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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万恶的毕设 ...

  •   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视野极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宛如一条倾泻于人间的璀璨星河。

      当苏晚扶着林知夏从电梯里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在窗边最佳位置的那两个人。

      陆清言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栗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显得干净利落,她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神情飞扬。而她对面的纪瑶,则穿着一条设计感十足的亮黄色连衣裙,粉色的锁骨发让她看起来像一颗甜美又俏皮的水蜜桃。她正托着腮,一脸“嫌弃”地听着,但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却一瞬不瞬地,黏在陆清言的脸上,眼底的笑意和爱慕,几乎要满溢出来。

      “咳。”苏晚走到桌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那对旁若无人地散发着酸臭气的“黄金搭档”。

      “呀,我们的大作家和女主角终于到了!”纪瑶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热情地迎了过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暧昧地转了一圈,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坏笑。

      林知夏的脸颊瞬间升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然而,苏晚却仿佛预判了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用一种更温柔、却也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林老师脚不方便,我扶她一下。”苏晚的笑容温润得体,语气自然到仿佛她们每天都是这样手牵手走路一般。

      “哦~”纪瑶故意拉长了声音,那促狭的眼神,看得林知夏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行了你,别逗她了。”还是陆清言比较可靠,她站起身,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又体贴地将另一张椅子往外挪了挪,留出足够的空间,“快坐吧,知夏,苏晚,看看想吃什么。”

      林知夏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一般地,挣开苏晚的手,在陆清言 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便拿起菜单,将自己的脸,完全藏在了那本厚厚的、精美的菜单后面,假装自己是个不存在的蘑菇

      苏晚看着她那副写满了“别理我,正在自闭”的可爱模样,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她自然地在林知夏身边坐下,接过了纪瑶递来的另一本菜单。

      这顿饭,与其说是四个人的聚餐,不如说是三个人的。

      陆清言是天生的气氛掌控者,从剧组的拍摄趣事,聊到最近新上映的某部科幻大片,再到学生时代的各种糗事,总能找到让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纪瑶则是最佳捧哏,总能用她那奇妙的吐槽,和天马行空的想法,将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苏晚则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和补充者,她话不多,但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微笑着接上一两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而林知夏,则全程扮演着一个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吃饭机器”。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认真地对付着自己盘子里的那块惠灵顿牛排,仿佛那是她毕业论文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需要用尽全部心神去对待。

      她不说话,不参与,也不抬头。

      但苏晚知道,她有在听。

      因为当陆清言 讲到大学时,为了拍一个日出的镜头,结果睡过头,差点被锁在天台上的糗事时,林知夏切牛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当纪瑶吐槽陆清言当年审美堪忧,穿过一条荧光绿的裤子去上课,结果被高度近视的老教授误以为是行走的安全警示牌时,林知夏拿水杯的手,也轻轻地,抖了一下,险些把水洒出来。

      苏晚看着她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一种巨大的、温柔的暖流填满了。

      她没有去打扰她,也没有刻意去将她拉入话题。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她面前喝空了的水杯续满,又将一碟淋好了酱汁的蔬菜沙拉,轻轻地,推到她的手边。

      她知道,这只敏感又胆小的猫咪,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从那个坚硬的壳里,探出她柔软的触角,试探着这个对她而言,有些过于喧闹和温暖的世界。

      而她要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哦,对了,说起大学,”陆清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一直埋头苦吃的林知夏 ,问道,“知夏,你还记不记得方可颂?”

      林知夏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杏眼里,带着一丝迷茫。她努力地,在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关于大学的社交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方可颂……”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尝一个陌生的词汇。

      过了好几秒,一个模糊的、帅气的身影,才终于从她记忆的深处,浮现了出来。

      “是那个……很高,很帅,总挂着耳机,头发是银灰色的……你那个学妹?”林知夏不确定地问道。

      “对对对!就是她!”陆清言 一拍大腿,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行啊你,居然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大学四年,除了我和纪瑶,就谁都不认识了呢。”

      林知夏的脸颊,微微泛红。

      她当然记得。因为那个叫方可颂的学妹,是整个艺术学院里,为数不多的、能让她在擦肩而过时,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帅得极具辨识度的女生。那种充满了少年感的、毫不掩饰的荷尔蒙气息,即便是在俊男靓女云集的艺术系里,也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她怎么了?”林知夏问道。

      “她快毕业了啊,”陆清言说,“这不,正在为毕业设计发愁呢。她想拍一组关于‘电影的诞生’的纪实摄影,从剧本围读,到片场拍摄,再到后期制作,跟拍一个完整的流程。前几天联系我,问我咱们剧组,能不能给她当这个‘毕设基地’。”

      陆清言看着林知夏,征求着她的意见:“毕竟你是咱们剧组最大的腕儿,又是原作者,这事儿,肯定得先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就帮你回绝了。”

      林知夏沉默了。

      她对这件事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她而言,区别不大。只要别来打扰她码字就行

      但“毕业设计”这四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个同样面临着毕业,同样会为了毕业设计而发愁的、乖巧的、戴着一副细框圆眼镜的、像小动物一样无害的……文学系学妹

      夏星甜

      她们文学系的毕业设计,是一篇独立的、有深度的文学评论,或是一篇完整的、高质量的原创短篇小说。

      这对她林知夏来说,比呼吸还简单。但对夏星甜 那样一个,性格内向、甚至有些不自信的、写东西总喜欢自我怀疑的学妹来说,无疑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作者的吐槽:你要不先看看你自己呢?)

