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师今天也在溜达》墨水瓶泡鸦

3、魔女与黑猫

　　安诺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那位女士魔法花园的一角，天空是深黑的，不见一点星光，远处也是一片凝固的黑，四周栽种着安诺尔压根没见过的奇异花卉，有的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着这个小角落。
　　出于礼貌安诺尔也对女士问了声好，然后问道：“您是？”
　　“黛丽雅·斯卡琳。”她放下瓷杯，揉了揉黑猫脑袋。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斯卡琳女士？”
　　“和我聊聊？”黛丽雅淡金的眼眸微微弯起，那冷淡的气质柔和下来。
　　“来这边坐。”凯特跃上桌面，抬起爪子拍了拍一旁的椅子，“不要紧张，这只是一个梦境。”
　　见到凯特，安诺尔才明白对方那句“梦里见”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凯特担任的大概是搜查员的角色，目的就是为了今晚的会面。
　　这位女士无疑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而对方黑发下那尖细的耳朵也让安诺尔对她有所猜测。
　　“您说。”安诺尔紧张地坐下，注意力又被桌面凭空浮现的茶具吸引住视线。
　　凯特爪子和尾巴也不闲着，将茶杯往安诺尔的方向拨。
　　茶杯里的液体是流动的深紫色，点缀着星光。
　　安诺尔喝了一口，不由得眯起眼，这种感觉就像置身于最舒适的夜晚，悠闲的吹着凉风。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士。
　　黛丽雅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看得出来她不习惯微笑，“你的眼睛和她真是一模一样。”
　　这话语让安诺尔坐直了身体，于是顺着黛丽雅的话题问下去，“她？”
　　“玛娜·埃尔。”黛丽雅加深了笑容，好似陷入回忆，“她是我的挚友。”
　　模模糊糊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金发蓝眼的和蔼女性脸庞。
　　女性的脸庞看不清晰，但让安诺尔感到亲近与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位埃尔女士有印象？
　　为什么斯卡琳女士的语气与眼神里充斥着怀念？
　　难道这位埃尔女士已经……
　　他稍稍平复情绪，抬头看向白发女士，犹豫地问道：“那她现在？”
　　黛丽雅沉默半响，才开口：“她早已离世，我来这里是因为她的委托。”
　　安诺尔张了张嘴，话语卡在喉咙，感到一阵伤心难过，心里空荡荡的。
　　凯特摸了摸安诺尔的脑袋。
　　安诺尔对凯特笑了笑，又问道：“请问是与我有关的委托吗？”
　　“接下来，会由我来照顾你，成为你的老师。”黛丽雅放下茶杯，凝视着安诺尔的眼眸，“要想知道有关她的事与你的事，你只有这个选择。”
　　安诺尔呼吸一滞。
　　他明白跟着这位斯卡琳女士是他最好的选择，能更多的了解那位玛娜·埃尔女士，也能搞清楚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骤然要与琳娜奶奶一家分别还是会让这个少年感到难过。
　　最终安诺尔抬起头，与那双金色眼眸对视，“请给我时间，我想要告别。”
　　“我会给你时间，但必须尽快。”
　　凯特耳朵抖了抖，“不然坏事就要找上门了。”
　　安诺尔能感觉到斯卡琳女士的语气明显不对，“坏事？”
　　凯特咕哝道：“就是那些痴心妄想的臭老鼠。”
　　“凯特。”
　　“喵喵喵。”黑猫拱到黛丽雅怀里。
　　安诺尔道：“请您告诉我时间限制。”
　　黛丽雅双手交叠端坐于椅上，缓缓开口：“七天之后，他们就会注意到你。”
　　凯特：“所以要七天内走。”
