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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魔界来的交换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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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生不逢时啊。”
黑暗室内,供奉台前。女子慢慢点燃一簇纸钱。
除了这时候给故人烧纸,她别无它法。
“娘,小姨,大姨,姥姥——要怪就怪你们生不逢时,到了鬼界受穿心之刑时可莫说我坏话……”
女子慢慢烧她的纸,一股风吹破紧闭的门,一时间……竟然把火盆里的纸吹灭了。
女子还在丢纸钱的手顿住。
她一脸警觉,立刻四处看,最后把视线锁定被风吹开的门。
她没有过去。
试探着。向门口方向伸出手指。
一触,好像被烫到般缩回来。
“……”
犹豫许久,久到手指被冷风冻得僵硬,她下定决心,向门口走去。
呼……
呼……
门外闪过鳞片的光。
女子吓得尖叫,连滚带爬向房间深处躲,一脚踢翻火盆,炭灰飞舞,把她呛得直咳嗽。她躲在供奉台后,紧抓着桌布帘子,门口。
一道影子越来越近。
她不再犹豫,跪着的身体颤抖,颤抖的手伸到供奉台上方,抓住供着的牌位,抓下来。
把牌位摔碎在地上!
“堂主,怎么了?”走进门的人被这声动静吓一跳,发现她躲在供奉台后,反倒不觉得意外。
“你……你,”女子神情阴郁,问:“来的路上可看见过什么人?穿着会发亮的衣服?”
“没有呢……”她的手下,还是个小女孩的手下远远站着,回答她。一丝酒味从对方身上飘来……这孩子今天怎么戴着一条披风一样的深灰色领巾?
“堂主,您都把这里设置成闲人免进区了,那么多携带神君力量的遗物……还不足够让您安心么?”
那抹酒味还在。
“……”女子没有回答。现在,她在想其它事。
她的记忆,思绪,似乎回到很久前,手臂不经意间,像怀揣一个愿望那样护住腹部……
“堂主……荷堂主!”手下叫她。领巾一晃一晃,酒味浓烈。
忍着汹涌窜上喉咙的反胃,她指向门外:
“这里不用收拾。不是还要去灵兽谷帮忙?快些去吧,不用管我。”
“得嘞。”小女孩根本不想靠近,听见她这么说,拍拍衣服走人。
小女孩心情不错,来到院中,戴着那条领巾蹦蹦跳跳,
“什么穿着会发亮衣服的人……越说越玄乎,嗯,我穿得很暖和,干活去喽~啦啦啦~”
小女孩——艾宁宁蹦蹦跳跳穿过院门,往门外的小路走去。
身后,鳞片亮光一闪。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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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向我走过来!
“这家伙,她让我弄死她。她,她……哈哈哈。我照做。她自己竟然跑了?”
我等了又等。
发现,她是在对我说话。
唔,看来她真的看得见我。
“那个人……不是死了吗?”我试探着问。
“……”小女孩一时没说话。
“对啊。没错。”她语气变得很差。“是死了,但是跑了,听得懂吗?”
死人,跑了?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谁信呐。死人,一个死人竟然会跑掉?她还穿着我看在她被我弄死份上才拿给她穿的古董衣服!那件水妖鳞片做的衣服!水妖就和植物妖一样稀少,更别提有死掉的尸体可以剥鳞片了!开什么玩笑!见鬼去吧!!”
小女孩怒气更盛,掀起摆在地上的……棺材?
应该是原本停放遗体用的。现在遗体跑了,棺材空空如也。
我看这孩子一边尖叫,一边大笑,把棺材砸个稀烂,最后她蹲在废墟上。
她蹲着。歪着头。碎片不知何时划破她的脸,她歪头对我露出——
邪气惊悚的笑。你无法认知到她什么模样,五官扭曲,汇聚成邪笑。
“嗯。是闹鬼了。”她说。“好,好啊。死人长腿当然会跑,奇就奇在——我这里有个生魂呢,哈哈哈哈哈!!!你惊讶什么?我根本看不见你!只是诈你一下,没想到……你就回答我了呐~”
“……”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有她自己的原因。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穿着打扮很干净,这么个干净孩子,脸上一片血……
“嗯嗯嗯??”
