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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是狐妖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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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的修士们总是一身清一色的素袍,神情刻板,步调一致,简直像一套行走的复制模型。
目光扫过人群,忽然落在一个熟人身上,安昭希下意识地垂眸验看自己的衣着是否周正。
这群复制人自己穿得素就算了,还要要求别人的服装。
检查自己能过关后,安昭希松了口气,这才迎上前,拱手作揖。
安昭希对着为首的伟岸男子喊道:“大师兄。”
被她称作大师兄的男人点了点头,扬手遣散身后众人前去清除作乱的活死人。
他自己却并未随众人离开,那道锐利的目光从安昭希身旁的梅言卿身上一扫而过,眉头随即蹙起,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安昭希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沉声问道:“没受伤吧?”
面对大师兄,安昭希向来乖巧:“没有。”
安昭希正与大师兄叙着旧,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她眼波微转,撞进梅言卿那双隐含别样情绪的乌墨般的眸子里。
看什么看?
她冲他挑了挑眉,唇角刚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正要有所动作,大师兄的声音却适时响起,打断了这场尚未开始的调戏。
“别玩了,先去解救百姓。”
安昭希收敛了,被迫转回头道:“好。”
拯救杏花镇百姓刻不容缓,在两大门派的鼎力相助下,肆虐的活死人终被尽数剿灭。
可劫后余生的镇子,却听不见一丝应有的生机。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清晨惯常出来觅食的鸟儿此刻也全无踪影,不闻一声啼鸣。
整座小镇寂静得如同一座巨大的空城,仿佛在昨夜里,所有的生命全然湮灭。
岷江宗一弟子寻了一屋后返回禀报,遗憾道:“回大师兄,并未发现幸存的百姓。”
玄武宗另一弟子也在禀报:“……未寻到活人。”
“我也是……”
“怎、怎会……如此……” 衙门老爷越听,身形越是摇摇欲坠。
话音未落,他眼前发黑,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幸得身旁的修士及时出手相扶。
他大半身子倚在对方身上,仿佛精气神已被瞬间抽空,只余下颤抖的手指与一声悲怆至极的长叹:“苍天……我杏花镇,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所有前去寻人的修士都已归来。
他们与大师兄聚在一处,低声快速交谈了几句,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分外凝重。
最终,大师兄转身,面向衙门老爷,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个无声的答案,击碎了衙门老爷最后的希望。
衙门老爷的脸上霎时血色尽失。
他踉跄着向前跌撞几步,仰头望向天边那抹异常猩红的晨曦。
往常这时辰,早市已是人声鼎沸,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能传遍整个街巷。可如今,空旷的巷口只立着他们这些孤零零的身影。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衙门老爷沉默了半晌,但也只是片刻,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般,猛地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朝镇上某个方向狂奔。
见状,安昭希冲大师兄点头示意了一番,跟了上去。
她跟着衙门老爷左拐右拐,大概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座荒废的大院前。
安昭希脚步微顿,迟疑地站立于院墙上。
这不就是她发现赤狐和尸体的荒院吗?
衙门老爷推开大门,踏入院中。
安昭希不再犹豫,继续跟上。
几经兜转,两人最终停在一口古井边。
这里曾是一处花园,勉强能看出些荒败前的景色。大抵是无人打理的缘故,绿植肆意生长,将此处一点点蚕食。
安昭希目光掠过地面,注意到井边的杂草倒伏凌乱,与周遭的茂密藤枝格格不入,这绝非自然生长,分明是杂沓的脚印所致。
此刻见衙门老爷扑在井边向下探望,她心头一凛,一个箭步跨至井边,垂首急问:“井下可有百姓?”
不需他的回答,安昭希也亲眼证实了所想。
长满枯藤的古井下藏着一双双惴惴不安、往上瞪的眼睛。
当井口的光被两人的人影遮挡,确认是前来救援的活人后,井下猛地爆发出一片劫后余生的嘈杂。
安昭希深呼吸一口气,待百姓情绪稳定,才起身寻到几根结实的枯藤,拧成几股做绳梯用。
拧枯藤的间隙,安昭希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老爷,您是怎么知道这井下有人的?”
“其实这事,我也不想说的。”衙门老爷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此事还要追溯到我刚上任时。这户人家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十多条性命啊……唯独一个幸存下来的,是因躲在这井底才逃过一劫。想来如今,是无路可走的乡亲们想起了这件旧事,才不约而同都逃到了这里,借这井避一避。”
“能否讲讲狐妖灭门?”