　　然后梦醒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梦里喝的那杯茶的原因还是因为睡得好，安诺尔现在非常精神，再看一眼窗外，是正常的黄昏，低头看一眼，黑猫在他身边伸着懒腰。
　　“那些老鼠会带来灾难是吗？”安诺尔帮着黑猫整理着下巴处的蝴蝶结。
　　“不用担心，我是一只擅长抓老鼠的猫。”凯特朝安诺尔眨眨左眼，融入他的影子里，“但麻烦的是，老鼠会源源不断。”
　　“我明白。”
　　“七天后我就带你走，黛丽雅她不方便过来。”
　　“好。”
　　推开门，正巧遇上端着肉排的阿玛拉，她一愣，笑了笑：“你终于醒了。”
　　安诺尔拿过对方手上的餐盘，“我来帮忙。”
　　才到餐厅又与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撞上面，老人一手按在他脑袋上揉搓，将安诺尔的头发弄乱，一边笑哈哈地拿过他手里的食物。
　　“卡尔爷爷——”安诺尔无奈地垂眼。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多亏了你，莱尔他们才没事。”卡尔蹲下身，与安诺尔平视，“你现在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就能帮琳娜奶奶将仓库里的草药全都收拾好。”
　　卡尔大笑着拍着安诺尔的肩膀，“治疗的事我就不过问了。”
　　安诺尔一下睁大了眼。
　　也是，自己的皮带上每天带着的药剂都是卡尔爷爷放的的，有时候老人家还会塞一些效果古怪的药剂给他玩，因此对自己身上有什么药剂一清二楚。
　　就比如今天带着的所有药剂，其中治疗药剂只有两瓶，是怎么都不够用的，这才让冒险经历丰富的老爷子有了猜测。
　　卡尔眨眨左眼，“谁都有点小秘密，对吧。”
　　安诺尔无辜地睁大了湛蓝眼眸，“我懂的，就比如卡尔爷爷为了喝酒，偷偷在药箱里藏银币一样吧。”
　　“咳咳……你怎么知道的。”这下到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站不稳脚了，卡尔的声音一下增大又迅速减少，“什么喝酒，那是给你琳娜奶奶买礼物攒的！最后只会剩下几枚铜币够我喝一杯而已！”
　　安诺尔耸耸肩，双手捂着眼睛溜到厨房，“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帮奶奶尝尝这个味道够不够。”和蔼的妇人将一块肉塞到安诺尔嘴巴里。
　　安诺尔：嚼吧嚼吧。
　　“好吃！”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琳娜笑道：“去叫一下阿玛拉和莱尔。”
　　“恩。”
　　餐桌上莱尔嚷嚷着要安诺尔讲述与蜘蛛女妖战斗的过程，阿玛拉对此事也很感兴趣，安诺尔无奈简单说了一下。
　　琳娜奶奶则听得惊心动魄，让两个男孩最近不要靠近森林，卡尔爷爷则笑着拍打起安诺尔的后背，夸赞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冒险者。
　　“幸好那蜘蛛女妖还未成年，琳娜奶奶的腐蚀药剂也很有效，不然我不敢冒这个险。”
　　“可惜我晕过去了，不然！”莱尔拿着刀叉像模像样的胡乱劈砍，“我就这样这样打倒它！”
　　“就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卡尔哈哈大笑，按住红发男孩。
　　琳娜捂嘴笑道：“莱尔现在这副样子和你年轻时可真像。”
　　卡尔吹胡子瞪眼反驳：“怎么可能！”
　　“可恶！我一定会长得比安诺尔还高的！”
　　“那你得多吃肉，多吃蔬菜。”安诺尔勾起嘴角，手下动作不带停的将胡萝卜全都挑到莱尔盘子上。
　　莱尔一脸便秘的表情：“啊？”
　　“安诺尔说得对。”阿玛拉默默点头，也给莱尔加菜。
　　她不大喜欢吃肉，莱尔倒是满心欢喜地接过。
　　莱尔：他吃他吃还不行吗！
　　夜晚，安诺尔来到草药田外的一处空地，那里有他和莱尔堆的石头椅子，这里很安静，还能眺望不远处亮着光的格温城。
　　他背靠石头坐了下来，黑猫见状从影子里冒了出来，蹲在安诺尔腿上，毕竟那里更舒服。
　　“安诺尔？”
　　“恩？”