她挣扎。
我蹲下来,给她擦了脸。
女仆口袋里装着手帕,不是很平常?
我口袋里有各种用途的手帕,还有小香囊。是药包。
我顺便给她抹了药。
“别沾水,一宿就好。”
“……”她保持歪头姿势看我。
“呵。”她冷笑。她嘲笑我:“你绣工真差。外·面·来的吧。好像一个口袋长了腿,歪歪扭扭。图案绣得像虫子叉着脚!”
她好像意有所指?
我捏住她脸:“怎么说话呢。”
这孩子应该还很小,五岁左右。我对小孩子比对大人有耐心。哪怕她脾气很坏,出于应有的礼节我会善待她。
“哼。”她拍开我的手。
“别再来了。料想你也不会再来。如果不是仪式,想来也来不了。赶紧滚吧!绣工超差的·姐·姐~”
她终于消停了点,旁边手下敢凑过来和她汇报消息。是个……穿白色礼服的人?身上有斑斑点点鲜艳的红色,像是染料。应该不是血,血会变成黑色。
“什么?!她们要来封闭这里?”小女孩没有立刻回应手下的汇报,而是看向我。
“你快滚!”她手中结印,一道法术挥向我……她还在笑,“这次你是真的回不来啦,哈哈哈!”最后她打了个大喷嚏,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我飘飘忽忽,脱离梦境……
醒来。
那孩子恶劣的笑声和难过的咳嗽还回荡耳畔。梦中记忆开始消散,很快,它们沉入我的记忆深处,再无踪迹可寻。
对了……夜里了。
我要……出门去……
月明星稀。
【宿……宿主,你确定要闯祠堂?女主上一世来过这,但不是现在。现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这不是一个好选择。】
系统还在做最后挣扎。
「确定以及肯定。」
我有预感,希梦淮就在这。
因为今天,是门派创立日前夜。
明天将停课一天。今天大家都懒懒散散的,甚至会约好明天去哪,有点心不在焉。
‘你问祠堂?’小桃师姐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午,也有时像今天是早上。她对我相当热情,只要出现必定在我面前摔倒,精准砸进我怀里。
但她很软。
所以并不疼。
‘祠堂一般是进不去的。内门学徒才能进呢~’
慕柚桃在我怀里笑呵呵。
‘师姐在外门多久了?’
‘唔……几年?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吃了什么药,从前的记忆模模糊糊,室友还说我最近好像变了个人呢,我们这届没剩几个人,只有我和室友两人没退学也没进入内门。大概是这样。但是升入内门测试入学几个月就可以参加,可能我只是……之前没去参加?’她倒是问起我来了。
‘师姐要去吗?’
‘不要耶。如果进入内门就没办法看见这么多可爱师妹啦!是吧这位师妹!’她在问我家小姐。
玉燃兮淡淡微笑:‘师姐说得对。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小姐说的事不是特殊大事。就是拉着我去各个学堂上课。就像我们度过的每一天,不怎么说话,彼此安静陪伴。
等下课散步够了回家吃饭,然后她开始温习功课。我也偶尔看见会清露坐在玉燃兮对面。两人讨论课题,会清露并不总是靠近我,除了真的有事,她就一直这样与我保持距离。
系统说它分析出会清露有点讨厌我,应该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但是也……有点想亲近我?
