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我》不爱吃香菜和折耳根

22、失败的约会

　　戴唯珍的职位主要用来外交谈合同，说直白一点就是负责砍价签字。
　　但这也是有水平的活，遇见新的合作对象，需要提前调查不算，出了事情还要背锅。
　　现在不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她拥有梅旅这一大助力。
　　她这朋友不愧是穿越者，有神奇功能，谈合同时说哪个公司要倒霉，那个公司一个月之内必会出问题，不是产品不合格就是人品不过关。
　　梅旅就和那算命的老道士一般，说谁不行谁必定不行，可具体原因不肯说，绕着圈讲天机不可泄露。
　　只是时间一久，戴唯珍还是察觉到一点，梅旅报忧不报喜，只报谁家要倒霉，却从来不说哪家做得好，先讲这几个不能合作，然后把不能合作的踢了，剩下的让戴唯珍自己选。
　　这感觉不像是“算出来”的，而是背后有人故意针对。
　　针对谁呢？针对吴家。
　　那几家公司都是吴家人的，不然就是有他们参股，爆出来黑料的也基本上都是吴家的亲戚朋友，这种针对其实已经很直白了，直白到大众已经开始将视线投到整个吴氏身上来了。估计吴家内部也会有所警觉。
　　戴唯珍有些担心，担心梅旅会被牵连，更担心不是牵连，而是梅旅已经参与到吴家的浑水中去了，还做了不少的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消息。
　　可让她无法理解的是，现在的“吴沃”不是梅旅的朋友吗？梅旅为什么要损害朋友的利益，难不成她们只是表面朋友？
　　戴唯珍是这么想的，私下里也问了，梅旅却摇头，说：“吴沃是吴沃，吴氏是吴氏，吴家人是吴家人。”
　　一句话就将戴唯珍脑子里的整体分割成三方势力。
　　戴唯珍思考一会儿，问道：“需要帮忙吗？”
　　她自然是无条件支持梅旅的。
　　梅旅原本打算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应下了：“再等等。”
　　其实齐连的计划并不包含戴唯珍，只是梅旅也有其他考量。
　　不过现在，梅旅也被无关任务的某件事困扰着，那就是不跟着言柯嘘寒问暖，却老是在她周围转悠的齐某人。
　　终于，她烦了：“你天天搁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到底想干嘛？”
　　齐连假装刚注意到这儿有个人，眼神飘忽地挠了挠头：“有吗？我没在你跟前晃啊，我在想事情呢。”
　　梅旅放下手头正批改着的作业，叹气：“说吧，有什么事还能难倒我们的齐大能耐，到目前你不是都做得挺好的嘛？”
　　齐连和朋友相处时不会端着，见梅旅肯理她了，忙过去给人家捶肩：“就是……太阳，在我失忆之前，和言柯是什么关系啊？”
　　“我的天，原来你连你爱人都不记得啦？”
　　齐连被吓了一大跳：“爱……爱……爱人？”
　　言柯居然真是她女朋友！
　　见齐连是真不知道，梅旅也有些疑惑：“怎么回事，言柯居然没跟你说吗？看你们两个之前眉目传情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俩早就说了呢。”
　　齐连脸红，但心里免不了升起疑问。是啊，言柯为什么不说呢？
　　另一边，克被001的警报声吵得耳朵疼：“这次是我的失误，没有将梅旅的记忆更改好。”
　　她不能将自己从这个梅旅的设定中删除，太容易出bug，但不删除的话，就要承担暴露的风险。
　　她原本打算加速这个世界的任务进程，提前结束这个世界，但还是一时疏忽，让齐连知道了她们的关系。
　　这边齐连还有点不可置信，她问：“我和言柯是怎么在一起的？”
　　“不知道，”梅旅摇头，很无奈地道：“咱们高中时就分开了，再和你俩见面时，你俩已经黏糊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抱着了。”
　　不止如此呢，“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太敢相信你这怂货居然有勇气跟人家表白，我记得你都在阴暗角落盯着人家十多年了吧？”
　　“咳咳！”
　　齐连尴尬地咳了两声，嗫嚅道：“我那是在找机会报恩……”
　　“001，”克指着屏幕里的梅旅，“这段记忆是从哪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说需要一个和梅旅一模一样的‘人’，所以我将有关梅旅的记忆都调出来灌输进去了，您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宿主没和您提起过。”
　　原本用来丰富剧情提供线索的npc“作者”已经被克改成了“梅旅”，而现在有关的“梅旅”的资料都是齐连提供的，001使用的也是那份资料，所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和齐连的确很早就认识。
　　但克实在想不起来她几岁时在哪里见过齐连。
　　等等……
　　在她几岁时，她妈为了增加她在家里的份量，一直有带着她做一件事。
　　“她资助过我，对自己的资助人多几分关注不是很正常的嘛。”
