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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囚笼之始 ...

  •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许清让在一片混沌的剧痛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意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还有悬挂着的点滴瓶。

      许清让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的高挑身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艰难地调取脑海中的记忆辨认了一下——是他的同班同学,苏黎。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但略显凌厉的额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苏…苏黎。”许清让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喉咙剧痛,“是你救了我?医…医药费…”

      “我垫了。”苏黎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你运气好,没死。腿断了,打了石膏,其他地方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

      许清让的心猛地一沉。腿断了?他试图动一下右腿,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冒出冷汗。

      “谢…谢谢你…”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淹没了他。父母没了,家没了,债主还在外面虎视眈眈,自己还成了个残废…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看向苏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卑微的祈求:“我…我会想办法还你钱…一定…”

      “嗯。”苏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先养着吧,出院了再说。”她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留下许清让独自一人,被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巨大的茫然包裹。

      几天后,许清让被苏黎接回了她的出租屋,一个狭小、简陋但打理得还算干净的一居室。他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像个易碎品一样被安置在窗边唯一有阳光的角落。苏黎对他谈不上热情,但也不差。她会按时给他换药,准备简单的饭食,甚至在他流露出对音乐的渴望时,不知从哪真的给他弄来了一架极其破旧、音准成谜的立式钢琴,就放在他常待的那个角落。

      这短暂的、带着一丝虚幻温情的平静生活,麻痹了许清让的神经,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苏黎,这个救了他的、看似冷漠又似乎带着一丝善意的女人。她似乎很忙,早出晚归,话很少。他试图表达感激,笨拙地示好,对方也只是淡淡地回应。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被撞断的腿逐渐康复,许清让也开始觉察到苏黎的不对劲之处,她似乎在极力对外人掩饰自己的存在,即便有躲避追债这一理由在,可她不仅从不让自己出门,还避免自己接触一切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通讯设备…于是,一个念头如同阴暗角落滋生的霉菌,在许清让心底悄然蔓延:或许…可以试着联系自己曾经的朋友,借他们的手“摆脱”苏黎,他们家境都很好,一定能帮自己还清苏黎的钱,甚至…说不定能帮他彻底脱离困境?他愈发不敢相信苏黎,尤其是她偶尔扫过来的、那如同评估货物般的眼神,总让他心底发寒。

      机会出现在一个苏黎声称要通宵打工的夜晚,她临走前,还“体贴”地给他留了水和一点饼干在床头柜上。待确认苏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许清让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飞快地摇着轮椅来到了那个破旧的小书桌旁,颤抖着拉开抽屉——前几天他偷偷看到苏黎把一部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塞在了这里。

      找到了!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开机,电量还有一格!他凭着记忆,用颤抖的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了陈墨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终于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陈墨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陌生来电打扰的不耐烦。

      “陈墨!是我!许清让!”许清让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语速飞快地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和地址一股脑说了出来,“…求你们快来救救我吧…那个苏黎…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还有那些追债的人…我真的好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陈墨和另外两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一连串的询问、安慰和保证。
      “清让?!天啊!怪不得这段时间都不见你,你放心,地址记住了,我们马上就到!”
      “妈的!居然敢动我们的人!等着!”
      “清让,你不要怕,不过…需不需要我们先给你报个警?”

      “不…不要!”听到“报警”两个字,许清让像触电般猛地挺直上身,差点从轮椅上摔倒在地,“千万不要报警,那些追债的人就是因为觉得我被车撞死了才放过我的…报警的话,万一走漏了风声,他们就又会缠上来…还有…我不想让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更多的人看到了…”许清让说完便又开始忍不住地抽咽起来。

      电话里马上传来王明凯的大嗓门:“报什么警?!请让最在乎面子,周屿你小子是猪脑子吗?再说对面就一个女人,凭我们三个还搞不定?罗嗦什么,是兄弟就一起快走!”

      “嘶…我就提一嘴嘛…”是周屿挨了一记暴栗后吃痛的声音,随后陈墨又简单安慰了许清让几句并保证三人立刻出发,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许清让像虚脱一样瘫软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希冀光芒,心脏还在胸膛里狂跳不止,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窗外街道上任何可能是那三人到来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楼下传来了几声刻意压低但还是掩不住嚣张气焰的引擎轰鸣,还有车门开关的声响。紧接着,是“咚咚咚”毫不客气的拍门声。
      “开门!姓苏的!给老子开门!”
      “请让!请让你在里面吗?我们来接你了!”
      “这什么破地方?臭死了!”

      许清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激动得浑身发抖。

      出租屋的门并没有锁死,外面的人踹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就被粗暴地推开了。

      王明凯、陈墨、周屿三人,像三尊突然闯入贫民窟的神祗,出现在门口。他们穿着价格不菲的潮牌外套和球鞋,与这狭小、简陋、弥漫着廉价清洁剂味道的空间格格不入。陈墨脸上带着焦急和关切,王明凯则是一脸戾气,不耐烦地打量着屋内,周屿跟在最后,眼神有些怯懦和好奇。

      “清让!”陈墨一眼看到窗边轮椅上的许清让,立刻冲了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急切地上下打量,“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那个苏黎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我没事…”许清让摇摇头,声音带着哽咽,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了上来,“快…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走?当然走!”王明凯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环顾四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这他妈是人住的地方?狗窝都比这强!那个什么苏黎呢?躲起来了?妈的,敢扣着我们的人?等老子找到他…”

      “她…她说去通宵打工了…”许清让急忙说,“趁她没回来,我们快走吧!”