【她很矛盾。】
「人都是矛盾的。」
利用下午时间小睡片刻,晚饭后,我躲在祠堂外的树丛里。进不去。但必须进去。这次出门我谁也没告诉,怕她们担心。
一连三天,我都在祠堂外隐秘徘徊,没事就去转一圈,寻找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三天,每次我过去,都会遇见那个女孩子。
她看起来次次不一样,但那双紫色眼睛只要看多了就会发现是同一个人。
第一次,蹲在树丛里的我与装作尊敬祠堂里那些牌位在外面叩拜的她对视。
她对树丛中为什么有一双眼睛怔住,紧接着缓缓摇头,意思是进不去没戏,我走了。
第二次,蹲得很饿,在祠堂旁边林子里吃饭的我,一抬头,发现她坐在树干上看我,是普通学徒装束,原来她是学徒,我还以为她和我一样是伺候小姐的女仆,闲人一个。
她看起来很想吃我手中的东西,直勾勾盯着,口水都快下来了,还不等我问她要不要吃,钟声一响,她跑得飞快。
第三次,她变成了在祠堂外面打扫的杂役,我继续躲在树后盯梢,用树枝在地上划拉这几天观察得到的祠堂大致地图,
“你这里不对啦~”
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上钩了。
“哪里?”我问。
“轮班时间,看守的工作时间是每日四个时辰,期间不得离开岗位,她们严格遵守这条规矩,但是交接时她们会稍微聊几句,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还会聊着聊着背过身去说悄悄话,当然,要是有人强闯她们肯定会有所感知回头阻拦。”
我这几天盯梢是用了隐匿行踪法术的,那些守门的内门学徒都没发现我,她每次一眼就找到我所在处,只能是……我有个猜测。
“褚灵佑。闲人一个,我家小姐复习功课去了。”我对她伸出手。
“壹思返。魔界交换生。”她握住我手。凉凉的。
果然如此。魔族,她也是个邪修。
在课上没见到,我猜交换生应该只会出现在某些特定场所,比如和那些年长的外门学徒同一课堂,不会和刚入学的新生有所接触。就算有也得是交换过来一段时间后。
怎么说呢……因为种族不同,所以即便在魔族来看是完全普通的修行方式,在人族来看也算邪魔外道。魔界来的交换生,估计和魔主有什么裙带关系,肩负两界和平交流重任,不然怎么可能自愿来做这种苦差事?
“现在有空了?”我问。
“有有有!”她特别自来熟在我旁边蹲下,也不管衣服蹭地上有没有灰。
我拿出一包油纸递给她。
“你人真好,我来这天天吃不饱饭,你们人族胃口太小啦,还规定吃饭时间,吃不饱,根本就吃不饱。”
壹思返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这会脸上的法术也解除了,很标致的古典美人,浅淡如月光的淡紫色头发,一双紫眼睛款款深情。就是……吃饭的势头像是会吃小孩。
等她吃完我说:“如你所见,我是个邪修。你说出去我就会完蛋。”
“切,什么邪修不邪修的,在我们魔界,这就是自然的修行方式,你做得简直像教科书一样标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魔界出来的呢。”
她幸福地摸着肚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竟然在这样的美人脸上看见仿佛下一秒就会升天的安详,魔界人,真是不可思议。
“你有好办法,说来听听?”我没问她这么认真想进祠堂是要干嘛,她有秘密我也有,不问对大家都好。
“也不算好办法嘛,就用法术瞒天过海,我们趁她们聊天一鼓作气悄悄冲进去。我一个人难对付两个,但再加上你,没准能成。实在不行我们再等等,说不定还能等来第三个?”
“那先试试,不用再等了,人多容易坏事,马上就要交班,我对付这边你对付那边,真进去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下次换班前在门口汇合,故技重施出去?”
“行。”壹思返答应,顺嘴一问,“要出不来呢?”
“那就在里面继续蹲,蹲到再遇上两个关系好的说悄悄话不看门,我们人族能饿三天,我身上带了干粮,撑个三五天不成问题……”我想到什么,“对哦,你还得去上课,但你现在穿成这样,是请假溜出来了?”
壹思返轻笑:“哈哈,我说我魔族都有的时期到了,因为我们修行的功法,每个魔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天不怎么正常,有的是性格转变,有的是行为异常,在房间里一个人待过去就没事,请了好几天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莫莹绣提到过,要注意不要累积太多压力,真有不对劲就吃她给我的药,“欸,那你说了什么?”不知道真正的魔族这时期是什么样,好奇问问。
“我说我有逢人就唱难听的歌,唱完了对全场每个人无差别口水洗面的爱好,而且全程不清醒状态,一醒过来做了什么全忘干净,找我对峙也没用。当我说完,当场好几个同门双臂护脸,生怕我现在就进入状态。”
我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就算是美人贴贴也不行。“你……会来真的?”
