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我》不爱吃香菜和折耳根

3、孤独患者

　　齐连对荒野星的探索进度拉得要比种田任务的进度快。
　　主要是现在关于任务的一切才刚刚起步，好多事情还在实验阶段，只有等到第一茬白麦熟后一切步入正轨时才会开始慢慢忙碌起来。
　　齐连之前还对系统说：“种地不应该图快。”
　　她本来制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打算稳扎稳打一步步扩张，对荒野星的探索也该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一点点探索。
　　但现在情况稍微出了点变化。
　　原定的计划被齐连完全推翻，她似乎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开始急于求成。
　　吃过鱼后的当晚，齐连就在系统购买了渔网。
　　第二天出门将网挡在下游一处比较窄的水口前，又带着斧子深入树林，花费两天时间找到了溪流的起点——一片淡水湖，在探查过湖水深度确定目前没法把湖水抽干后，齐连在湖与溪水的连接处就地取材，弄来一堆木材和石头截断了水流，将被困住的一大批鱼都收入系统，获得了她这次穿越的第一桶积分。
　　但她的积分与自动化所需要的积分的差距依然很大，这批积分仅够她买两头耕牛，开垦的效率从一天一亩提高为一天二到三亩。
　　齐连有些后悔将新手小屋放在这个背山面水的地方了，这边适合小家生活，如果仅考虑生存问题，小屋的位置就是风水宝地，但如果考虑扩大农场规模搞自动化，这里四面环山，地形复杂，光是开荒就要浪费不少时间。
　　她种下的第一亩白麦收获，收上来的粮食也成功通过了系统的检测，这里的土壤没问题。
　　齐连将剩下的积分全部都投在种植白麦上，她在等待白麦成熟期间还在不停扩张耕地，并且给每亩地都加了系统商城里买的金坷垃。
　　在金坷垃的加持下，第一批白麦成熟花费一周，用系统的一键收割收获了大约5000千克麦子，完成白麦的指标绰绰有余，但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不用急，她大可以将这些麦子全拿去换积分，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拿整数的5000千克白麦兑换积分，剩下的存着吃，听001说这些乳白色的麦子吃了对身体有增益，而且麦子顶饱又容易储存，可以考虑拿去制作面条。
　　现在齐连的手头上有253162分，小任务只能得到些零头，还得是种田赚。
　　接着就是种植御米和规划需要搞几亩水田来种植难稻，难稻对土地有要求，所需要的数量也不是很多，她打算只种一点用于日常食用，跳过难稻直接开始种御米。
　　齐连那爱学习的前辈留的东西很有用，她在新手小屋里找到了尺子、铅笔和圆规，可以拿去测量或者绘制地形图。001虽然说它可以调出虚拟地图，但做新手任务，系统不会给她提供任何与任务相关的帮助。
　　在工具的帮助下，她顺利地画出了一张简单明了的地图，标明附近的地形，她可以对着地图思考如何种植。
　　齐连有考虑过直接在溪边种难稻，但是以前做农活的经验告诉她，溪边的石头多，地势也不平坦，外加太过临近森林，有甜味的稻苗容易吸引鸟类啄食导致减产，综合下还是引水到小屋附近好些。
　　之前遇狼的事也警醒了齐连，这里不是很安全，虽然以后可能要迁移居住地，但在搬走找到下一个宜居地之前，她还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必须做一点防卫设施。
　　齐连原本想围个篱笆，但系统提到它的商城里有保护罩，价格也不贵，租用中型保护罩一个月仅仅需要200积分，富起来的齐连完全不用在意这点开销，甚至还可以给耕地也买上几个保护罩，将鸟类和害虫隔绝在外。
　　系统商城里还有鸡鸭鱼苗，齐连虽然与动物有些相看两厌，但她对拿去食用的动物倒没什么偏见，反正都是吃。
　　在种难稻的水田里放鱼苗有助于稻子生长，普通的田鱼虽然有土腥味，但处理得好味道也不错……虽然她没有嗅觉和味觉，但食物不只有气味和味道，还有口感存在，齐连爱吃东西，食物越多样越能带给她活着的感觉。