衙门老爷的声音愈发的沉重,浑浊的眼睛直直盯向安昭希,见她实在好奇,无奈全盘托出:“……灭门那晚,左邻右舍没有听到任何的惨叫。相反,夜晚降临,路过的人仍能见府中灯火通明,人影走动。直到几日后,天气升温,恶臭弥漫,大家才惊觉这户人家竟已死去好几天了!”
安昭希沉思。
“此外,死者身上所有的伤口,皆是凶兽的爪痕,并无半点利刃留下的痕迹。”衙门老爷的视线警惕地扫荡四周,仿佛脚下这横生枝节的草丛里还藏着杀人不眨眼的狐妖,“再加上那从井里救出的稚儿,整日哭喊着‘狐妖索命’。时间一长,百姓们当了真。”
“那幸存的小孩儿呢?”
“不见了。”衙门老爷低声喃喃,“大概有十年了吧……那小孩起初终日哭闹,结果在某天深夜,莫名地不见了踪影。我派人翻遍了整个镇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安昭希听完杏花镇的陈年往事,也编好了藤梯,刚站起身,梅言卿正巧翻墙进入。
衙门老爷本见仙子与来人是旧识,正待低头忙活,可视线不经意掠过梅言卿的面容时,却硬生生顿住了。
这后生好生眼熟,可一时之间,竟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反观两人并未注意到衙门老爷突变的神色,安昭希只心道梅言卿来的正是时候,扫了他一眼:“快来搭把手。”
梅言卿快步上前,与安昭希通力协作,将编好的藤梯稳稳坠入井中,把被困的百姓逐一拉了上来。
等所有人上来后,衙门老爷收起满腔心思,逐一清点人数。
从古井中救出的百姓,约莫有二十余人。
他们在这座古井下躲了一晚上,好在未进入深秋,没有到达饥寒交迫的地步。
安昭希将善后的事交给衙门老爷,她则原路返回。
梅言卿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
安昭希见状,步伐几不可察地一顿。她可没忘记自己定下的任务,于是心念微转,不着痕迹地调整了步调,自然而然地与梅言卿并肩而行。
梅言卿没有穿上次见面时的那身衣服,今日竟破例换上了一袭耀眼夺目的红袍。
这红色浓烈似火,将他原本白皙的肤色衬托得越发清透。
行走间,衣袂翻飞,绣于其上的白鹤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舒展羽翼,翩然欲舞。
这一身将昔日宗袍带来的清冷孤高尽数驱散,只剩下扑面而来的、淋漓尽致的少年风流。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安昭希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流转了一次又一次,久到梅言卿眸子移动,不得已和她对视上。
梅言卿问:“怎么了?”
安昭希没有接话,反倒没头没尾地轻声说道:“忽然有点惦记我养的那只狐狸了。也不知眼下……它躲哪儿去了。”
梅言卿唇瓣启动,想说点什么,和他并排的少女却又转移话题另道:“对了。对于杏花镇,你查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在安昭希的认知里,他俩好歹是同一战线,分享点一线消息是理所应当。
谁知梅言卿非但毫无表示,反而抿紧嘴唇,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这还不算,走出几步后,竟又回头投来清冷又难以捉摸的一瞥。
“……”
梅言卿离去前的回眸,在安昭希脑中反复琢磨,越品越觉不对。
他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她按捺不住,快步追至他身侧,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梅言卿的回应却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摇头。
不说就不说!安昭希冲他冷哼一声,不愿和他同路,步伐加快,几个跳跃便回到衙门府。
大师兄一行人正和玄武宗为首的人讨论杏花镇的事,见两人回来,大师兄严峻的脸上终于松懈了点。
大师兄正与玄武宗为首之人商讨杏花镇要事,神色严峻。见安昭希归来,他紧绷的面容终于稍稍松弛。
大师兄名唤谈正白,可相貌却与这名字毫不相干,不仅不白,眉目间甚至带着几分天然的凶悍。然而,在所有的师兄师姐里,就数他对安昭希最为照顾。
谈正白见她回来,便快步移近,自然而然地替她整理散在衣领上的碎发。
他深知这丫头闲不住,因此从不拘着她,只是默默在原地等着。
他的目光从安昭希身后的梅言卿挪了回来,轻声问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师尊给的药,你按时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