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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吴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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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坐在车后座接送克老师上下班的某人消失不见,店长将吴沃的猫抱回家养,戴唯珍从吴氏辞职,吴家开始乱了,鲸市变了天。
随着一条又一条关于吴氏的负面新闻无法抑制地浮出水面,终于让大部分人都发现,不知何时,吴氏的产品已经渗透进民众的方方面面。
一家独大的局面,总是会引起某些人的恐慌,许多谨慎的公司已经在暗中着手切断与吴家的联系。
而吴氏里的人也不是傻蛋,齐连的做法太过激,被人提早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渐起的声浪被吴文书与吴倪联手压下了大部分,仅有剩下的一小部分他们压不下,因为查来查去,发现背后的主使同样是齐连。
“吴沃,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二十多年来,吴文书第一次主动过来见吴沃,也是他第一次对这个女儿发怒,如果吴文书对面的人真是吴沃,她可能会不知所措,然后乖乖将手头的权力交出来让吴文书去处理这个乱子,最后吴文书重新上位,吴沃依旧是他眼中性子怪僻的废物,永远不如她姐姐吴倪。
可是不巧,他撞上的是最近心情不好的齐连。
“我想做什么?呵,我只是想修剪一下吴氏坏死的枝叶,这有错么,还劳烦您来教育我。”
“修剪?你一刀插在吴氏的大动脉上还说是修剪?你知不知道现在外界是怎么看待我们吴家的?再这么下去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到时候咱们吴家就完了!”
齐连坐在书房的办公椅上,既没有给吴文书一个位置,也没有招待他喝茶,反倒像是一位合格的上司,坐在上方听下属汇报。
窗外那株紫藤花已然凋零。
齐连嘴角一勾,挂上恶劣的笑容,她在此刻褪去了吴沃冷漠的伪装:“完蛋了也是你们自己做的孽,关我什么事呢?”
可吴文书还是没看出来,面前此人不是他的女儿,搞得齐连都有点心疼吴沃了,这孩子真心有点惨,爹不疼娘不爱的。
李四海家的某霸总打了个喷嚏,后背发毛,感觉被鬼盯上了。
她在想念她的猫大爷,不知道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会不会守着门口等她回家。
养膘的肥猫打了个哈欠,钻回窝里继续睡。
至于铲屎官?那是什么?
“吴沃,你别忘了,你也是吴家的一份子,吴家倒了你也不会好过,你不合格,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是啊,吴氏又不是吴文书一家独大,当年吴文书下台让吴倪上位,哪怕吴倪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也避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后来的家主又换成比她姐还略逊一筹的吴沃,当年也是闹了好一阵才摆平。
现在,这些不服气的抓住机会又开始蠢蠢欲动,齐连不仅不会阻止,她还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越乱她越高兴。
领头羊带着大家一起跳崖,有脑子的也会被没脑子的顶下去。
“那就让他们过来抢呗,抢过了再说,就算再不情愿,您也会帮我的,对吧。”
吴文书盯着她,齐连也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他们都说你有双重人格。”
齐连礼貌微笑:“是的呢。”
留下一句不是威胁的威胁,吴文书离开了。
另一边的吴沃突然想起,她实际上还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照顾她长大的赵管家!
可是听说不久前赵管家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其实已经有人发现了“她”的异样?
住进李四海家后,她也算有了一个获取情报的渠道,知道内情的吴家人也分为了几派,吴文书一派认为吴沃的脑子昏了,就算本意是想要改革为吴家好,她的步子也跨得太大了,而吴文书保证会从中调解,哪怕这个家伙有一点病也无伤大雅,该换上吴文书去“帮忙”,至于帮完忙后这位置还还不还回去,就到时候再说。
而以吴倪吴沃为首的一派则觉得快刀斩乱麻,老一辈留下的余孽还在,吴家需要定期的革新,只要挺过这一段时间将以前的沉疴彻底铲除,吴氏的未来必然还能更上一层楼。
乍一听,那冒牌货似乎真的是在努力经营吴家,为吴氏好,可吴沃知道那家伙是假的啊,与其猜测对方的用意,还不如直接看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对方这一出整下来,吴氏的股票跌了,名声臭了,吴家大部分的人暴露在民众眼中,那些暗地里的勾当取消的取消,被抓的被抓,就算有一部分保密做得很好连家主都不知道,也不得不暂停来避避风头。
只要再爆出更多乱象,或者吴家内部再出一个大案,很快国家上层就会插手,哪怕吴家和“有些人”有所往来,估计也阻止不了了。
那个冒牌货的目的居然是毁了吴家!
