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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意料之外 ...

  •   “谁也没骗!”领导也不耐烦了,“创业公司不就是从零开始嘛。你想想当下年轻人喜欢什么,适合什么,写成报告发过来。”他缓了缓,连劝带哄道,“仲馨,你是老员工了,在大办公室什么没见过!大小业务决策你接触过,从上到下个人隐私你看到过。以前什么效益,现在什么环境,你要说你完全不知道,那是你睁着眼说瞎话。咱不能只是固步自封,得迎合当下,要不然怎么发展嘛。都难呀,难过得很!”

      仲馨急道:“我现在是最难的……”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忙音,手机屏幕提醒她现在是晚间十一点二十九分,这个时间如果不是因为紧急的事而打电话,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领导能够保持这样的耐心与自己交谈,算是不错的了。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仲馨瞧去,是领导发来的:好好看看文件,静下心来逐条去看,里面写得很详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完全的准备就不要乱发表意见。怎么还成了皮包公司?这不是乱说话嘛!

      二层的灯早已关掉,说不定回来时连开也没开,两个女孩子几乎不交谈,似乎谁也看不上谁。一层客厅里的灯还大亮着——不亮不行,仲馨所在的见方空间里竟然没有安装一盏灯!她将手机按了关机键,闭着眼睛做着深呼吸。

      仲馨恍然刚才的通话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人在激动的时候,理智根本就不存在,只想凭着那股劲儿说出自己的心声,在有限的资源里将自己的诉求和不满快速表达出来,那是一种旁若无人的感觉,不对,是一种“忘我”的境界。

      刚才的失仪一定被那两个女孩子听到了,她俩不会早睡,都是顶能熬夜的人。仲馨一直觉得能熬夜的人是在跟时间赛跑的人,是在向时间索取的人,是在向时间宣战的人。她极少熬夜,一旦熬夜就会有负罪感。

      东菊右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窗外的细雨绵绵。明明是夏天,却莫名有了秋季的感觉。她几次欲言又止,要向仲馨提出借宿的请求,刚才的那一通电话,时间可不短,仲馨的情绪一直维持在激动的状态,东菊在打退堂鼓。自己一向潇洒,向自己熟识的人提出哀求,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西桦向左躺着,左面只有一面白墙,没什么可看的,但能听到雨将地面打湿的声音。她将手机的光调弱,在低价机票和长时间的高铁之间来回犹豫,几次三番地订票退票,想到达最佳的票价选择。西桦的行李箱里有全套的床单、枕套、枕巾,但就是不愿拿出来,总想着随时就走。

      一层的灯终于灭掉了。细细的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但屋内的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有困意。她们就像是洞穴里的困兽,感谢这场雨的降临,又埋怨这场雨的到来;她们享受着雨夜的静谧,又对黎明的到来忐忑不安。

      问题总要解决,无论拖延多久,总有解决的一天。

      夏天的光亮来得早。

      几个小时后,窗外已大亮。

      楼下的垃圾车清空了小区各个角落的垃圾桶,嘀嘀嘀地走远了;环卫工人换上了橘色马甲,挥舞着手里的大扫把;下了夜班的女人,一脸倦容,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电梯;马路对面的理发店铺面不大,也已开了门,两个亲姐妹合作,没人的时候说着听不懂的家乡话,揪着五官不知在聊什么;旁边的个体超市似乎是二十四小时开着,老板娘边擦玻璃门边和快递员说话,快递员随口应答着,只关心手里的快递;学生背着书包去上学,嘴里不是嚼着未吃完的早餐,就是默声背诵老师要检查的课文;烧烤摊的老板刚刚收摊,因着一拨小年轻喝醉了酒哭泣着,便陪着他们到清晨;上班族有的骑驴找马,大清早就开始看招聘网站,有的抱怨加班时间太长,有的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个个都是步履匆匆;外卖员的小车穿梭在大小马路,眼睛里除了手机再无其它,偶尔抬头看一眼天,夏天的阳光太过刺眼……

      手机里跳出一条新消息,说什么职业新变化。仲馨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轻轻摇了摇头,自嘲没看懂,看来真的是老了。老,不单只是年龄,还有心态,更多的是对于新事物的接纳程度。

      早餐还是面包,包装袋上的日期告诉她仨,已经过期一天。打开来,凑上鼻子嗅上一嗅,没有异味,开吃!

