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现实》一个拥抱需要多少钱

2、下凡

　　安平为下凡做准备，在梦现实的仓库里闹得鸡飞狗跳。
　　“老板，人间现在不兴披星纱了。”使徒抱着个巨大的行李箱，呼哧呼哧的走了过来，“您这裙子拖在地上，阿姨会追着您罚款的。”
　　安平正蹲在云朵堆成的衣柜前翻找，闻言头也不抬：“胡说，上次偷偷去人间看庙会，穿星纱的姑娘们都被夸像仙女。”
　　她拎出条缀满碎钻的蓬蓬裙，裙摆上的星钻磕碰，叮当作响，“这条呢？去年用流星尾巴改的，走路会发光。”
　　“那是漫展啊，老板。”另一个长着狐狸耳的使徒语气颇为无奈，扒开糖罐，把里面的水果硬糖一颗颗塞进防水袋，“普通人穿成这样上街，会被当成行为艺术的。”
　　他说着抖了抖手里的T恤，印着“今天也要加油鸭”的图案皱成一团，“穿这个，隔壁街区卖煎饼的大妈都这么穿。”
　　安平盯着那件T恤看了三秒，绷不住了，突然把星纱裙往地上一摔：“丑死了！我不要穿。”
　　她转身扑进衣柜深处，翻出件绣满蒲公英的短外套，“这件总行了吧？上次帮一个小女孩找回丢失的气球，她妈妈说这衣服‘很森系’。”
　　使徒们尴尬的对视一眼，狐狸耳使徒小声指出：“那是露营穿的，老板。”
　　但看着安平瞪圆的眼睛，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把外套叠好塞进箱子。
　　混乱的源头从“穿什么”一直蔓延到“带什么”。
　　安平坚持要带上她的棉花糖权杖，一根能凭空变出棉花糖的镀金棍子，理由是“人间的小孩看到会开心”。
　　使徒们则认为这玩意儿过安检时会被当成危险物品，双方争执到最后，折中方案是把法杖拆成三段，伪装成伸缩自拍杆。
　　“还有这个。”安平抱来个半人高的布偶熊，熊肚子里塞满了彩虹色的梦尘，“这总能带了吧。”
　　“老板，这熊比您还高。”负责拎箱子的使徒绝望地看着行李箱，里面已经塞了七罐彩虹糖、十二包棉花糖、三顶不同款式的草帽，以及一个能自动播放摇篮曲的音乐盒，唯独没有一样东西是有用的，“飞机托运超重会加钱的。”
　　“加钱就加钱。”安平把布偶熊塞进箱子，压得里面的糖果纸沙沙作响，“我用梦尘跟他们换。”
　　“人间现在可不兴收梦尘，现在收人民币。”狼耳使徒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块，是上次帮人找回走失的孩子，对方硬塞给他的，“您看，长这样。”
　　安平捏着那张纸币翻来覆去地看，突然把它贴在额头上：“这上面的人长得好严肃，不像会给糖的样子。”她扭头冲狐狸耳使徒招手，“把我的糖罐倒空，我要装这个‘人民币’。”
　　使徒们手忙脚乱地阻止时，但是安平已经倒空了最大的糖罐，正踮着脚往里面塞树叶和石子，安平还嘀咕：“真奇怪，为什么要石头和树叶？”。
　　使徒们：“……”
　　争论最激烈的是“怎么去”。
　　安平想骑着她的月亮摇椅下凡，说这样“既环保又浪漫”；使徒们则订好了高铁票，打印出来的车票被安平当成书签夹进了书里。
　　“摇椅会被当成无人机击落的。”狐狸耳使徒指着窗外掠过的飞机，“您看，人类都坐那个铁鸟。”
　　安平趴在窗台上，看着飞机拖着白痕划过天空，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她转身跑进仓库深处，片刻后推着个巨大的充气娃娃出来。
　　那是使徒们战斗时的备用形态，被她画上了眼睛和腮红，“我们坐这个！比铁鸟可爱多了！”
　　使徒们集体沉默了。
　　长着兔子耳的使徒突然捂住脸：“老板，这玩意儿飞不起来……”
　　“为什么飞不起来？”安平戳了戳娃娃的肚子，“上次你们变成这个样子，不是能在梦现实里飘着吗？”
　　“那是在梦现实。”狐狸耳使徒试图解释，“人间有重力，会掉下来的。”
　　“掉下来就掉下来。”安平满不在乎地把充气娃娃的绳子系在自己手腕上，“反正下面有云接着。”
　　最终还是绝望的使徒们还是绝望的妥协了。
　　他们把充气娃娃放气折叠成背包大小，又把安平的布偶熊拆成内胆和外套，总算把行李压缩到两个箱子。
　　临出发前，安平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裹着金箔的糖：“差点忘了这个。”
　　那是三百年前，一个在地震中失去家园的小男孩塞给她的，说“吃了就不难过了”。
　　后来男孩长大了，成了建筑工人，亲手重建了自己的家乡。
　　“带上这个，”安平把糖放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万一遇到不开心的人，分他半颗，这上面粘着‘希望’的味道。”
　　使徒们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准备也没那么糟糕了。
　　狐狸耳使徒把T恤塞进她手里：“穿这个吧，老板。”
　　他指了指T恤上的鸭子，“您看，它在笑呢。”
　　安平盯着鸭子看了看，突然咧嘴笑了，把T恤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拎起塞满糖果的背包，冲使徒们挥挥手：“走了走了，去人间我们再汇合。”
　　使徒们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路时T恤下摆晃来晃去，露出里面星纱裙的一角，像裹着块会发光的面包。
　　狐狸耳使徒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狼耳使徒：“忘了提醒老板，人间的地铁不让吃东西……”
　　狼耳使徒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擦了擦不存在的泪：“算了，等她被乘务员说的时候，我们帮她把糖藏起来。”
　　雨过天晴的午后，梦现实的边界泛起淡淡的光。
　　安平背着比她还大的背包，踩着沾了糖霜的运动鞋，跟着使徒们往现实的方向走。
　　风吹起她的短外套，蒲公英的刺绣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像撒了把会飞的星星。
　　“对了，”安平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使徒们，“人间的冰淇淋，真的比我的棉花糖甜吗？”
　　使徒们相视一笑，狐狸耳使徒扬了扬手里的攻略：“去尝尝就知道了，老板。”
　　阳光穿过云层，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一个蹦蹦跳跳，几个紧随其后，像一串被风吹向人间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