不行,她必须找机会赶快回去!
“笃笃笃”
李四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吴总,有人找您。”
出于警惕,吴沃问了一句:“谁找我?”
“他说他姓赵。”
赵管家!
吴沃打开门,果然是那张熟悉的稳重面孔。
赵管家穿的常服,见惯了老人家穿西装的画面,现在突然变风格还有点不适应。
老人家一看见她就开始流眼泪:“小姐,终于……终于找到您了!”
“快!快随我去吴氏!吴家现在需要您!”
赵管家拉着吴沃就开始狂奔,一路跑到楼下,吴沃愣住了。
眼前的豪车她再熟悉不过,是吴文书的爱车。
车窗摇下,却不是吴文书,而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美妇人,看模样,与吴沃有三分相似。
芝须淳瞧着她最少见到的女儿,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与吴文书的婚姻属于吴家还未做大前的家族联姻,她本就不喜欢吴文书,一年到头既不想见吴文书,也不想见两个小孩,在知道吴文书喜欢虐待动物后更是直接就离了婚,大女儿吴倪还偶尔见一面,小女儿吴沃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此刻与吴沃隔了二十几年的生疏,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可能做得有些过了。
但现在不是拉近距离的时候。
“快上车。”
“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吴家,吴文书当年的事被你妹曝光了。”
吴沃一愣:“我妹?”
芝须淳不敢看她,车速飙到最高:“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吴晓。”
变出一个不存在的人需要几步?
只需要一步,当你知道这个人时,她就已经存在。
一点虚无缥缈的线索,一点似是而非的谜团,再加入一点点本能的怀疑,从她存在那一刻,她便合理。
“吴晓”也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
只要吴晓这个角色能够让故事更为精彩,全世界都会帮她。
医院里言柯虚构的档案,吴文书早已击败的敌人对医院有过渗透的一点痕迹,赵管家的刹那鬼迷心窍,孩子出生时芝须淳的眼花昏迷以及后续回忆的无法肯定。
吴晓,一个被抛弃的死婴的身份便在所有人心中成形,哪怕她的成长成谜,过去经历成谜,但从齐连给芝须淳发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在这个故事里就拥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
对于故事结局的地点,齐连选择了好几处。
废弃的仓库,需要一位主角的爱人,一位主角的白月光,可惜在她的干预下,无论是吴沃、徐光缓还是戴唯珍,这三个都是单身狗,pass。
人烟稀少的江边,齐连见不得跳河后膨胀的尸体,也不想一不小心就变成人民碎片,pass。
齐连怕疼,很怕很怕,她思来想去,决定就不安排反派来个悲壮的死法了,还是恶有恶报锒铛入狱吧。
于是最终决战的地点被安排在了一座没有护栏的烂尾楼楼顶,楼顶风大,她觉得吹起的衣服可以飘得很帅。
她等了很久,等吴沃紧急出面公布了冒牌货的身份,等警察从吴文书的私宅里搜出更多的尸体,包括动物,包括婴儿,等上面发下文书严打贪官污吏,等吴沃挣扎过后,决定断臂求生,将在其他零散方面的投资收回大部分,专注于几个方向,再通过做慈善,增加员工薪酬等方式挽回口碑。
她等到徐光缓教完她的第一届学生,等到戴唯珍靠能力在吴氏谋得分公司最年轻总经理的位置,等到由克和梅旅一起伪造的吴晓的经历被吴沃得知,吴沃独自来到这栋烂尾楼,来到她面前。
此刻,齐连就是吴晓,毫无形象地坐在满是烂瓦碎砾的地上,瓶瓶罐罐的廉价啤酒东倒西歪,她也东倒西歪,酡红的醉眼见有人来,直接举杯,敬酒,一饮而尽,再舒爽地慨叹一声,对谁都热情招待:
“吴沃,快,过来喝点!”