　　“想好怎么告别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回想起那个梦完全没有真实感，突然就要离开，不走还可能会被“老鼠”骚扰。
　　他虽然想过要离开，但是这也太突然了。
　　“大概吧。”少年挠起了黑猫下巴，让其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
　　“你在烦恼什么？不如和奶奶说说。”
　　老妇人的声音沉稳而慈祥，他这才注意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琳娜。
　　“奶奶？”
　　琳娜褐色的眼眸转而看向少年腿上的黑猫，“真是一只可爱的小家伙。”
　　“喵。”凯特软软的叫了一声。
　　“除了在书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影魔呢。”
　　影魔？
　　安诺尔低头对上了那双金瞳。
　　他不知道影魔是什么，但回想起凯特在影子里来去自如的模样，倒是觉得很贴切。
　　凯特歪着脑袋也不装了，开口道：“你不怕我？”
　　“看来这就是你所烦恼的？”老炼金术师勾起淡淡的笑容，摘下能观察魔力含量的眼镜，手却在抖，“怕，当然怕。所有人都害怕恶魔。”
　　“恶魔？”安诺尔摸着凯特的手一顿。
　　猫咪不满地拍着安诺尔的手示意他继续，哼了一声，“我现在只是一只小猫。”
　　“当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琳娜乐呵地抬起手，按在安诺尔脑袋上。
　　“琳娜奶奶？”
　　“恩。”
　　“七天后我要和凯特一起离开。”
　　“好，只是莱尔恐怕要哭鼻子了。”老妇人褐色的眼眸温柔的就像晚霞，平和又宁静。
　　安诺尔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
　　“回去吧。”老人伸出手。
　　“好。”安诺尔握住妇人粗糙有力的手掌。
　　与琳娜奶奶分别后，安诺尔来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
　　脱下衣服，启动手边的法阵，干净的水源自上方雕刻成鱼形状的雨石中喷出，安诺尔赶紧洗完澡，他将毛巾搭在头上擦着黑发，拉开门。
　　回到房间，莱尔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地上摆弄着阿玛拉雕刻的小木偶，看到他问道：“那只黑猫呢？”
　　“可能跑到别的地方玩了吧。”
　　莱尔撇撇嘴，“那快点睡觉吧，明天去德利那边看蜘蛛女妖！”
　　“也就是一只大型蜘蛛，没什么好看的。”安诺尔回想了一下蜘蛛女妖烧焦的外壳和被啃了一口的尾部，总感觉惨不忍睹，可能它身上的材料也被自己破坏的差不多了。
　　“但它不是魔法生物嘛！卡尔爷爷还说上面长着半个人呢！”莱尔眼里满是纯粹的兴趣：“你就不好奇吗！”
　　“我见过了，而且上面的人在蜘蛛女妖死后消失了。”
　　“哦！”说完，莱尔做了个鬼脸。
　　“你不是也看到过吗？”安诺尔擦着头发咕哝道。
　　“但是我只看到它的背影。”莱尔哼了一声爬上床，但还是别扭的说了句：“晚安！”
　　“晚安。”
　　七天之后就要离开。
　　该怎么告别呢，卡尔爷爷想必会和琳娜奶奶一样，至少表面平静的祝福自己吧，阿玛拉是一个成熟靠谱的姐姐，平时自己和莱尔做坏事也会被她制止。
　　想着想着，安诺尔回忆起之前自己和莱尔偷偷用痒痒粉对某个贪婪商人恶作剧险些被对方发现的事。
　　在这之后，阿玛拉训斥了他们，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她随即夸赞了他们做的好。
　　最难开口的就是莱尔……
　　安诺尔侧躺在床，黑猫凯特自他胸膛间的阴影处冒了出来，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安诺尔。”凯特金灿灿的眼睛在夜间就像宝石。
　　“？”
　　“睡觉吧。”粉色的肉垫动作轻柔地按在他眉心，安诺尔自然而然地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安诺尔与莱尔和凑热闹的阿玛拉三人前往猎人小屋。