　　齐连想起儿时的天使小姐姐，眉眼弯弯。
　　损友还在酸：“啧啧，被一颗糖拐走，真不值钱，明明那些资助最后都喂了你家里的一帮子蛀虫。有钱人的资助，她得了名，大人得了钱，你就得一颗糖，还没吃着，当传家宝供了起来。”
　　“别，别揭我老底了，现在是我问你啊喂！”
　　齐连臊得脸红脖子粗。
　　梅旅轻笑，十六岁果然要比老油条好逗。
　　“你还是当面去和言柯聊聊吧，她不肯告诉你，总归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而且你现在也不忙，只等着舆论发酵，你有的是时间和言柯在一起，多去陪陪她。”
　　梅旅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她抬眸看向齐连，少年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爱运动，爱傻笑，全世界都在她眼中。
　　原来这才是你十六岁的样子啊，我还以为你没变呢。
　　算啦，我就不当讨人厌的大人，对小孩絮絮叨叨地说教啦。
　　“活在当下，珍惜时间。”
　　齐连没太懂，但她想到，梅旅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笑容降下些许，没再说话。
　　哪曾想梅旅突然抬起手给她一个暴栗：“我都没说教你你咋还哭丧着脸？滚滚滚，快找你老婆去，别烦我！”
　　在两人哄笑时，另一边的克却看着她们的互动，沉默了许久。
　　克很想问自己，她能狠下心吗？
　　可这个问题问了又如何，结果依旧是注定的。
　　“言柯！”
　　齐连今天约了克出门玩，老远就向她招手。
　　“言柯，快过来！”
　　整个游乐园除了她俩就只剩下一些工作人员，齐连可以尽情放飞自我。
　　游乐园被霸道总裁包场不也是很常见的情节嘛。
　　克却有一些心不在焉，她没有回应齐连，默默走了过来，很冷淡地说：“走吧。”
　　齐连时刻都关注着对方的情绪，见言柯兴致不高，她也收敛几分，矜持许多，同时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
　　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开心的！
　　克一看那兴奋到快忍不住哼歌的样，就知道这个傻瓜没理解到她的意思，她又想叹气了，以前只觉得恋爱脑是个缺点需要改，但她当时觉得自己永远不会伤害齐连的感情，她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哪怕不改似乎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的放任终究变成了利刃。
　　一想起这个年纪的齐连还没来过游乐园，她又忍不住心软，总也做不到彻底的冷漠疏离。
　　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言柯，打算先玩哪一项？”
　　齐连一句话，就让克又一次穿越回从前。
　　嘈杂的人声，热闹的场景，来往的游客，卖东西的商贩。
　　她第一次来，她也第一次来，迷路的无措，初来乍到的不安，莫名其妙的兴奋，紧紧交握的手。
　　她指着那边，突然开口：“走……”
　　“捞金鱼去吧。”
　　齐连看着不远处的水池，如果不是言柯开口，她都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但她还是咧嘴笑：“好，就那个吧。”
　　因为今天是包场，为了让大金主齐霸总玩得高兴，这种带点运气的项目都被他们暗中调高了概率，比如这个捞金鱼，里面放的金鱼就比正常的多了一倍不止，齐连没来过不知道，克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看齐连蹲在那里，一网下去三四条，又很兴奋地拿给她看：“言柯，快看，我捞到一条银白色的！”
　　这确实比以前花很多钱却捞不到一条要好一点，记得那个时候，齐连的运气背到了老板都看不下去，直接送了她一条。
　　那条金鱼最瘦最小，看起来活不过一周，但是她们一直精心养着，最后居然活了一年。
　　虽然那条鱼相比正常金鱼的寿命还是短了点。
　　后来齐连就再没养过别的宠物，她说养的时候虽然开心，但动物的寿命实在太短，她害怕别离，害怕在失去对方后的某天她会突然想起，从而产生怅然若失的遗憾。
　　这似乎是每个养宠物的人的心病。
　　哪怕有言柯安慰她说，宠物这一辈子都会因为遇到一个好的主人而幸福美满，再不济，也可以养比人类寿命长的乌龟，齐连也没时间再养其他宠物。
　　克这金鱼也捞得心不在焉，网兜在水里晃来晃去，金鱼都被赶跑完了。
　　齐连一转头，就注意到言柯的网兜周围已经形成了真空区，也不知她是在捞金鱼还是单纯在玩水。
　　她买了两个装金鱼的塑料小笼，唯一的一条银白色被单独装在一个笼子里。
　　克托着腮，还在发呆，脸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提着那条银白色的金鱼，往上看，是笑得腼腆的某人：“我捞得多了点，养不起，送你一个，你帮忙养一下，好不好？”