吴沃今天没穿那些昂贵的高定,只有一身地摊买的松松垮垮的长袖,闻言,也不害怕这是把她关了一年多的罪魁祸首,直接撑着地面坐到一旁,接过吴晓的扎啤,也想学着一饮而尽,却呛了出来,咳得好不狼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晓毫不留情地指着她嘲笑,随后放下酒瓶,托腮,醉眼朦胧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撅了噘嘴:“吴沃,你咋这么好看?”
“你是在拐着弯自夸么?”
“嘿嘿。”
吴晓的指尖回转,从吴沃指到自己,她问:“吴沃,你说,我们俩有什么不一样?”
吴沃看她很久,久到吴晓真以为对方看出了个鼻子或者眼睛的小差异,哪曾想,吴沃却说:“我运气比你好一点。”
只来得及抱走一个,被抱走的是你,却不是我。
“是吗,运气……”
吴晓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个词语感到万分疑惑。
如果吴沃将自己的人生用光影参半来形容,那么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吴晓的人生就是彻底的黑暗。
吴晓出生的那个年代有点乱,神奇的死而复生的婴儿被人贩子捡走,三四岁卖给喜欢孩子的变态,十五六抓住机会逃走,为了一口饭吃去催债被人打得全身五六处骨折,也因为一股不要命的狠劲被□□看中收养,她没机会接受正确的教育,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为了活下去,接近她的大人没有一丝怜悯或者善意,她见到的只有贪婪吸吮着人血的一帮畜生。
她爬呀爬,只当命该如此,人生本是这般,直到她的老大看见了另一个她,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要星星有月亮,要太阳有银河的孩子。
老大千不该万不该起歪心思,让她这头狼崽子得到了权势,明明早有人说过,她可是头白眼狼。
吴沃耷拉着眼皮,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力挽狂澜救下吴氏果然不太容易:“所以你囚禁我又不杀我,是因为什么?”
吴晓答得爽快:“因为你和我长得一样,折腾你感觉像在折腾我自己,很膈应,又不能放你出去,干脆就养着喽。”
这是她的心里话。
随后她又笑着道:“关了你一年多,我手头的权力大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这算吃了什么苦,有吃有喝的,该让你去遭点社会毒打才是,于是就把你放出来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吴晓似乎真的很郁闷:“不知道是时代变了,还是单纯的我太倒霉,你苦头没吃到,病反倒好了不少,还养起了猫。”
“但是你让店长在我的饭菜里混进了治疗的药物,我还一直以为是店长手艺不好,所以做出来的饭菜才这么难吃。”
吴沃举起啤酒,主动与吴晓碰了碰杯,楼下没响起呜哇呜哇的警笛声,吴晓却勾唇:“警察快来了吧。”
吴沃也不瞒她,点点头,不抓吴晓,她心里不是滋味,抓了吴晓,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让李四海稳住我让我主动藏起来,叫发现端倪的吴文书找不到我,给你时间铺垫,把吴氏搞得摇摇欲坠,又把关于我的消息透露给我的母亲,让她在关键时候来找我去力挽狂澜,有大错的都被你清理干净了,犯小错的将错通过各种方式推给逃走的你,你将吴氏卡在缩水无法再一家独大,又不会彻底垮掉的区间里。”
吴晓呸了一声:“去你丫的,说什么胡话,我那是搞破坏想让整个吴氏给我陪葬,结果玩一半玩累了不想搞了而已。”
这理由太蹩脚,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好啦好啦,我不想说实话,你就放过我吧。”
吴沃确实想到一种可能,在吴晓替代她的这些日子里,她虽然看着还是和吴沃一样冷漠,却不会时不时就暴躁给别人炒鱿鱼或者扣工资,反而在员工惹麻烦后主动引导对方解决问题,从来只骂人,却不会克扣一分奖金,还时不时给他们放假。
而吴氏不破产,吴氏底下无数像李四海一样的人就不会失业。
至于吴晓为什么会对他们抱有善意,吴沃不知道原因,她只看对方做了什么,于是她觉得,哪怕从未接受过正确的教育,吴晓至少曾经也是个向善的人。
“好,我换个问题。”
吴沃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拍掉裤子上的尘土。
“吴晓,你不会跳下去的,对吧。”
楼顶的门被打开,无数全副武装的警察从里面涌出,将两人包围。
吴晓浅笑着,摇了摇头:“我胆子小,怕疼,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