵煜礼目移,避开她求助的视线,说:“齐爱卿,你……你先试试?平川有接手脂粉铺子的生意,眼光毒辣,想必你比我更合适。”
半只脚踏入贼船,叫她不得不屈服。
扮女装而已,女扮男装扮女装而已。
做他们这行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包括猎奇的手段。
用过饭后,温平川带着他们来到一家成衣铺,随手挑了件淡鹅黄色的罗裙。
“锦娘,来给这位公子描妆,要淡些,最好叫人瞧不出是男子。”
云也方换好罗裙,便被那个叫锦娘的女子推到梳妆台前坐下。
“公子您瞧好嘞!”
锦娘拿起螺黛喂她描出一道弯眉,霎时镜中人的眉目都变得温柔。接着她蘸取桌前一列各色软膏,点在眼尾、额角、侧脸,细细晕开。
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越来越像个女子,云也感叹,高手在民间。
即便她用了易容术,这张肖似齐云也的脸在锦娘的巧手下,越来越像她原本的模样。
“公子这张脸,真是做男做女都精彩,挺俊的一小公子,咋给我化成倾城美人。”
云也视死如归闭上眼,不愿面对外面二人惊艳的目光。
温平川赞叹:“这鹅黄的罗裙颜色跳脱,滞销半年,如今再看,却衬得你温婉娇媚。”
“公子别说了。”
我目移求助赵煜礼。
对方却是避开,轻咳一声:“很合适。”
温平川乐在其中,又跟酒楼里说书的先生,顺手给这两人安排新身份。
“新婚小夫妻如何?你是回门的女儿,你是不远万里陪她回门的痴情人。”
于是云也顶替兰鸢的存在,化名兰云,是兰家的姑娘。而赵煜礼也是她的痴情富商夫君。
一切准备就绪后,二人暂别温平川,连夜乘车前往林川。
行车一天一夜,二人舟车劳顿,决定先去城外客栈暂住一夜,稍作休整。
城外客栈少,距城门十里时,他们二人才寻到一间。
赵煜礼:“掌柜的,可还有房?”
那掌柜瞧了他们一眼便低下头做自己手里的事:“有,要几间。”
“两间。”
他抬头,疑惑地瞧着她们二人,又问:“两间?”
云也马上反应过来,转身扑入赵煜礼怀中,头搭在他的肩上,声音故意放得轻柔,撒娇似地哭诉:“夫君可还在生我的气?”
赵煜礼默契接话,手轻轻搭在云也腰间,好似他们真是一对。
“早就不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掌柜将钥匙一甩,眼皮子都没抬一个:“上二楼左转,茶水自便,热汤三钱送上楼,不管饭。”
二人上楼,一入房便落锁。
“夫君今夜睡床,我打地铺就好。”
“哦,不对,我是说大人……”
都怪温平川,非说怕他们嘴瓢,要他们二人面对面互唤假称十数遍。
最后她都麻木了。
“无妨。床大,再加一个你也足够。”
“不是床的问题。”
“那是……因为我?”
云也急忙解释:“不是!我要值守,出门在外,总要多留个心眼子。床太舒服,我可能会睡着的。”
“你去睡床,我先守上半夜。”
赵煜礼不容置喙将她往床上推,自己则是坐在桌前看书。
云也推脱,左右是个先来后到的事,便嘱咐他后半夜叫醒自己。
云也沾床即睡。
待到夜半,赵煜礼将她叫醒。
她迷迷瞪瞪地问:“换岗了?”
然而鼻尖敏锐地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血气时,云也霎时清醒。
赵煜礼牵起她的手往窗边带,“走,店家不对劲。”
“隔壁死了两个男人。”
仿佛应他们所想,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送免费热汤。”
“二位烛火方熄,骤雨初歇,掌柜让我给二位送热汤来。”
云也连忙推开窗往四周望去,没有埋伏,还算安全。
“大人先走。”
带锁的房门剧烈晃动,门外的人见骗人无用,转而拿起砍刀重重砍下。
陈年破门撑不了太久,云也当机立断,跳下窗,拦腰抱起一旁寻路的赵煜礼,飞身向下离去。
虽然此举会平添一份暴露的风险,但再不走,待会打起来,她暴露得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