      “走!”陈墨站起身,就要去推许清让的轮椅。

      就在这时,“吱呀——”,大门被缓缓推开了。

      苏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裤,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愤怒,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她甚至顺手带上了门,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近乎玩味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屋内的三个不速之客,最后落在脸色瞬间煞白的许清让身上。

      “哟,”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地面,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家里来客人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明凯的嚣张气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噎了一下,随即转化成更盛的怒火,他上前一步,指着苏黎的鼻子:“你就是那个姓苏的?你他妈…”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盖过了王明凯的叫骂。

      不是枪声,却比枪声更令人胆寒。是沉重的、实心的金属物体,狠狠地砸在骨头上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苏黎不知何时已从身后抽出了右手,手中紧握着一根长约半米、沉甸甸、表面带着斑驳锈迹和可疑暗红色污渍的钢棍。那钢棍带着一股仿佛能撕裂空气的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狠辣决绝地,砸在了许清让那条打着厚厚石膏的右腿膝盖上!

      “咔嚓——!!!”

      那声音清晰得可怕,如同新鲜的、粗壮的树枝被硬生生拗断!

      “呃啊——!!!”

      许清让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剧痛,只听到那声可怕的骨裂脆响在自己身体内部爆开!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瞬间摧毁所有神经的、仿佛将整条腿活活碾碎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从膝盖处轰然炸开,席卷全身。他眼前一黑,身体在轮椅上猛地向上弹起,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极致的非人惨嚎,那惨嚎声瞬间撕裂了出租屋的死寂,充满了最原始的绝望和痛苦。

      石膏碎片混合着绷带飞溅开来,轮椅因为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向后滑去,“哐当”一声撞在墙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屋内的其他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愤怒、嚣张,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们甚至没看清苏黎是怎么动的,只看到黑影一闪,听到那声可怕的骨裂脆响,然后就是许清让那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叫。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清让!!!”陈墨第一个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发出惊恐地尖叫,就要扑过去。

      “我操你妈!!!!”王明凯的暴怒瞬间冲垮了理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怒吼着,挥起拳头就朝苏黎猛扑过去。

      苏黎的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看着扑来的王明凯,她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右手握着的钢棍还沾着许清让的血和石膏碎屑,她手腕一翻,水管带着残留的血腥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精准而狠辣地抽向王明凯的肋下。

      “呜——!”

      王明凯只觉得肋下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和窒息感传来,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闷哼一声,痛苦地蜷缩下去。

      但这还没完。苏黎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她的左手从兜里快速抽出,握着的赫然是一个造型奇特、前端带着两个金属电极的黑色长柄工具——赶猪器!

      “滋啦——!!!”

      刺耳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强烈电流爆鸣声瞬间响起,蓝白色的电弧在昏暗的室内刺眼地跳跃。

      苏黎毫不犹豫地将那滋滋作响的电极头,狠狠怼在了因肋下剧痛而弯腰低头的王明凯的后颈上。

      “呃啊啊啊啊——!!!”比许清让的惨叫更凄厉扭曲的嚎叫从王明凯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扔进油锅里的活虾,身体瞬间绷直成一道诡异的弓形,肌肉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抽搐,眼球暴突,口水混合着白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喷溅出来。他直挺挺地、剧烈地颤抖着向后倒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四肢还在神经性地剧烈抽动,嘴里发出“嗬嗬”的、无意识的抽泣声。

      空中弥漫着一股皮肉被电焦的淡淡糊味,这地狱般的一幕彻底冲垮了陈墨和周屿仅存的勇气。

      陈墨看着地上抽搐的王明凯,又看了看轮椅上已经痛昏过去、右腿以一个完全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的许清让,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周屿更是直接吓傻了,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裤管流了下来,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苏黎缓缓转过身,她的呼吸甚至都没有明显的急促,只是眼神比刚才更加冰冷幽深,如同两口能吞噬一切的寒潭。她右手还拎着那根沾着血迹和石膏碎屑的钢棍,左手握着那个刚刚制造了人间惨剧、还在冒着烟的赶猪器。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吓傻了的陈墨和周屿。

      “现在,”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冷意,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苍蝇,“轮到你们了。”

      陈墨和周屿在她目光扫过来的瞬间,如同被毒蛇盯住的两只青蛙,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他们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苏黎动了。她没有再用钢棍或赶猪器,只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抬起穿着坚硬帆布鞋的脚,伴着一股狠厉的风声,精准地踹在陈墨的膝盖上。

      “啊!”陈墨惨叫一声,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紧接着是周屿,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道。毫无疑问地,周屿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的湿痕迅速扩大。

      苏黎像拖死狗一般,抓住他们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拖向出租屋最深处——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下面,冰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出。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生涩的转动声。“吱嘎——”,沉重的铁门被拉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散发着霉味和尘土味的黑暗深渊。那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口,等待将一切吞噬殆尽。

      苏黎面无表情,像丢垃圾一样,将瘫软的陈墨和周屿,连同地上还在抽搐、口吐白沫的王明凯,一个一个,粗暴而毫不留情地扔进了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噗通!”“噗通!”“噗通!”□□砸在坚硬水泥地上的沉闷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然后,她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黑暗中传来的痛苦呻吟和恐惧悲鸣。她抬起手,摸了一把溅到脸上的、属于许清让的几点温热血迹,动作随意得像随手拂去灰尘。

      “咔哒。”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被无情地关上、落锁,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了所有希望。黑暗终是彻底吞噬了一切。

      苏黎扛起满身是血、依然处在昏迷之中的许清让,向卧室走去。出租屋里,只剩下那架破旧的钢琴,琴键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谁指尖的温度,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焦糊味和地下室渗出的阴冷绝望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疯狂的地狱交响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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