“假的啦~真的我呢……嗯。”壹思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摊摊手,笑,“大家都很怕那个我,我这几天不会变成那样,有要务在身,知道分寸。”
系统终于破解出来了。
【女主……前世没遇见过她,但既然认定她是反派,肯定是和她有关的什么人也是反派,女主认识。祠堂这里推测有相关剧情,女主没放在心上,没有太多印象。宿主别灰心,真闹出什么事后面也要落在女主头上,有女主给你兜底,放心大胆上吧。】
壹思返施展出一种有点特别的法术——怎么形容,之前不是说要打工,莫莹绣交给我破解山门结界的办法——把自己稀释成无形之物穿过结界。
不过不是很稀释,差不多就行,看守结界的人只会以为有一阵风吹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我们的法术互相弥补彼此不足之处,稀释成两团半透明影子的我和壹思返互相招招手,我们各朝一边。开始探索祠堂。
她给我印象还不错。我们成了共犯。
一起做坏事,各自有秘密,种族出身大不相同,但因为共同目的彼此包容。
现在是晚饭后,时间不算早,其实我没打算在这里花费好几天时间。我要找希梦淮,找到就走。
干坏事被发现倒是有可能,我不认为自己会倒霉到找人也失败。不管祠堂里有什么东西,我只是想找希梦淮。
她已经不见三天。三天足够律法规定立案的失踪时间。
【真不需要我出去探路?】系统格外体贴。
「不用了。我们得小心些,我看祠堂建得有点奇怪,可能有什么用途。」
这里布局横平竖直。每条路都是笔直延伸出去,所有房屋一模一样。路过一个房间往里看,里面必定有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神位。剩下是些供奉用的工具摆设。
这里是神位迷宫。
「听说掌门希汀吟住在这。」这是希梦淮无意中说漏嘴的消息,因为希汀吟不太喜欢吵闹,祠堂是整个门派最安静的地方,她独自一人住在祠堂深处某个房间。
不过,希汀吟好像不在啊……明天就是创立日,她这个掌门却不在。
整个门派笼罩结界,就算掌门和长老缺席几个,现在是很和平的时代了,基本上不会再有一大群修士冲到仇家门派,对门派学徒展开无差别杀戮的事。
所以学徒们仍旧像平时一样上学,放学。掌门和长老在不在,对她们没有任何影响。
我应该不会遇见希汀吟吧。
【……宿主。你走过这条路了。】
系统的提醒让我惊诧,「我没走过这里啊。」
【这是宿主走过的第三次。一开始以为是在找东西,后来发现你只是在徘徊。这里很奇怪,它断绝思绪,连系统也无法沿着能量出去探路。】
怎么回事。
我一直在走重复的路?
鬼打墙?
「……这里没有鬼。这里只有神位。」
如系统所说,我一直在这里徘徊。
我,出不去了?
会一直被困到死。
对啊,这里横平竖直的结构,不正是一个牢笼……
我停下来,向其中一个房间里看去。
一个又一个牌位。
在满室静谧中望着我。
它,望着离散状态的我。
“清莲?”
