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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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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散了。”夫子终是结束了讲堂,另一边的嬷嬷也应声散了娘子们。
虽说右讲堂尘土飞扬,呼声四起,但毕竟实打实耗费了一大下午,姑娘们的成品可谓是精雕细琢,尽善尽美呀。
何时锦瞧着桌上的月饼,个个形态精美,轮廓流畅,兔状的、钟状的……很是出挑。
她舒心接过帕子,细细擦拭着早已见不出原样的双手,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
潘月尔见何时锦这般模样,也很迅速地靠近夸赞:“时锦的月饼真真精妙啊,”她停下话,小心观察着何时锦的面容,察觉到对方的窃喜后,又刻意向后仰身摆手,提声接上,“像我们旁人,可真做不来这式的月饼,”
她再瞧何时锦一眼,顺势朝着身旁的人说:“娘子们,是不是啊?”
无论是真心,违心,还是装模做样,嘴上都是“嗯”、“是啊”、“对对对”……
散堂的公子们早就被右讲堂勾了心,见到这番热闹,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围上,询问着“这是何娘子做的吗”,“何娘子衣裳沾上了吗”……
何时锦应是很满意这般场景,笑眼迎着众人,有模有样地与他们一一说道,讲这个是如何做的,那个是怎么沾上的,讲了好一会儿也不觉疲惫,甚至起身,说是要去马车上取些盒子与月饼,装给诸位。
眼看众公子就要屁颠屁颠跟着何时锦往外走,潘月尔一个手脚麻利,就挤到了何时锦身旁,很自然地挽上手臂,与之有说有笑,同行而出。
乍一看,这其乐融融样,娘子与公子似乎都打成了一片。
慢慢地,人群消退,书院恢复平静,陈知许和叶资也来到右讲堂。
也不知刚刚公子娘子们是如何落脚的,到处的污垢灰尘。
他们二人一边摇着头撇着嘴,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一边提着衣摆小心前行。
陈知许终是忍不住调侃一句:“女娘们当真是永远年轻,永远天真烂漫,把粉当雪撒。”
他说着也不忘看脚下的路,很顺畅地一跳,就跳到了贾茗身旁较为干净的地上。
叶资见怎么也避免不了脏衣的命运,便大摇大摆走上前,坐到了贾茗桌旁。
“你这做的是什么月饼?”陈知许一下就看到了贾茗桌上放着的月饼,个个圆润饱满,像个大胖小子,里面的馅料鼓得快要露出来,“馅都快出来了。”
他弯腰凑近瞧着,伸手戳戳那胖小子。
贾茗很快瞟了他一眼,丝毫不留情面地将他手拍下,“你懂什么,这叫边薄心厚。”
“就是,你懂什么,”叶资小心观察着,用手点了点月饼。
这月饼估计再碰一下就会露馅。
叶资忍着想要拿起的好奇心,把手指收回,仍旧站在贾茗这边,“这不是包得好好的嘛,没露馅啊。”
陈知许见兄妹齐心,自己处下风,马上转换话题,“行行行,我们贾娘子哪有做不好的,那中秋那日你也要做这个吗?”
贾茗想了想今日做饼时的盛况,左一个沾粉,右一个掉袖的,实在不适合自己去做。
思考间,她转头瞧见了那院中被浇灌得晶莹剔透的桂花树,想起王家大院中似乎也栽着一棵,主意顿然心生:“我做桂花酒。”
陈知许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棵桂花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桂花酒好啊,香香甜甜,表妹你一定行!”叶资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桂花酒的滋味,脑中回忆的甜蜜不断刺激着唾沫的分泌。
陈知许也肯定道:“桂花酒确实好,制作工序简短,免了在外人面前失礼。”
今年中秋,贾茗一群人反复商讨过节准备,决定与往年般就好,唱戏、做食,分币,让这大院热闹热闹。
“我在王家大院酿酒,你们也要来吗?”贾茗好奇道。
眼看叶资要张嘴,陈知许立刻压下他的肩膀,抢答说:“自然要来了,要不然谁接替你的位置去做月饼。”
说完嘴巴微撇,耸耸肩膀,朝着贾茗就是一副委屈模样,又暗暗加重下压肩膀的力量,让叶资无法反驳。
贾茗看他演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演技不错,我看你适合帮忙唱戏。”
“诶,打住,”陈知许迅速变脸,假装正经地说:“这唱戏,说话本一职自然是由我祖父包了去,我怎能抢?”
叶资实在受不了陈知许,将他从自己身上拍下,嫌弃地指了指陈知许的脸,“瞧他这演戏样。”
贾茗与叶资对上眼神,实属是忍不住笑,还略带挑衅地对陈知许挑了挑眉。
“你们兄妹俩这样玩是吧,”陈知许起身,拍走身上的粉末,“好好好,那中秋我只好陪公主殿下玩了,毕竟一个酿酒,一个做饼,也就只有我能胜任护卫这个职位了。”
李纯熙身为公主,在中秋那日定会在皇宫参加宴会,可这无趣又要端坐的宴会李纯熙怎么会待得住呢?