　　德利动作很快，在处理完黑发少女事件事件后，马上在镇上的酒馆召集了一批人，去森林里将蜘蛛女妖的尸体拖到猎人小屋附近。
　　他们遇到蜘蛛女妖的消息在小镇里传疯了，森林里一向没有遇到过魔物，大家都很好奇，同时对安诺尔这位小勇士救人的义举不断称赞，这也让琳娜奶奶的炼金药剂更畅销了。
　　好不容易又走了一波无所事事的围观人群，德利叹了口气，“总算走了。”
　　安诺尔道：“德里叔叔，麻烦您了。”
　　“小事。”德利点头，扬了扬手里锋利的屠刀，咧开嘴角，“好久没解刨魔物了，手都快痒死了。”
　　看着凑到最前面的莱尔，他乐道：“小崽子居然不怕？胆子很大嘛。”
　　“当然，我可是要成为最勇敢的剑士！”
　　阿玛拉站到稍远处，以免被溅到蜘蛛女妖的血液。
　　“那你可得看仔细了。”德利哈哈大笑，割开蜘蛛女妖腹部，“最有价值的丝腺在这里，另外就是它的毒牙，这两样东西可以是炼金术师的最爱，可惜它前肢被腐蚀了，不然也是能锻造武器的好东西。”
　　安诺尔疑惑道：“最爱？”
　　“毒牙可以用于炼制药剂，至于丝腺……”猎人耸肩，又用力砍了一刀，“这我就不知道了。”
　　阿玛拉思考片刻，垂着褐眼睛答道：“丝腺可以用在中级治愈药剂上。”
　　德利比了个大拇指：“专家。”
　　“不不不。”阿玛拉腼腆地摆摆手，“我也就知道这个了，都是奶奶教我的。”
　　安诺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莱尔兴致冲冲，时不时还点点头。
　　“这两样东西都很完整，拿好了，安诺尔！”德利将圆锥形的丝腺抛到安诺尔手里。
　　安诺尔赶紧伸手接住，那丝腺摸上去像一团柔软的白肉，还沾着蓝绿色的血。
　　阿玛拉凑了过来，观察道：“品质还不错，虽然没有成年蜘蛛女妖的丝腺要好，但这两个材料起码值60银，其中丝腺值40银。”
　　安诺尔估算了下，琳娜奶奶家一个月生活上大概会花15银，便感叹道：“这么值钱！”
　　德利：“那当然，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冒险者和赏金猎人。”
　　蜘蛛女妖的口器处理比丝腺好简单，德利砍了几刀，用力一扯就将其卸了下来，这一次他好好的用布包好。
　　安诺尔双手正托着丝腺，求助地看向阿玛拉。
　　阿玛拉盯着那双湿润的蓝眼睛，秒懂，朝德利问道：“有干净的玻璃瓶吗？”
　　德利指着房子：“莱尔，去我屋里桌上拿一个玻璃瓶。”
　　“好嘞！”
　　装好两种材料，安诺尔再次朝德利道谢。
　　猎人摆摆手，“要不是你救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估计要在树上吊一辈子。”
　　安诺尔：“对了，那位小姐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我还赚了一笔，这也多亏了你。”他拍着安诺尔的肩膀，大笑道：“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去艾丽的餐馆怎么样？”
　　“你们？”莱尔凑近德利，嘿嘿笑道：“是不是还有我们份啊！”
　　阿玛拉摁住闹腾的小孩，“莱尔，不要胡闹。”
　　德利用力拍着阿玛拉单薄的后背，“哈哈哈，当然也有你们的份，那是位慷慨的夫人！哎呀，阿玛拉还是这么正经，和小时候一样。”
　　“德利叔叔我可没您这么结实。”阿玛拉险些站不稳，无奈的看着猎人。
　　“那可得多锻炼！”德利活动了下右手，爽朗地笑着：“也多亏了你们琳娜奶奶的药剂，这次药剂效果真不错啊，一点不适也没有。”
　　闻言，阿玛拉狐疑地看向安诺尔。
　　“那就谢谢德利叔叔了。”
　　“说来也怪，薇娜那小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来森林里转悠。”德利解下腰侧的酒囊灌了一大口，继续说着：“她家挺惨的，霍莉夫人好像得了病，被关房间里，家里还到处都是老鼠，要不是为了赏金我都不想进去。”
　　安诺尔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