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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失落往事五 ...

  •   细细碎碎的回忆,是撒在人生这杯苦咖啡上的巧克力碎,明明它的主体是苦涩,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顶端微末的甜。
      我该如何报答你,仅是这样就可以吗?
      这是齐连每次和言柯待在一起时都会想到的问题。
      齐连觉得,她喜欢言柯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最难形容是感情,说不准她喜欢言柯究竟是成为朋友后的友谊变质,还是在成为朋友前就“目的不纯”。
      不过那会儿的她实际上也不怎么在意是爱情还是友情,在她的想法里,反正以后估计不会再见面,无论是什么情感都会被时间磨灭,还不如趁现在对你好一些,至少现在的我还能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齐连完全和每天来给言柯送饭接言柯上下学的保姆啊保镖之类的混熟了,他们要送东西也用不着回回都打电话给班主任了,给有老年机又经常出校的齐连嘱咐两句就成。
      有人说感情的起点是好奇心,重点是神秘感,终点是习惯,但她们俩有点没搞清楚顺序,起点是逐日了解的习惯,重点是好奇心与神秘感,终点还没找到,可能一辈子找不着对齐连来说也不重要。
      有人认为真正的感情就是你走进我的生活,我也走进你的,无声无息融入,不需要英雄救美,不需要轰轰烈烈,只需要某天我和你偶尔分开,发现自己在你走后心中空空落落,那就是有感情了。
      “言柯,吃饭啦。”
      “言柯,程阿姨让你多喝水。”
      “言柯,会玩五子棋吗?”
      “只会围棋?”
      “那我教你。”
      “言柯,今天下午天气好,要不要出去逛一圈?不要总是坐着,对身体不好。”
      “言柯,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了上次那只狸花猫了。”
      “言柯,你趁我上厕所去偷偷买辣条了?”
      “柯柯,没人这么叫过你吗?那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柯柯,这药是治什么的啊?”
      “柯柯,你以后想要考哪个学校啊?”
      “柯柯,放假想出去玩吗?我已经和程阿姨讲了,她也跟农阿姨说过了。”
      言柯回过神,瞧着她的同桌,不知何时,齐连脸上有肉了,还白了一点,从高二上学期开始就在长个子,现在居然也有一米七了,她也有些近视,不用再给齐源汇款后攒了点钱,买了副度数不高的眼镜,校服外套里面的衣服也换新了,只有布包还是老样子,一直背着。
      普通人只要不是鼻歪嘴斜过胖或者过瘦,一般长得都比较清秀,再化个妆用个洗面奶什么的,走外面也能喊声帅哥美女,齐连的五官比较端正,要比普通人好看一点,但更多是气质加分,凌厉的眉目与微翘的嘴角,不过分锋锐也不会过于温柔,却能一个眼神就看出她满是故事。
      在一众高中生中,她最像成年人,在她笑的时候,深棕色的眸子看着你,如同全世界只有你一般专注赤诚,又最像小孩。
      所以尽管齐连只比以前开朗了一点点,那点开朗还只针对言柯,但还是有其他同学开始被她吸引过来,特别是室友们,以前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搭理,偶尔还蛐蛐两句,现在就友好多了,有什么事也是商量着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最近言柯去体检,医生也说她的身体素质有所提升。
      “还有其他人一起去吗?”
      “当然是还有我和周黍黎啦!”
      梅旅冲到齐连的位置前,进出齐连的班级就和进她自己班一样随意,她后面还跟着个女孩,没有梅旅放得开,左右看了下,同学们都没什么反应,显然习以为常,她才走进来:“梅旅,不许在走廊乱跑!”
      “切,你还违规进其他班了呢。”
      梅旅不以为然,哪怕女孩是她的班长也不怕。
      “不是这个原因,走廊奔跑危险很容易撞到人,你一个收不住就会摔伤。”
      女班长个子矮矮,长得可爱软萌,说话却很大人。
      梅旅挠着头,没敢再往齐连桌子上坐,但还是嬉皮笑脸:“你关心我啊?”
      女孩双手抱胸:“是啊。”
      一个太直白的人加入这个喜欢各自思考感情拐弯抹角的小团体,让另外三人都是一愣。
      梅旅耳朵都红了,脸也有点发烫,她最招架不住周黍黎的直球。
      “好好好,我下次注意,咱们先说正事行不?”