      想到这里,林知夏的心里,竟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丝类似于“学姐的责任感”的东西。

      “我没意见。”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方可颂想来,就让她来吧。”

      “好嘞!”陆清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林知夏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一种近乎呢喃的、不经意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说起这个……我们系的夏星甜 ,也快毕业了。”

      “夏星甜?”陆清言愣了一下,随即也想了起来,“哦!就是那个总跟在你身后,帮你抱书,帮你去图书馆占座,看见我们还会脸红的那个……特别乖的学妹?”

      “嗯。”林知夏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毕设也遇到困难了?”陆清言 多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林知夏的言下之意。

      “……差不多。”林知夏难得地,为别人的事,多说了几句话,“她之前说过想写一篇关于‘文字如何影像化’的评论,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那不正好嘛!”纪瑶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兴奋地一拍手,替所有人做出了决定,“让她也来!一个负责拍,一个负责写,咱们剧组直接承包了艺术系和文学系两大才女的毕业设计!多有意义啊!正好,咱们电影的宣传物料,也需要一些有深度的文学策划案,让她来跟着学学,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我没问题啊,”陆清言笑着摊了摊手,“反正都是自己家的学妹,能帮就帮。”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林知夏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古灵精怪,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朋友,心里那块常年冰封的土地,似乎又解冻了一丝。

      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水温,刚刚好。

      是苏晚刚刚为她换的。

      ……

      这顿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晚餐,在晚上八点多,正式结束了。

      陆清言和纪瑶吵吵闹闹地,手挽着手,先一步离开了。

      餐厅门口,又只剩下了苏晚和林知夏两个人。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来时,要轻松了许多。

      林知夏没有再主动要求苏晚搀扶,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自觉地,比之前近了很多。

      她们并肩走着,穿过酒店那条灯火通明、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

      大厅的休息区,那面巨大的液晶电视墙上,正在播放着一档晚间国际新闻。

      “……据悉,国际著名华裔艺术家秦云舒女士,于昨日,在法国巴黎,成功举办了其个人最新主题的艺术展《岛》。此次展览,展出了其近三年来创作的数十幅油画及装置艺术作品,引起了艺术界的广泛关注……”

      一个温柔的、带着磁性的女声,从电视里传来。

      林知夏的脚步,毫无预兆地,停住了。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那面巨大的屏幕上。

      苏晚察觉到她的异样,也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关于那位艺术家的采访片段。

      画面里,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甚至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女人。

      她有一头及肩的、层次不齐的、略显凌乱的亚麻金色狼尾短发,衬得她那张骨相优越的菱形脸,更加立体分明。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件沾着点点颜料的、宽大的白色旧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工装裤。

      她就那么随意地,斜倚在自己的画室里,背后是一幅尚未完成的、色彩浓郁爆裂的巨大油画。午后的阳光,透过画室高大的窗户,懒洋洋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金边。

      她的眼神,是狭长的桃花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让她那双本该多情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迷离和疏懒,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当记者用法语向她提问时,她微微侧过头,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极淡的、漫不经心的弧度,声音慵懒而沙哑地,回答着什么。

      她的美,是一种雌雄莫辨的、充满了故事感和破碎感的美。像一只在午后阳光下打盹的野猫,慵懒,自由,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致命的性感。

      “……好有气质的人。”苏晚在心里,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她并不知道这个艺术家是谁,也看不懂她那些抽象的画作。但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用灵魂在创作的、真正的艺术家。

      可身边的林知夏 ,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攥住了,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酸楚的、却并不疼痛的悸动。

      苏晚 从未在林知夏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怀念。

      而是一种,更遥远的,像是隔着一层薄雾,在回望一段早已褪色的、属于童年旧时光的……怅然。

      电视画面切换,那位艺术家的一幅幅作品,在屏幕上,缓缓划过。

      那是一系列,以“岛屿”为主题的画。

      有蔚蓝得近乎忧郁的大海,有被风暴席卷的、阴沉的礁石,也有在黎明时分,被第一缕阳光照亮的、孤独的灯塔……

      每一幅画,都充满了强烈的、几乎要破屏而出的、浓烈的情感。

      孤独,挣扎,希望,与重生。

      苏晚看着那些画,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联想。

      这些画……

      为什么,会让她想起《没有结局的故事》?

      就在她出神时,身旁的林知夏 ,终于动了。

      她收回目光,长长地、又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在告别什么。

      她转过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那副清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失神的自己,只是苏晚 的一个错觉。

      “……走吧。”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淡。

      苏晚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但她的心里,却已经悄悄地,记下了那个,让林知夏失神的名字。

      秦云舒

      看来,她过的……很不错呢。

      林知夏走在苏晚的身侧,低垂的眼眸里,藏着无人能懂的、复杂的情绪。

      那是她姐姐的前任。

      也是她整个晦暗童年里,唯一照亮过她的、短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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