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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萝卜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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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走水了?” 彩玉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响了,什么也顾不得就撒腿往后院跑。
一入后院,就见东北角黑烟漫天,火光熊熊,火舌疯狂地舔舐着柴房的每一个角落,木材,黑炭,门框,木门,所有的东西都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像是在痛苦地呻吟。
浓烟呛得彩玉眼泪直流,刺鼻的气味几乎让她窒息。
“许是刚刚被闪电打中了,留下火星!”沈娘子惊叫了起来。
猛然间,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彩玉叫道:“不好,柴房隔壁就是仓库,里面放着食材……万一烧着了那怎么得了?”
柳诚跺脚叫道:“快去请潜火队!”
一片混乱嘈杂中,就见一群人突然闯了进来,原来是街坊邻居来帮忙灭火了。
片刻后,报官的马掌柜也领了潜火队赶了来,大伙合力奋战,终于将火势扑灭了。
望着烧的焦黑的柴房,彩玉听到报告:没有人员伤亡,但是柴房是毁了,库房的食材也损失一小半。
见损伤不大,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在台阶上。
正当众人惋惜之际,就听得柳诚哈哈笑了起来。
“烧得好,烧得好,红红火火嘛!”
现场的人顿时目瞪口呆,不禁怀疑柳诚是不是受了惊吓,脑子坏了。
他们哪里想的到:柳诚是做生意的,走水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大凶,为了避讳必须往好的方向说。
当然这话也是说给大伙听的,目的是让他们对桃醉有信心,往后继续过来消费。
马掌柜随即领着小二们将一摞纸牌子给救火的一人发上一片,众人一见原来是城中最好的澡馆:沐香汤的澡劵,于是便开心起来。
这是安州最新流行的风尚,若是有人帮忙救火,完事后主人家就赠送澡券做为回馈,让大家可以沐浴放松,洗去尘垢。
接着柳诚又赠每人一张的优惠券,上面写着:一个月之内在桃醉居消费满三十钱就可以打八折。
这样既回馈了众人又为酒楼做了宣传,引来更多的生意。
众人不禁啧啧称赞。
就在大家欢喜之际,突然就听一个声音响起:“哎呦!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臭?”
彩玉定睛一看,原来是邻街的戴二正从库房捧出一只陶罐,放手后便立刻捂住口鼻。
霎时,一股刺鼻的臭味发散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众人忙过去一看,不禁被吓到了:
原来这罐子中竟然是用小茴香、莳萝、醋、花椒和红曲等材料腌制的萝卜酢,经常被用作冷盘。
可如今这酢只剩了一半,剩下的却生出了一层厚厚白毛,最上层的萝卜片上甚至泛出绿色的斑点。
彩玉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桃醉居然用发霉食材,亏得我们一直信任他家!”
“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
“呵呵,发霉了也不扔掉,肯定是洗洗又端了上去。”
听着这些议论,彩玉心底发凉,但是她的思路却十分清晰:这酢是她家的没错,但发霉的萝卜肯不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诸位,请听我说一句,我家从不留发霉之酢,更不可能将其出售,这其中定有问题,我们会查清楚……”彩玉朗声解释道。
“哼!说的倒是好听!”戴二没好气地打断她:“反正做生意的都是唯利是图,你要是舍得扔掉就不会放在罐子里呢!”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哗然,毕竟这物是在桃醉居仓库发现的,这可是铁证。
任凭彩玉和柳诚再解释,大伙也听不进了。
很快,桃醉居贩卖发霉食物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安州镇的食客有将信将疑的,有生气失望的,更多的是再也不来了。
刚刚有起色的生意又急转直下。
彩玉立刻在后厨展开调查,她发现那名叫做小红的学徒有故意不按规定清理腐败物的嫌疑。
在失火第二天早上,小红就不见了人影,连工钱都没结。
“怎地这样巧?这人肯定有问题!”彩玉道。
“这死丫头平日做事马虎不说,而且经常嫌弃桃醉,说这店太小,想跳槽去芙蓉楼……”沈娘子也补充道。
“芙蓉楼,那不是咱家的对头吗?”彩玉心中一沉道。
这芙蓉楼离桃醉居不远,两家经常有客源上的竞争。
每当桃醉出一个新品,芙蓉楼就跟着推出类似的食品,再以更低的价格抢生意。
听到小红与芙蓉楼有关联,彩玉顿时有了想法。
正当兄妹二人着手调查小红时,又传来一个噩耗:徐行老派人过来传话,因出了霉食材的事情,他也不敢给桃醉居做担保了。
本来已缓解的财务危机又爆发了。
“咚”彩玉愤恨地踢着一只石子。
这天午后,心情抑郁的她在酒楼附近散步。
若桃醉居关门,那彩玉的厨娘生涯基本就到头了,毕竟全安州镇只有它家敢收女厨。
想着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全白费,彩玉的心口堵得慌:“还差六百两白银,真的没办法了吗?如今的形势真的没救了吗?”