我喃喃自语。
我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莫莹绣说,有这样一位神君……
神君,就是这样的。除了亲人,还得是很亲很亲的亲人之外没有人记得神君曾经在世界上存在,哪怕偶尔提起一嘴,过后也会立刻忘记,就像我,莫莹绣明明告诉过我这件事,但是只过去几天,如果没有这块牌子提醒,这个名字就好像被从我的记忆中强力拔出。
……即便神君陨落,也永远有新的神君上位。
清莲神君已经死去很久很久。这个牌位不可能是她。
「……」我忽然有些话想说。
如果你真的曾是一位神君。我相信,你的意志,仍旧残留于世。
请告诉我,怎样……走出这里。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整个门派,只有这里,就只有这里我没有来过。希梦淮一定在这。
我的沉默与满室神位呼应。它不应我。
我不说话。
我闭上眼。
旷远的世界,向我扑来。
清水河畔。
已经是,深夜了。
在另一端。我知道,有个人,曾经抱着我……不对,应该是抱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婴儿,把婴儿放进水中,让流水带走它。
现在,我在这条河流的另一端。
我看见了那个婴儿。
它在水中拍打手臂,四处乱抓。
然后,另一双手,是的,有一双手在空中挥了挥,小婴儿腾空而起,水珠溅落在我脸上……手的主人好像很惊讶,怎么自己只是甩甩手就不知打哪捡起个小婴儿?
手的主人明显愣住,对漂浮在半空的小婴儿不知所措,愣住几个呼吸后,小婴儿向手的方向飞过去,被什么人抱住。
“……”
耳边有人在说话。
谁!?
这里是祠堂,只有我和神位牌子,谁会对我,说话?
不对,不对。
是那双手的主人在说话。
“……”仔细听。
你要仔细听。
自然万物之声汇聚起来。凝聚成实。
“……,看,妈妈给你找到一个妹妹,开不开心?”
“开心!”
“那,从今往后她就是我们云家的孩子,听好,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你的亲生姐妹。”
“是,妈妈!”
“我们,来给她想个名字……”
我再无法凝聚,任由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我看见的是深紫色夜空,星星点点,薄雾一样的云,变成轻纱,笼罩月亮。
“呵……”有谁!
有谁在我耳边吹了一下。
突然之间,我透过闭着的眼皮看见东西。
再没有什么房间。
没有笔直的长廊。
甚至,没有我。
我仿佛是个真正的鬼物,是这片神圣洁净之地唯一的鬼。
我穿透空间。
我渗透空间。
我,无孔不入。
我,穿过了屏障。
我要去哪呢……
我会去哪呢。
飘飘忽忽的我,忽然,像是身上坠着千斤重量,一下子,就被拉拽回地面!
回过神。
系统在耳边吱哇乱叫【啊啊啊啊宿主!宿主!你吓死统了当统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会离散的宿主,啊啊啊啊啊怎么这样只有系统沿着思绪能量外出时才会离散,但这就是系统的特性,系统没有身体,离散也是集合,宿主有身体的啊啊啊啊离散就回不来了哇哇哇怎么办怎么办!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当前宿主死亡,系统没有载体会休眠的啊啊啊啊任务又完不成了都是百查你这个坏蛋留下来的诅咒……】
「我回来了。」我说。
我在哪?
我……在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有特殊法术,因此,离散的我路过这里,就像身上被扣了罩子,咣当一下掉到地上。
我重新变成实际存在的人,打量起这个房间。
有张很旧的小床。
有个带半身镜的梳妆台。朴素到没有花纹做装饰,让人看了莫名的……心酸。
还有就是一扇关闭的窗户,暗色窗帘整个拉上。
【快躲!有人来了!】
我听见声音在开门,本就无处可躲,悄无声息钻进窗帘后面,不忘让摆动的窗帘恢复平整。
“嘶……”好像是疼痛,抽气声。传进耳中。
我屏气凝神,贴在窗户上,秋日凉意从窗外渗透进来,窗帘上,有针孔一般微小的孔洞。
悄悄,看一眼。
有个人,背对我。
她已经脱掉外袍,露出的中衣……带血。
全是血。
她慢慢,把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的衣服撕开,随着中衣褪去,露出一小块还算完好的肩膀。
伤主要集中在后背。
还有……手臂。
那双伤痕斑驳的手全然不在意背后伤痕,而是越过伤痕,径直摸向自己肩头。
好像轻车熟路一般,那里。
有个小小的图案。好像是……叶子,花瓣?感觉画师技艺不精,画得一点不栩栩如生。
图案并没有随着抚摸晕开。
是纹身。
一块陈旧的。已经没有刚刚刺下时的鲜红痕迹,存在了许多年的纹身。
那双手慢慢抚摸它,甚至,转动脸庞,侧过头来查看它。
希汀吟!啊……?她,一个掌门住这种房间?但凡是请得起仆人的人家,仆人房都不敢这么置办。她,她还在和自己说话:
“我又忘记你了……”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情急之下差点呼吸出声,用力咬住手掌,这才没有声音出来。
她?!