      “东菊,你上个周找的那几份工作,都没有信儿吗?”

      东菊噎住了,仲馨赶紧将矿泉水打开递过去。

      “有啊,明天就去,试岗两天。”东菊将右手握成了空拳,轻轻地锤着胸口。

      “还要试岗?”仲馨不无担心地说,“试岗的工作就得三思了,你一向都是打零工,最长的工作经验只有十个月,接触的类别杂,可别让对方当成了免费小工。”

      东菊咧嘴笑道:“没事儿,舅妈。他们想耍弄我,没门儿!”她吃的是肉松面包。桌子上掉了肉松的碎渣渣,她用手指头按住,又填回到嘴巴里。

      仲馨看着东菊的笑脸,伸手抹了抹她嘴角的面包屑。

      “我这人儿,好说话。遇到事儿了,见好就收,不好就撤。想欺负我,那是不可能的!”

      仲馨咽了口唾沫:“东菊啊,你是不是找到了工作就要搬走啊?”东菊应该是提过这么一嘴,仲馨相信自己的记忆。说到记忆,又感到惭愧。领导在那天的个人会上,对于分公司的一切,原话究竟是怎么说的?她不想翻开那堆文件,眼花缭乱。

      东菊又噎住了,右手的拳头握成了实心拳,加重了力气捶打着胸口,哑着嗓子说:“舅妈,我缓缓不行吗?想着暂住一段时间。我付房租!”最后四个字,声音恢复了正常,高昂且坚定。

      坐在一旁的西桦将手里的面包片啃成了一个心形:“姨妈,我这两天就走了。机票总是那么贵,我准备坐六个小时的高铁回家,正好在路上想想怎么跟我妈解释。”她将自己啃成的心形面包对折起来,一口咬下了中心部分。

      仲馨始料未及,她原以为一向爱自由的东菊会收了这两天的劳动钱,打起背包就走;而看中爱情的西桦会赖在这里长住,直到自己的妈三催四请才会勉强跟着回家。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俩姑娘竟然反过来了。

      仲馨小口小口地吃着手里的面包,圆圆的,里面有一小团豆沙。半晌,才开口:“你们都有打算了?”这话问得一点水平都没有,纯粹是没话找话。

      西桦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她不戴假睫毛的时候,眼睛真是小。“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啊,大热天的也不爱逛街,刷手机还不如在自己家里舒服呢!”

      东菊的脸上现出了少有的腼腆:“舅妈,你知道的,没有经费,我是寸步难行。”

      仲馨的脸上堆着不自然的假笑:“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选择和计划,我是你们的长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肯定会支持你们、帮助你们。西桦还是个学生,在家里享受假期是理所应当的;东菊踏入社会这么多年,见过的、经历过的,比我丰富多了,你会安排好自己的。吃完这顿早餐,我把这两天的钱给你俩结了,咱仨就各就其位,互不干涉。”

      东菊被仲馨这番话笑得喷了饭:“舅妈,你这话还挺悲壮的。我妈要是有你这么开通,我就不用这么心烦了。”

      西桦也跟着附和:“就是,我妈如果理解我的话,我也不用流浪在外了。”

      仲馨睨了两个女孩子一眼,轻声劝道:“你们的妈妈还不理解你们啊?对你们还不开通啊?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眼睛只看到了别人的妈妈,没有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的妈妈着想。”

      东菊和西桦同时伸出了手掌,像工艺品建筑里两扇小小的门,齐齐地遮住了仲馨的方形脸:“停!一大清早的别说教。大道理我们都懂。”两个人胡乱地将面包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用手指肚抿了抿嘴角的碎屑,拿起桌上的手机快速起身,立即做鸟散状,忙不迭地奔向了二楼。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将自己当作软绵的布偶,向床上一扔,各自躺平。

      仲馨没起身,只是微微向后仰着脖,撕裂着手里的面包,一丝一丝地填到嘴里,轻轻嚷道:“女孩子们,把你们的温馨大床收拾收拾,个人空间整理整理。吃饱了穿暖了,各自的小窝也得捯饬捯饬。衣食住行,这屋里可占着仨。”

      屋子里静悄悄地,没有回音。

      “听到了没?”仲馨侧耳倾听。

      过了几秒钟,从二层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没听到。”

      仲馨抿嘴而笑,继续撕裂着手里的面包,按着上面的纹路,一丝一丝地撕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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