　　她总是拒绝不了这人，特别是在对方专注看着她的时候，一直是那种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眼神，怕稍微狠心一点，这种目光就碎了。
　　“好。”
　　这已经不是克第一次注意到，齐连和她在一起时一直在笑。
　　“下一个想去玩什么项目？”
　　“你决定吧。”
　　“那我想玩……”
　　“摩天轮。”
　　她看向她，是啊，她一直在笑。
　　“我没玩过摩天轮，但也听过摩天轮的传说。”
　　齐连知道那很俗套，但俗套的存在也自有它的合理性。
　　尽管她们去的时间点不对，摩天轮的传说需要凌晨兑现。
　　“可是凌晨的时候，游乐园早就闭园了。”
　　她转过头，视线从外面的风景收回，目光灼灼，将至顶点，她捧着她的脸，低声问：“敢不敢？”
　　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
　　“那我有点想玩蹦极，你……愿不愿意试试看？”
　　没有听对方慌乱的找补，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敢。”
　　先尽情地玩了再说！
　　齐连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言柯喜欢的点：她一定是喜欢刺激的！
　　接着两人又去体验了过山车，海盗船，碰碰车，吴沃的手下很有眼色，为了让她们玩得更有感觉，还在这种需要人多才有意思的项目里雇佣了许多群演参与进来。
　　除了鬼屋，其他所有刺激的项目基本上被她们玩了个遍，哪怕克天生性格稳定，也在玩碰碰车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连开车也太逗了，一股脑扎进战场中心，又被其他人一起顶出来，她不甘心想再次冲锋，结果被人顶得车子在原地打转，最后居然还晕了车！克就是想要指挥她玩，这家伙也晕乎乎的左右都分不清了。
　　等到终于下车，齐霸总晕乎乎地被克扶到一边的长椅上休息，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想再战一轮，放完狠话后却被克用吃晚饭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一怒之下只怒了一下。
　　吃完饭后路过鬼屋，齐连原本打算目不斜视地略过去，但想了想：言柯喜欢刺激的。
　　她又回转过来：“那里有座鬼屋，要不要进去看看？”
　　克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去。”
　　你怕黑。
　　“我怕鬼。”
　　齐连感觉自己有点无法想象言柯怕鬼的样子，但又觉得人不可貌相，万一人家真的怕呢？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逛一逛夜市。”
　　夜市指的是游乐园附近的一条卖各种小玩意的街，齐连今天只包了游乐园，附近的夜市虽然因此少了点游客，却依旧很是热闹。
　　克也记得她们第一次在夜市相遇的景象，齐连那会儿还在打暑假工，火焰燎过滋滋冒油色泽艳丽的烤串，刷子用辣椒酱一蘸，二刷，撒上孜然，葱花，香味扑鼻，她递出烤串，站在烟火气里微笑。
　　后来齐连摸着后脑勺憨憨地说：“言柯，我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她那时候回答的是不知道，只知道回过神来，齐连就成了她最特别的人。
　　齐连还假模假样地抱怨过问题被含糊过去了。
　　可你不也没告诉我，原来很久之前有这么久。
　　“言柯，时间不早了。”
　　齐连突然说。
　　克看了眼手机，确实，已经十一点半了。
　　是时候分别了。
　　“言柯。”
　　克将鬓边的长发撩到眼镜后面，看向齐连，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黝黑的眸是夜里的星。
　　一切都是鬼使神差。
　　“要不要，去坐摩天轮？”
　　现在时间正好，又刚好有一个传说，能让我们永远不分离。
　　她们慢慢走进无光的地方，这里太黑了，就算齐连的夜视能力再好，也看不清言柯此刻的神情。
　　“齐连，我们……很久以前就分手了，现在只是朋友。”
　　黑夜中那灼人的视线消失了。
　　齐连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一切依旧很合理。
　　“我知道了，那我们回去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传来声音，只有一小段一小段不是很亮的路灯，给她们片刻光明。
　　“齐连，我到了。”
　　“嗯。”
　　“……再见。”
　　“再见。”
　　她看着她上车，那辆的士飞快开走，逃离此处的静谧。
　　齐连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路口冷冷清清。
　　有一句话，迟到了很久很久。
　　“可是我还爱你。”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还是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