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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翻越山丘 ...

  •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我不确定她是否已经睡下。

      独自在原地站了很久,回到楼上时,我发现公共区域早已空无一人。也是,太晚了,梅布尔可能不允许他们通宵派对,所有人此刻都老实回到了自己的空间。我小心地将杯盘刀叉放进洗碗机,空酒瓶放回纸箱,擦台面,扔垃圾,桌椅归位。客餐厅重新变得井然有序。

      整理好一切,走到那间卧室门口。却迟迟,没有转动门把。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不断发出闷响。

      ...唯独没整理好的,大概是我的心情。

      “怎么不进去?”我闻声抬头。梅布尔拄着拐站在门廊入口处,她扫视屋子一圈,声音轻得不会吵醒任何人,“你动作倒蛮快的,本来我还打算明天再收拾。”

      “明天我们会早些离开...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嗯。也好。”她露出和善的笑,“有礼貌的史密斯先生,需要让威尔明天送你们一程吗?”

      “不用,”我快速答道,“谢谢你,梅布尔。”

      “好吧——那快别在这傻站着了,赶紧进去睡觉...别告诉我你惹你的妻子生气了,所以不敢进去,在门口罚站。”

      我认为她没有生我的气,我也认为她刚刚在楼下的迎合,并非是我的幻觉。

      “没有,”我看着梅布尔,小幅度摇了下头,“她没有生我的气。”

      “晚安,詹姆斯。”梅布尔向前摊出一只手,我知道这是请进的意思。

      “晚安,梅布尔。”

      我转动了门把。

      -

      这间屋子很小,小到只能摆下一把椅子、一个床头柜和一张双人床。她躺在靠墙的那侧,背朝门口,没有对开门声作出任何反应。

      窗帘上下飘动,我叹了口气,膝盖搭在床尾边缘,越过她的身子去关窗户,“为什么不关窗。”侧过头去看她,“别装睡。”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睡着了应该呼吸均匀,而不是一口气都不喘。”我从床上取下另一只枕头,靠着床头柜坐在地上。

      “...好吧。”

      她慢吞吞坐起来,靠着床头,“你可以不用睡在地上的。”

      “习惯了。”

      “不是什么好习惯。”她稍微往里挪了一点,“超级士兵也会着凉。”

      超级士兵也会着凉。我笑着小声重复,却换来她一阵固执的沉默。

      索性利落地站起,挨着床沿坐下,她又向里挪了点儿,腾出更大的空间,这次我将两条腿都放在了床上。

      各自双手交叠。

      两个人就这样规规矩矩地靠床头坐着。

      “明天我们会早一点出发去索科维亚。”我说。
      “你打算怎么处理泽莫的事情?”

      “把他交给瓦坎达,我已经联系了阿尤...”

      “...我是说,你。”她微微侧过头,“你会怎么做?詹姆斯·巴恩斯,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我想我是怨恨他的。毕竟他利用我,控制我,伤害瓦坎达,离间复仇者。

      一个如此失控的人。我会怎么做?

      见我不说话,她没继续问下去,“我曾经有很好的人生。有家人、成就、不错的工作去向。但后来也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的,那个响指。”

      “我知道,”我摘下手套,露出左手,“尤里提过。”

      这个名字被说出口时,我和她同时愣了一下。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她拿过我放在一旁的手套,握在手里。

      “他最近还好,我叫优尼科帮忙看着了。”

      “可靠吗?他不是还总偷用尤里的垃圾箱?”

      “两码事,他人还不错。”我轻声回应她的担忧,“...总之,他最近挺好的。”

      她嗯了一声,缓慢地将指套逐个打结,“他有时会让我想起我妈。雷诺医生说的对,我们彼此陪伴,这也许是一种情感代偿,他...”

      “我杀了他儿子。”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

      沉默。无限沉默。沉默到仿佛是在专注听着窗下夜行人摇晃的脚步,陶罐片被踩碎的脆响。

      手套被紧紧攥住。小心将视线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没什么表情,也一直没眨眼睛。

      她本不必知道真相,尤里和她关系很好,这样对她不公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告诉她,也确实告诉了她。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却依旧是刚刚那个话题:“雷诺医生说的对,我们彼此陪伴,这也许是一种情感代偿,他失去了孩子,我失去了母亲......可任何,“她的呼吸卡住,“...可任何人都无法被另一个人替代,任何,任何事都不完全一样...起码我知道我妈妈是生病去世的,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她彻底哽咽起来,良久。

      “......你会告诉他吗?”

      她问我,却没有等我回答。

      “会的。”她自己给出了答案。

      “...你会的。”她用手捂住眼睛,有泪水滑落,滴在我的手背。

      “会的。”我伸手揽过她颤抖的肩膀,“我会的。”她把头靠在我的颈窝处。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完全解开,完好、平整,摊在我的腿上。
      “我知道那时你没有选择。”

      “是的,那时我没有选择。”我将脸埋入她的头发,试图平稳呼吸,“我们都没有。”面前有丝丝缕缕被打湿。

      零点钟声敲响,夜行人的脚步很快也沉入夜色,一切都在回归原位。

      -

      次日天亮,我们决定启程。辞行时,伊莎贝尔和梅布尔拥抱了一会,年长者像抚摸自己孩子一样抚摸着年轻人的脸,叮嘱了几句,之后还询问她需不需要换套好看点的衣服。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摇头,说这件衣服虽然不那么好看,但是穿着很舒服。