　　系统还说可以用肉类和蛋换取积分，搞家禽养殖，不过她的精力没有那么多，也不喜欢动物的臭味，她只弄了两只母鸡负责下蛋。
　　现在齐连要尽可能快地获取大量积分，所以她在种白麦时顺带还种了一亩御米，打算把每种作物的特性都搞清楚，以最短的时间建成自动化，最后……赚到比一百亿还要多的积分。
　　齐连很少再无所事事地和系统闲聊，她每天都很忙，早上浇水观察作物生长情况，给耕牛喂食料，下午顶着太阳开荒，晚上盘算一天的收入，给身体的力量与速度加点，并对比研究这三种作物和她以前种的小麦，水稻，玉米除了颜色和营养价值以外还有什么不同，这样细致的观察也让她提前发现了御米区别于玉米的一项的特性——距离。
　　普通的玉米一亩可以种三千到六千株，但是御米只能种1500株，她确实种了三千株，但有差不多一半的御米没有结穗，而且结穗的也都只有一个穗，只能产出一根玉米棒，她做了许多次对比实验，最后确认了，每株御米之间的距离需要宽一些，两株御米的距离但凡近了一点就会导致它们互相争抢营养，争抢失败的一株不会结穗。
　　所以系统商城里售卖的种植一亩田地的御米种子实际上需要两亩地才能达到最大的利用率。
　　那么，种一亩御米大概可以收获1125000积分，而她需要等一个月。
　　而种植难稻需要十五天，亩产500千克，去掉稻壳是375千克，一个月差不多是750000积分，相较之下，还是种御米更赚更省力一点。
　　齐连的脑子转得飞快，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启动了开关，不停忙碌不知疲倦，买了电灯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将夜晚的时间也利用起来，基本就再没有睡过觉，平时为了保持精力不犯困，她会一边加点一边在商场购置许多便宜的精力药剂喝下。
　　一百亿的目标越遥远，齐连奔向目标的步伐就越迅速坚定，与此同时，她也在疯魔的边缘试探。
　　开垦的机器买了，就买种植的机器。
　　种植的机器买了，就买浇水施肥的机器。
　　浇水施肥的机器买了，就买保护罩、监控、虚拟星球地图……
　　时间仿佛被谁按下了加速键，等齐连从这种日夜不休的工作狂热中清醒时，她手里握着控制器，正打算炸了眼前碍事的山开辟新的种植园。
　　回头一看，遍地金黄，全是即将成熟的御米。
　　但在手中的地图上，她的农场才仅仅霸占了一角土地，远远不够。
　　雷霆炸响，地崩山摧，系统面板上，荒野星的名字闪烁两下。
　　一百亿好远。
　　稍微清醒一点的双目再次坚定，她只有一个目标，她将为她的目标鞠躬尽瘁。
　　齐连失去言语。
　　001忠实地记录着宿主的一举一动，这才是它所熟悉的那个宿主，其他时候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狂信徒，只有在那个人的面前时，她会变成孩子。
　　半年时间倏忽而逝，有系统护罩保护的御米不惧任何自然灾害，金黄色像病毒一样飞速蔓延，包裹住整片陆地，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极端地形未被侵占，像人脸上的疤痕。
　　达到一百亿目标的那晚，齐连手上的荒野星地图正式更名为耕植星地图。
　　001想着给宿主放个礼花庆祝一下，齐连也答应它出来看看外面的光景。
　　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被御米包围的小院里看烟花，外面全是规整的御米田，除了产量以外几乎没有差异，但这座小院却没什么变化，还有仅存着的野草野花。
　　齐连没有选择搬走，即使小院外已风光不再。
　　烟花未放到一半时，就有人静悄悄地睡着了，她的样子变得沧桑成熟许多，这里没有时间观念，但她的经历仍让她有了成熟的气质。
　　过去的半年里，齐连没有睡过一次觉，哪怕有精力药剂随时吊着命，她的精神也该到极限了。
　　何必呢？
　　不通人性的系统想问，它想问齐连，也想问主神，还想问其他所有人类……何必呢。
　　一个虚影在熟睡的女孩旁边逐渐凝实，她的个子高挑，身形单薄，略微低头，发丝垂在眼镜边，黑色的眸子沉静而又温柔，像星星，白皙的皮肤柔软而又细腻，像月光，眼角还有细小的黑点，那是不低头使镜框垂下便看不见的痣，像浮光幻影。
　　她仿佛是梦里的丽人，被梦境主人美化又美化的女神。