      正事就是这回节日放假出去玩,去的是齐连和梅旅老家附近的山上,目的是在山顶看日落。
      川省的山普遍不算高,但是道路陡峭,有些地方甚至都不能被称为是路,考虑到周黍黎和言柯都没怎么爬过山,言柯体力也不够,所以四人最后决定早上出发,由齐连和梅旅负责准备物资,周黍黎以前和家人出去野炊过,负责供应厨具。
      一直没开口的言柯默默举起手,她呢?她干什么?
      另三人看着言柯,陷入沉默。
      “言柯你不用带东西的,带个人来就可以啦,我原本还打算让齐连把你扛上山呢。”
      这话虽是关心,但落在言柯的耳朵里,还是让她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没办法呀,谁让梅旅打心眼里认为言柯那瘦弱的身板儿能够成功爬到山顶就算不错了,要是再让她背负着重物爬山,恐怕还没走到半山腰就得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了吧?
      想到这里,梅旅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言柯听到这话后,眼神黯淡了一瞬。
      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而将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齐连。
      只见齐连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接着,她凑到言柯耳边轻声低语道:“没事的,你到时候好好展现一下你的精湛厨艺,绝对能把她们吓得一大跳!咱们的大厨师可不能因为背着东西而白白浪费体力呀,毕竟你还要负责给我们做一顿美味的大餐呢。”
      这番贴心的话语重新点亮了言柯的眼睛。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啊齐连,居然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哼,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颜啊,你这个混蛋!”原来是梅旅在假装生气,双手叉腰,人设崩坏。
      不过她才没有真的生气呢,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齐连又那么了解她,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感觉呢?
      可到了现在还如此光明磊落的,那估计就是不喜欢喽,她这会儿差不多都要放弃啦。
      上课铃响,梅旅立马拉着周黍黎开始“逃亡”。
      在教室门口还不忘回头招手:“记得时间哦!”
      “梅旅!我叫你跑慢点!”
      如果非要让齐连找一个她们关系真正发生转变的契机,她可能只会想到大家一起出游的那天。
      四个人走在乡间的路上,梅旅轻车熟路,齐连稳稳当当,周黍黎左顾右盼,言柯的目光从被齐连“抢走”的背包上移开,拿着对方唯一留给她的那本图鉴书,边走边观察植物,甚至薅走了一把野生藿香。
      一个人登山会孤独,两个人登山会黏糊,三个人登山会乱成一锅糊糊,四个人就刚刚好很舒服。
      上午的阳光好,天气正夏入秋,又难得接连几天没有下雨,天气预报也说是晴天。
      几个女孩走在路上说说笑笑,梅旅在朋友中是活宝,逗得连言柯都没忍住眉眼弯弯。
      周黍黎是完完全全的城里人,以前从来都没来过乡下,所以有些警惕:“梅旅,那里的叶子在动,这里不会有蛇吧?”
      她记得爸爸说过,川省的这些荒山野岭里很有一些小动物,要是遇见松鼠野鸭之类的还好,要是遇见了蛇,她可就要尖叫了。
      “山上有蛇正常,不过这些蛇一般都是菜花蛇,很少有毒,我和齐连从小就在这附近长大的,这一块熟得很,你说对吧?齐连?”
