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联手》无名桑见

28、28

　　方家山谷的春天，总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柔。灵泉解冻时，会带着细碎的冰碴叮咚作响；药田的灵草冒出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连石室石壁上的纹路，都仿佛被春光浸润，多了几分暖意。

　　方遇近来越发嗜睡，常常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就打起了盹。许子晚便在他身边铺了层软垫，织了条厚厚的灵绒毯，阳光好的时候，就陪着他一起晒太阳。

　　“你看那株同心草。”许子晚指着篱笆边最粗壮的一株，它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整个竹架，开出了一串淡紫色的花，“当年你我各持一株，如今竟长得这么好了。”

　　方遇缓缓睁开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是啊，比我们都硬朗。”

　　“胡说。”许子晚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替他理了理衣襟，“你呀，就是懒了，懒得动，懒得想事。”

　　方遇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已不复当年的细腻，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却依旧温暖有力：“有你替我想着，我便不用想了。”

　　这些年，前来山谷求学的修士渐渐少了，不是因为传承中断，而是风语、墨酱钰的后人早已将阵法、丹术传遍了修真界，年轻人们更愿意去各地历练，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人带着礼物回来看看，陪两位老人说说话。

　　这日，风语的孙女带着孩子来了。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孩子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向许子晚，嘴里喊着“太奶奶”，引得两人哈哈大笑。

　　“太爷爷，太奶奶，我带了新酿的灵果酒，您尝尝。”少女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果香。方遇抿了一口，看着眼前活泼的孩子，又看了看身边含笑的许子晚，心中一片宁静。

　　“丫头啊，”许子晚拉着少女的手，“当年你太爷爷风语，第一次来山谷时，比你这孩子还胆小，问他三句才敢答一句呢。”

　　少女笑着说：“爷爷总说，能在方太爷爷这里学阵，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孩子在庭院里追着灵蝶跑，笑声清脆。方遇看着他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风语，看到了当年的墨酱钰，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送走客人后，夕阳已染红了天际。许子晚扶着方遇起身，慢慢往屋舍走。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虚无之渊吗？”方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时候你挡在我身前，剑光比现在的夕阳还亮。”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许子晚笑着问。

　　“就是觉得……能遇见你，真好。”

　　许子晚的眼眶微微发热，握紧了他的手：“我也是。”

　　屋舍里的陈设简单而温馨，墙上挂着一幅画，是墨酱钰当年画的方家山谷全景，画里的两人并肩站在灵泉边，年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夜里，方遇睡得很沉。许子晚坐在床边，借着月光，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这些年，他的头发全白了，却依旧浓密，像落满了初雪。

　　她想起当年在迷雾秘境，他一身黑衣，眼神冷冽；想起黑风谷的月色下，他抱着玉棺，背影孤绝；想起万古冰窟里，他挡在自己身前，金系灵力如烈火般燃烧……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遇儿，”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梦，“这辈子，值了。”

　　方遇似乎在梦中听到了，嘴角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轻浅的叹息。

　　第二日清晨，许子晚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她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却看到方遇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初升的朝阳。

　　“醒了？”他回头，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今天的日出，很好看。”

　　许子晚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朝阳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给他们的白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是啊，很好看。”

　　山谷里很静，只有灵泉的叮咚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

　　方遇缓缓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子晚，我好像……要去找我爹了。”

　　许子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替我问他老人家好。”

　　“等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嗯，我等你。”

　　方遇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身体缓缓倒下。许子晚紧紧抱着他，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衣襟上。

　　三日后，方家山谷多了一座新坟，紧挨着方玄的墓碑。墓碑上没有刻字，只放了一株晒干的同心草，和一枚磨损的玉佩。

　　许子晚依旧住在谷中，每日打理药田，擦拭石室的石壁，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有人来探望，她便笑着给他们讲当年的故事，讲到方遇时，眼中没有悲伤，只有温柔。

　　又过了几年，一个春日的午后，人们发现许子晚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握着半朵同心草花。她的身边，放着一杯未凉的灵茶，茶气袅袅，仿佛还在等什么人。

　　后来，方家山谷成了修真界的一处圣地。人们说，这里住着两位守护过世界的前辈，他们的爱情像谷中的灵泉，永远流淌；他们的故事像石壁上的传承，永远流传。

　　而那株爬满篱笆的同心草，每年春天都会开出淡紫色的花，风吹过时，花瓣簌簌落下，像在诉说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没有惊心动魄，只有一句——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