      我很想质疑,真的有那么难看吗?我觉得还行啊?但她没有换,而是继续穿着这套衣服。

      我反倒有些小小的庆幸。

      与房客们逐个告别后,我们搭乘开往捷克与斯洛伐克边界的长途巴士,东行120英里,四个半小时,最终抵达目的地。

      索科维亚 索科维亚纪念碑

      我说过,泽莫在等我,此刻他就在这儿。

      “我以为你会更早到。”

      “在布拉格耽误了些时间。”

      “你真该感谢我为你们创造了独处空间。”他转向站在远处的伊莎贝尔,“哦,你还带她去理了个发,致敬布拉格之恋的女主角?那挺好的。”

      我握了下手里的枪,他瞥了我一眼,“别担心,我不打算杀你,或她,或你和她。”

      “我可真是如释重负。”

      他向我走过来,终于决定进入正题,“卡莉摩根索太激进,已经无法挽救了,我劝过山姆,他不听,他和史蒂夫罗杰斯一样固执。但你。”他略略停顿,“...九头蛇简直把你打造成了杀人机器。”

      “詹姆斯,你知道该怎么做。卡莉的党羽遍布世界各地,只有一个办法,能确保她的行动不再继续。”

      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无论是对卡莉,还是对泽莫。

      “谢谢你的建议,但我们有自己的方式。”

      手指在扳机护圈上收紧,我抬枪指向面前的人。

      我想我是怨恨他的。

      怨恨他用我不堪回首的过去瓦解整个复联,搅得整个世界不得安宁。也怨恨他毁掉我逃亡时小心搭建起的、泡沫般的平静生活,让我彻底暴露在大众视野下,独自面对贯穿整个世纪的审判。

      一个如此失控的人。我大可以让他永远消失,他主导的危机将永远不会发生。

      可泡沫早晚会自己破掉,我也不再是九头蛇。
      照门,准星,泽莫,三点一线。我在瞄准线后直视他的眼睛。被仇恨啃食的空洞后,是一个同样被命运连根拔起,扔进绞肉机的可怜虫。

      我想我是怨恨他的。

      我承认他的罪,承认他的悲剧,承认我身上发生的因他而起的一切。承认杀死他是在完成一个毫无惊喜的结局。这很容易。

      可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剧本里,不愿意永远被不属于我的东西困在原地,不愿意成为一个永远被过去定义的角色。受害者,怪物,杀人机器。

      我不愿意将任何人的痛苦当作祭品。

      手枪发出空响,子弹掉了一地。

      我想我是怨恨你的。

      但我放过你。

      -

      朵拉护卫队带走了泽莫。阿尤提醒我,谨慎起见,最近暂时不要接近瓦坎达。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有两个不情之请希望她能实现。

      好在,阿尤答应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我转身看向伊莎贝尔。她主动回避了我和泽莫的交谈,只是安静站在一棵树下,远远地看着我们。

      我走过去时,她没有问任何关于刚才的事情,而是告诉我她在下坡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秋千。

      这里以前是个广场,有秋千不奇怪,我收好枪,“你可以带我去看看。”

      下坡路不长,绕过一片倒塌的矮墙,果然看见一个老旧的秋千,铁链条,木质座板。

      她走过去,摸了摸座板,又摸了摸铁链。

      “要试试吗?”我问。

      “它可能承受不住。”

      “你又不胖。”我说。

      她翻了个微弱的白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秋千太旧了。”

      “没关系,先试试。”嘴角不自觉上扬,我上前用手扫去座位上的灰尘,“我在这儿呢。”然后走到秋千后侧。

      她拽了拽披在身上的夹克,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双手紧握住铁链。

      我右手轻轻用力。秋千带着她,向前荡去。

      起初很低,很谨慎。但这个秋千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我推了她一会儿后她就提议自己来。我稍后退一步。

      摆动弧度逐渐变大,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衣角,让我看见她因专注而微微放松的侧脸轮廓。

      “你知道我在你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什么吗?”她突然说。

      ......

      有个东西我好像忘记扔了。

      她双脚触地,转过头,向我挥了挥那盒花花绿绿的计生用品。

      “......这个我可以解释...”

      “没关系,不用解释。”

      “这是那天在里加...”

      “没事,人之常情。”

      “伊莎贝尔。”我突然有些恼火,她被我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她几乎要从秋千上跌下来,一只手紧握着铁链,另一只手举着那个小方盒。脸上因为大笑和刚才的晃动泛着红晕,眼睛明亮鲜活。

      我的恼火在她毫不掩饰的笑声里迅速消解,变成了一种无奈的窘迫。这大概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

      “很好笑?”我板着脸,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非常好笑,”她抹了下眼角,从秋千上跳下来,把那个盒子塞回我手里,“如果是约会,起码要从一束花开始,而不是这个,史密斯先生。”

      她转身又轻快地坐回秋千上,“继续推。”

      我扶着链条,看她坐下的背影,扫视周围的树林灌木丛,最终在矮墙后的高地上发现了几块不同于绿的颜色。

      “等我一会儿。”我松开手,她诧异地回头看我,“你去哪儿?”

      “在原地别动。等我。”

      我快步走上高地,树影遮挡了秋千和她。但我找到几株野花,白的红的紫的,摘了一小把。条件有限,这儿没有花店,就...暂且当这是玫瑰吧。我在手里整理了一下这束简陋的花,握在手里往回走时,甚至开始想象她会怎么笑我。

      好吧。笑就笑吧,没关系。

      不知道是调侃,还是......

      绕过矮墙。

      秋千空荡荡地晃着。

      我停在原地。

      太阳下落,风突然变得冷。

      远处路边停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一个矮小的身影靠在车旁,隔着一段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卡莉摩根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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