      梅旅的胳膊肘碰了碰好友,齐连皱着眉,莫名觉得这座山有点奇怪,不过嘴上还是应和:
      “是啊,我也感觉对这座山很熟悉。”
      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熟悉,应该是她住在乡下的时候太短又年纪太小,奶奶以前带她来过,但是她不记得了吧。
      山路回转,错综复杂,这座山虽然有一部分被开荒过种上了蔬菜和米粮,但也有一部分没人管,杂草丛生野树林立,只有几条乡人走出的小土路在其间若隐若现。
      几个人毅然决然一头扎进密林。
      竹子与黄角(guo)树交替出现,霍麻混在各种植物间暗中伤人,她们有时候还会路过谁谁谁的墓前,看到某某某的坟包。
      对于路上的一切,两个本地人熟视无睹,两个城里人却像打开了新世界,左看看右看看,要不是齐连眼尖阻止了,言柯差点徒手把霍麻摘一片下来做标本,要知道,这种植物碰到皮肤上可是会痒死人的。
      午间,几人找了个小竹林间的空地休息,脆皮言学霸果然不太行,坐下就不太站得起来了,还要强撑着上,齐连哭笑不得地把人按回去休息,哼着歌搭上烤架开始烧烤,她还对言柯说,都是新鲜的食材,也没有用多少调料,只要不放太辣吃一些也没问题。
      原本还在蠢蠢欲动的言大厨老实了,托腮看着齐连烧烤,决定一会儿要是烤出来的不好吃就和齐骗子绝交三分钟。
      梅旅则是和周黍黎一起去捡柴,某个人还坏心眼地用竹叶子里包的胖嘟嘟的虫吓唬她班长,结果被生气的班长追着打。
      事实证明,她们永远可以相信齐连的烧烤技术,那可是连最挑食的初中生也欲罢不能的味道。
      南方的夏天很神奇,它的上午是一个季节,下午是一个季节,晚上又是一个季节。
      天气渐渐炎热,太阳过分耀眼,气的齐连猛拽梅旅,说要她上天替代天上的太阳,梅旅无奈地摆了摆手,周黍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而言柯倒觉得气温比上午暖和不少,正适合她。
      几个人之后基本上都往比较凉爽的树林里走,没注意天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云朵。
      也怪齐连和梅旅太久没回乡里没观察过天上的云,相信了那时候不太可信的天气预报。
      等几人爬到将近山顶的位置,才注意到太阳已经不见了,反而风大了起来,云也聚成一团乌黑的混沌。
      言柯手上的图鉴已经在半路换成了自己买来的照相机,一路上拍了不少风景照片,镜头从天边开始收拢,直到一个身影闯入其中,这还是言柯第一次将人收入景里。
      摄像头中的齐连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灰色连帽外套,短发被风吹得纷飞,站在山顶,给人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她在这时突然回过头,发现言柯的摄像头对准了她,于是浅浅一笑,手指穿过飞起的发丝,衣袂翻飞,压抑的世界突然迸发光彩。
      远处雷响,天崩地裂,近处有人摘下眼镜,世界毁灭也云淡风轻。
      言柯刹那按下快门,相机的胶卷却已用尽,那一幕只会存在于她的记忆中,无人知晓。
      扑通……扑通……
      杂乱无章。
      实际上,齐连在发抖,她极力装作正常的样子,道:“要下雨了,日落估计看不成了,我们快下山吧,梅旅她们俩呢?”
      言柯也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她摩挲着相机,道:“刚才梅旅好像说周黍黎之前被巴茅刮伤了,她带对方找地方擦药去了。”
      “有梅旅在,她们应该没问题,你呢,你有没有被伤到?”
      “我平时怕冷,衣服穿得比较厚,没有。”言柯将相机收进齐连留给她的轻便小背包里。
      两人一边聊,一边快步往山下赶,来时是抱着散步的心情,所以几个人没规划最短路线,只是随便挑比较平缓的走,走错了也没关系。
      但现在不行了,齐连带着言柯尽量往农田多的那边走,山路陡峭,齐连拉住言柯的手,没有回头,给对方留下一个令人心安的背影。
      “跟着我,我们要快一点了,天变黑了。”
      实际上齐连远没有她表现得那样冷静,她那时也急坏了,而且她还害怕打雷,精神恍惚,周围的景色随着天黑变得越来越眼熟。
      在言柯没看到的地方,齐连的脸上已经淌下汗来,嘴唇苍白。
      走过一个很陡的土坡时,她就想起来了,这座山,是她和她妈妈当年逃亡到的那一座。
      豆粒大的雨水已经滴到她的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滑到唇边,又咸又苦,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
      没有雨伞,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下山,言柯的身体也不能淋雨,现在她只能暗自祈祷能找到当年那个废弃的红薯洞,夏秋季的雨来得大也走得急,等她们躲过这一阵,她就能凭记忆带着言柯赶紧下山了。
      没关系的,齐连,你可以的,齐连……不要害怕,齐连……你不怕打雷,言柯那么信任你,你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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