这个浑身是伤还有血。我听见她疼得抽气的人,是希汀吟。我们的掌门。
……仙人也是人。被打了就会疼。
可是,希汀吟这么厉害,谁会打伤她?
我小心观察,希汀吟的伤口……就好像,
她被人打伤时毫不反击。只是任凭自己被打。
她手臂上,腿上,都有铁链留下的痕迹,痕迹极深,一圈皮肉血红翻白,已经不是简单地被绑住。
困住她的,打伤她的……是很厉害的法器,才会让已经是仙的她动弹不得。
“我又忘记你了……”
能对她施以刑罚,又让她不曾反抗的……她的上司吗?
或者,她的,老师?
都说师者为尊,老师要打,那不是打,是管教,做学生的要说谢谢。怎么能反过来打老师?
希汀吟……被她在神界的老师惩罚了。她消失这么久就是因为去神界领罚!她如今回来,也是因为明日是门派创立日,她要登台亮相,为学徒净化杂念才行。
我默然。
希汀吟为什么会被惩罚。她做错了……什么。
云间月。
“我又忘记你了……”
她收了没有经过天赋检测的云间月为学徒。
“……”
呵,这事真怪。希汀吟在做出决定时就知道自己有受罚被打这么一天。她消失有半个月,这半个月她都被关在神界的希行门,每天被法器打得遍体鳞伤。
问题是,云间月并不知道她破坏规则会为希汀吟带来什么。
她若无其事。她的记忆中也没有关于这方面记载。
可以认为她是真的不知道,上一世希汀吟从来没向她透露这些。
这已经不是偏心,是执迷不悟,偏执发狂了吧!
“我又忘记你了……”
我和系统都不说话。
因为这地方很诡异。系统感知不到思绪,也就没办法探路。
因为眼前景象更诡异。一个大门派掌门在嘶嘶抽气处理自己的伤口。这伤口是因为她包庇一个素未谋面的外门学徒,亲身下场打破门派之间明令禁止的规矩。
我不敢动。
现在的我。
看见了,可以说是最深刻的秘密。
呵呵。呵……这么说吧,就好像五界,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我。我被它牵引着,才看见这最深的秘密。
这……可是没有思绪蔓延的祠堂。
连系统这个高科技东西都出不去。
我撞鬼了。
希汀吟处理完伤口。其实她没怎么处理,就是把血衣剥下来,抓起一把药往背后拍,一副自己身体怎样都无所谓态度,像腌制一样给自己抹了抹,更多时间她是在检查那块纹身好不好。
她自言自语,“我又忘记你了……”
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这句自言自语她已经重复过很多次。
不是,她的伤口,这样下去绝对会恶化的!谁上药这么敷衍啊!小时候练武打伤磕碰还要先消毒呢!伤口如果不好好处理……要溃烂的。
我很不开心。你看见一个人这么敷衍地对待自己。
我也有身体,我也会受伤。
感同身受,就会……很难过。不开心。
我掏我的口袋。
我身上有药。
我有比粉末更好的药。
就在翻找时。
一双眼。
与我对视,糟糕,要被发现!
她向窗边过来了!
希汀吟,走得很慢。
走到窗边。先是疑惑地拉起一半窗帘。
后面什么都没有。
原本也不该有什么,这里是祠堂深处,清净到半点声音听不见,哪有人进得来。
就是因为静,她才选择住这里。
她靠着窗台站立,忽然觉得,
还是不对!
希汀吟彻底拉开窗帘。
窗台上,放着一个针脚潦草的刺绣包。
鼓鼓的。
好像里面装满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