按李纯熙的性格,她无论如何都会逃出来,来这市井街巷上玩一玩。
“瞧他这偷懒样。”贾茗有样学样地指了指陈知许,和叶资打配合,齐力打趣他。
陈知许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确实是想偷懒,但他想到了更好的点子——他用力一跺脚,震得面粉弥漫在她们面前,呛得眼睛都睁不开。瞧见她们这副倒霉样,陈知许也美美地跑开了。
“啊!陈知许!”
“你小子别被我抓住!”
*
中秋之夜,王家大院被装点得如同一幅精美的画卷。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砖灰瓦上,映照出一片银白的光辉。
庭院里,桂花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月饼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中。
大院中央,一座精致的石桌被摆放在桂花树下。素衣少女衣袖轻挽,露出的皎洁手腕正熟练挑拣着桂花瓣。
她一边将花撒进陶瓷坛中,一边津津有味地瞧着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和面的叶资。
他的大石桌就摆在贾茗旁边,额头紧紧系上头巾,□□,还有模有样地绑上麻布围裙,倒像个厨子了。但是他的手法,真是令人发笑。
一开始,他就直接将面团扔向桌面,武生实属不自知,力量完全不可控,面粉一层层掀起,响声一阵阵激起,菜板子终究扛不住,自裂了。
这粉尘呛进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咳地眼泪直流,喉咙也是快裂了。
叶资挥手扇开面粉,捂着嘴小声嘟囔着,“哦呦,王家菜板子不中用啊。”他把板子堆在地上,又很自然地从一旁掏出新的菜板子,好像他早就知道一样,特意备了一个。
贾茗看着叶资努力但笨拙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表哥,小使点劲,别让师傅为难。”
在叶资摔面团时,贾茗就注意到了旁边帮忙做月饼的师傅。
叶资这人块头大,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刮脏了人家一身,难免让师傅心生恐惧。
叶资终于看到师傅,立马变换了姿态,“诶嘿嘿,别紧张啊师傅,”还刻意收了点力气,拉师傅往自己身边站,“您说,我听着,我一定好好做。”
贾茗看着这边逐渐变得和谐的师徒二人,又转头确认另一边的戏台布置。
戏台是侧向着大门,但占据了院子大部分空间,在夫子的监督下,装扮得红红火火,光彩得体。喏,眼下正在安排戏子走戏呢。
“咳咳!”一个看打扮就知身份尊贵的女子兴冲冲地门外跑了进来,“还不拜见公主殿下?”
是李纯熙了,她已经期待这次逃跑很久了。
贾茗很自然地对她行礼,“草民松萝,见过公主殿下。”
这场对话是她们打小养出的默契。
李纯熙动不动就喜欢从皇宫中跑出来,她单单自己玩可不行,她还要拉上贾茗。
但贾茗可做不到像李纯熙这般潇洒外出,不顾一切地玩耍,她还是要先乔装一番再出门的。
就像今夜中秋,贾茗一改以往发髻,编了单侧麻花辫,额上包了蓝色头巾,脸上还不忘与院中其他侍女般挂起面纱。
今日贾茗的妆容也很不同,醒目的便是那被她描的又细又长的眉毛。
既然乔装了,换了个身份,那么名字自然也该改一个了。
现在,贾茗将自己取名为松萝。
“好的,松萝,”李纯熙好奇望着贾茗桌上的物件,“你今日是要做什么呢?”
“桂花酒,”说着便从底下摸出一罐酿好的酒,给她倒上一杯,“来吧,公主殿下,尝一尝,这可是松萝亲手酿的。”
李纯熙二话不说拿起就是仰头灌下,“哇,可以啊松萝,待我逛完回来后,让我拿几罐回宫里昂!”她早已按耐不住自己想出去游街逛市的心情。
可还没等她跑出几步,她又回过头,“陈知许在哪儿呢?”
“去茶馆抓他吧,公主殿下。”贾茗挥着手让她赶紧去。
李纯熙迫不及待,“那我去了,松萝。”
贾茗望着她跨过门槛,拐进市街,才舍得低下头继续挑拣花瓣。
“是我来得不巧了?”一道陌生的声音穿进大院,如同早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充满了力量。
庭院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倾听他的声音,“这王家大院怎么没什么人呢?”
现在贾茗的桂花酒、叶资的月饼等等都没准备好,王家大门都是半掩着的,当然没什么人了。
李阜恒跨步进院,一身素色便衣,无金银装扮,看着也无利刀佩戴,唯有马尾发髻上的白玉绿叶倒显得几分惊艳。
不知是否是他打扮得太过朴素,无论旁人怎样打量,都没有一个人上前招呼他。
贾茗自然是认出他了,但她见众人的反应以及他满不在乎的态度,好像他也没有要介绍自己身份的打算。
贾茗静静地在桂花树下打量他,完全没有上前行礼的意思。
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别和他扯上关系。
可他那巡视王家大院的眼睛,在某一刻瞬间就定在了贾茗身上
不是,这是贾茗?
她怎么长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