桥下流水淙淙,仿佛在述说着悠长的故事,偶尔一两个人来往于桥上,一切在光下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魔幻的色彩,一如金色的童年。
猛然间,就听得一阵骚动声从巷口传来:“看啊,菜市口贴告示了,官府要举办厨艺比赛了。”
听到“厨艺比赛”这四个字,彩玉不由一个激灵,赶紧撒腿就跟风跑过了去。
此刻菜市口的告示栏前,两个衙差模样的人正往上面糊告示。
她急忙挤过去一看,只见朱红的纸赫然写着:南省食行下月初三在芜州举办厨艺新人比赛,号召全省的新秀参加,获胜者可得六百两奖金。
“新秀厨艺比赛,六百两奖金!” 彩玉瞪大眼睛。
新秀比赛乃是全南省食行联合举办,五年一届,不但有官府背书,而且奖金丰厚,因此规模盛大,在业界也颇为具有影响力。
可惜后来由于人为的原因,比赛规模缩水了,影响力也下降不少。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比赛仍然是不少新人崭露头角的舞台。
彩玉心潮又涌动起来。
“居然是在芜州举办?那咱们镇的厨子倒是方便了。”
“可不是吗?就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彩玉听着激动起来:若是前几年的话,她确实资格不够,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了,经过五年的历练她的能力大大增长。
若是错过这次,以后年纪大了也就没机会了。
“冠军?六两白银?”她瞪着眼睛看着告示默念道:“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自己赢了,这不正好可以解酒楼的燃眉之急嘛!
一霎间,她信心勇气猛增,当场决心要参赛,去争取那六百两奖金。
桃醉居,彩玉拎着装着六只冰糖苹果的袋子走进店内,她先将其中的五只送给后厨。
接着她又将剩下的那只对切成四块,用一个小碗装了送到了柳诚的房间。
柳诚一见冰糖苹果便问道:“这是…?你怎么给我吃这个?”
彩玉笑道:“今天有好事,所以买给你尝尝!”
柳诚听着有点懵,顺手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只听得咔嚓一声,果汁溢出,甜蜜与果香一起在舌尖交融了起来。
“好事从何来?”
彩玉便将报名参赛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诚听着,用手扶了扶因烦扰而抽痛的额头,两只眼睛盯着彩玉望望,突然间就笑了出来:
“呵呵,我看还是算了吧,还款的事情哥自己想办法,你就别费心了,好好休息吧!”
彩玉一下子愣住了,犹如被人浇了一头凉水。
“为什么?”她不满地问。
“桃醉目前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再撑下去也没有意义,我打算这个月就不做了,卖了酒楼还完债还能剩不少钱,你就别折腾了!”柳诚缓缓地道。
“什么?”彩玉瞪大眼睛,哥哥居然想关掉桃醉居。
柳诚解释道:“如今是举步维艰,与其死撑不如卖了,用还债后剩下的资金做其他生意岂不更好吗?如今安州对棉布的需求很大,我倒认识个人能从松江进到好货,做这个不比开酒楼强?”
彩玉摇摇头:“桃醉是娘的心血,如今怎能遇到困难就关门呢?不如让我放手一搏,不但能赢得奖金而且还为咱家店赢来口碑。”
柳诚道:“妹妹啊!大环境变了,十多年前安州有多少食肆?现在又有多少酒家?以前咱们随便做做就盈利,如今镇上却是一家家食铺如雨后春笋地开,拼命卷,我骨头都累散了也赚不到五年前的一半了,不如不做了。”
彩玉心头猛地一沉:是的,柳诚说得不错,整个安州的餐饮环境变了,竞争是越来越白热化了,可是转行真的就轻松吗?会不会出现新的问题?
柳诚似乎看出彩玉心思,又缓和道:“妹子,你别担心,哥哥已经替你寻了一桩好亲事。城东开布庄的李家老爷生意做得不错,他手上有稳定的渠道拿到优质的棉布,虽然是做填房,但你嫁过去就能当奶奶,再也不用辛苦做厨娘了。”
彩玉心里咯噔一声:好啊!难怪这么急吼吼去做棉布生意,敢情是送她去联姻,去换资源啊!
呵呵,能躺在现成资源上发财,当然不用辛辛苦苦卷市场了,真是妙计!
想到这里,彩玉冷哼一声:“真是门好亲!那李老爷的年龄都可以当我爹了,你居然也能同意?你就不顾娘亲在天之灵吗?”
一听三娘子,柳诚瞳孔一震,随即尴尬道:“丈夫年纪大又如何?老夫少妻,年纪大的懂得疼人,可以照顾你,我这样选也是为你好……”
彩玉冷道:“反正我不愿意,牛不喝水强摁头,我不嫁就完了!我自己有手艺以后不劳哥哥养,你也别打我主意了!”
“混账!”柳诚怒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娘不在了,我是一家之主,你就得听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