　　她原本应该冰冷，此刻摩挲着齐连脸庞的指腹却很温暖；她原本应该疏离，轻轻烙在女孩额间的吻却满是疼惜。
　　齐连还是皱着眉，自那天流泪后就几乎没有再舒展时，她太累了，执念深刻，却不知自己到底在追寻什么。
　　如果齐连记得，她肯定会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就猛然惊醒，可她不记得了，明天醒来不会有任何痕迹。
　　齐连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睡饱的齐连又变回了原先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懒懒散散的，每天等到日上三竿才肯起来。
　　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比起任务，001更加担心它宿主的身心健康，无论是现在这个躺床上摆烂的宿主还是之前那个疯狂内卷的宿主，看起来好像都不是很正常。
　　不过至少现在的齐连更安分一点，之前那个为了试验加点极限能达到的力量半夜跑出去与熊搏斗与虎赛跑，颇有种为达目的谁的死活都不顾的疯感。
　　今天的宿主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忙忙碌碌，系统的卡通电子豆豆眼越睁越大——虽然只是小绿豆变成小黄豆的区别。
　　它看到了什么？她的宿主在跳大神？
　　也不能说是跳大神吧，应该用载歌载舞比较合适？
　　反正她脑袋上绑了个羽毛冠，脸上又画了好几道彩线，还特地从商城里买了一件巫祝仪式用的祭服，神神叨叨的，看着离人有点远，离神也不近。
　　“天灵灵地灵灵……”
　　“宿主，巫蛊和道教不是一个流派的。”
　　“那……蛊神在上，财神爷保佑这一百亿不会打水漂……”
　　身为系统，它莫须有的心在累。
　　“既然您这么害怕开出来的东西不好，为什么不将这一百亿留着自己用呢？”
　　一百亿积分，都可以买核弹了，按照宿主隐藏的资本家属性，她不应该将一百亿继续投进她的种地事业中，围海造陆将版图扩大再扩大，直到一百亿对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时再来买空商城吗？
　　别问它是怎么知道的，这货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如果做任务可以达到她买空商城的目的，她会无限刷任务，如果任务达不到，她就卡bug，总之要等积分多到她有安全感时这个吝啬鬼才有可能拔根毛。
　　除非她知道那一百亿的“神器”是什么。
　　“你不懂，我平生最喜欢赌了，就是要大起大落才刺激。”
　　谎话，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您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跳大神还要放好运来挂四叶草比六六六的？什么杂糅派祈福仪式啊？
　　看来她的宿主终究还是癫了。
　　“准备完毕，好的！现在我的运气一定好得可怕！”
　　正午十二点，音响里鞭炮齐飞锣鼓喧天，有风拂过天地，卷起阵阵金浪，齐连面前还有张桌子，一边放着个大金盆，另一边放着红彤彤的川菜，听她说是抽到金色传说就开饭，抽不到就开席。
　　完成物理意义上的金盆洗手后，它这磨磨叽叽的宿主颤抖着手，点击了购买。
　　“叮，恭喜宿主，成功购买终极大礼包，获得……获得……刺啦……滋滋……”
　　“系统？”
　　这声音……她的系统不会要爆炸了吧？
　　蓝色光团忽闪忽闪，像是接触不良了。
　　齐连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把水擦干了的啊？这高科技居然是不防水的吗？
　　最后，一直在肩膀上待着都看习惯了的光团突然消失了，什么也没留下。
　　吉时已过。
　　一人在耕植星投出孤独的影，春日的阳光也刺眼，她的小院却还是冷冰冰。
　　齐连踢开脚下的石子。
　　“我知道，除了自己没人可信。”
　　……
　　“但我没想到，你不是人也这么不可信。”
　　齐连不是很白，她从大山里来，自小在乡野生长，哪怕后来功成名就，她的肤色也要比城市中的人黑一点，不算特别好看，但颇具特色，是走在人群中一眼能望见的类型。
　　不过十六岁的齐连就不一样了，她是班里最沉默最没有存在感的同学，长年累月穿着秋季的校服外套，坐在后排无人注意。
　　而失忆的齐连是割裂的。
　　她可以很特别，也可以“藏”起来。
　　现在她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她的系统消失了，神秘大奖也没拿到，商城空间都打不开，她好像又成了普通人，没有任何身份，也没有人需要。
　　系统001消失了一个月，齐连还是能好好活着，她以前的运气一直不太好，所以凡事都喜欢往最坏的方面打算。
　　比如作物没有全部卖掉，留了一部分在田里，比如她很早就养殖了鸡鸭，还种了蔬菜。
　　没有系统，没有商城，没有空间，她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但也有一点齐连没有算到，她没有多拿几套衣服放在小屋里，现在是上个任务者的T恤和那件祭服轮换着穿。
　　在哪不是活着，这里也挺好，至少自由。
　　还是那个小板凳，还是那个小院子，还是那个齐连，只是多了一把吉他，她从小屋里搜到的，刚好她只会吉他，又刚好只学过朋友教的小星星。
　　荒野有人自言自语，她正准备自娱自乐。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感觉有点像小王子……对了，还缺一朵玫瑰，玫瑰在哪里？稻花可不可以？”
　　小星星弹腻了怎么办？那就自创吧，弹点什么都行，她现在可是世界第一歌手。
　　“睁开眼是迷惘，回过头是遗忘……”
　　陌生的曲子，陌生的歌词，熟悉的空荡。
　　所以她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吗？应该吧。
　　齐连的脑回路依然奇怪，思绪依然跳脱：“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抱一抱我呢？”
　　犯病也好，妄想也罢，反正就她一个人，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现在大吼一声，大哭大闹，也不会有人来举报她扰民，也不会有大人拿着木条子抽她。
　　反正她有病，在穿越前她就已经在精神病院躺着了，发个疯也没什么吧。
　　齐连咧开嘴，无声地笑，十六岁的她不常笑，也不常哭，所以面部很僵硬，她知道的，自己笑得很假，不像真的开心，哭也很假，不会流眼泪。
　　是真真正正的“哭笑不得”。
　　那就练习一下吧，免得以后没心思练了，自己看着面瘫都厌烦。
　　她多少岁来着？十六还是六十？她是谁来着？齐连？齐连是谁啊？
　　哈，哈哈……头好痛啊。
　　可不可以来个人……抱抱我呢？
　　“齐连。”
　　她可能又精神错乱了，居然觉得身后有人说话。
　　齐连转过身，她果然又出现幻觉了，居然幻想出来一个人，一个有点面熟的很好看的女生，身上还穿着她那学校的校服，就站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几乎触手可及。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把什么看成人了，是影子？还是御米杆？
　　那就碰一碰吧，再当回水中捞月的猴子，总归能捞到东西的，哪怕是一摊水——除非手里的篮子是烂的，早已被岁月蛀空。
　　齐连摇摇晃晃地站起，旧吉他从她怀里滑到地上，和它的主人一样破破烂烂。
　　好疼啊……头真的好疼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疼……真的好想死啊……
　　可还是好想活。
　　“喂……”
　　幻影啊。
　　“能不能……能不能……救我……我……”
　　你能救我吗，或者让我解脱……可不可以……让我解脱……我好累……
　　齐连跌进温柔的漩涡。
　　碰到了……好温暖……原来不是幻觉么。
　　“能不能……”
　　能不能……抱紧我……
　　明明她的话都没说出口，那个拥抱却渐渐收紧，是融入骨血的温暖，并不痛苦。
　　好熟悉的人啊。
　　“言……柯……”
　　我……是不是快死了啊，都开始……做美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