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妄天》青羽飞沙

34、回溯

　　回到仙门时天色已暗，青阳云上还没回来。
　　水间便出来坐在仙门门前石阶上等。
　　御粟青羽带着食盒送来给她，也坐在旁边石阶上。
　　御粟青羽：“水间，你晚饭都没吃，给你带了吃的，还有茶和点心，边吃边等吧。”
　　堂溪水间：“谢谢你大师兄，我没胃口，不知道云上怎么样了，也该回来了。再晚一点若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
　　御粟青羽：“原来你这么在意青阳。”
　　堂溪水间：“啊？什么？”
　　御粟青羽：“五大家族之间素有婚约，为守护上神之愿世代联姻，但也有嫁娶外姓的先例。青阳的兄长青阳昭昭娶的夫人望玉舒便是外姓。听说你们由母亲指腹为婚，如果只为家族指定的婚约，你是有选择的。”
　　堂溪水间：“大师兄何意？”
　　御粟青羽：“你是仙门女尊，属于仙界，必会飞升上神，与凡人已不同。婚约之事自然也可以再考虑。”
　　堂溪水间：“大师兄怎么讨论起我的家事来？”
　　御粟青羽：“我喜欢你。自我们在仙门相见那日，我便有熟悉之感，预感我们之间日后会发生一段故事。在这里每日相伴，我每每见你，每每心动，我清楚你对我也有好感，我……”
　　堂溪水间：“打住。”
　　水间未等他说完，打断了御粟青羽的肉麻剖白。

　　堂溪水间：“大师兄，你根本不懂我，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因此我并不懂你的喜欢因何而起，从何而来。或许，你的喜欢只是你自己修饰过的幻想，是一厢情愿的错觉。比起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云上，我跟你不熟，不那么亲近，我不信任你，亦不觉得你可靠，我不喜欢你。”
　　御粟青羽不想她拒绝地如此干脆，毫不敷衍，没留一点转圜余地，十分震惊。
　　御粟青羽：“青阳云上？你当真以为他是青阳云上？”
　　眼见着引诱女尊打入五大家族内部的计谋行不通，御粟青羽变换计策，作出一副气急索性和盘托出的样子。
　　堂溪水间：“你说什么？”
　　御粟青羽：“他是九重天天神帝俊之子，荒阳宝殿的主人，掌管命运的上神帝十三。他也是你前世一同长大的十三师兄。前世，他身负神力却无视你死活，明明早就在命盘上看过你累生累世的命运，却袖手旁观毫不干涉，扮演凡人仙修躲在一旁看戏，他当真看重你吗？”
　　堂溪水间：“你说什么？我的前世你如何得知？”
　　御粟青羽：“前世你是朗月派仙门的穆念仙尊，当年后山遇袭，你被赤炎魔徒当场击杀，当时他在何处？他正在九重天拨弄命盘，操纵你的生死。”
　　堂溪水间：“你胡说，就算他的身份有假，就算他是上神，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御粟青羽：“神道漫长，与日月同寿，活久了你就懂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才好抵挡悠悠岁月。当年往事今日还有很多故人亲眼所见，要调查真相绝对不难。”
　　堂溪水间：“你胡说！云上从小赤诚善良，绝不会拿人取乐。倒是你，你才奇怪。你今日所言所行，配不上世人对你的爱戴。”
　　御粟青羽：“他连身份都是假的，还有几分可信？女尊大人，你可真是忠言逆耳，便反过来攻讦我德不配位。你这一世投胎转世成了凡人，自然很多人事看不分明。若你搞清楚了，可随时来找我。记住，我才是你大师兄。”
　　堂溪水间：“不必。云上回来我自会问他。”

　　赶走御粟青羽，水间气鼓鼓坐在石阶上，反复在脑海中重复刚刚的对话。
　　云上灵力强大，仙术也全部掌握，说是那颗丹药的缘故，此处存疑；提起前世身份，若前世自己是穆念仙尊，今世承袭命格，此处说得通；若云上是掌管命盘的上神，今世为何是凡人□□？御粟青羽又是怎么回事？
　　乱糟糟一团糊在脑子里，她理不出头绪，这些问题需要一起解答，越想越泄气，情绪渐渐暗淡下来。头顶门楼上的灯笼亮起，金黄色的光晕啪嗒丢下来，绕着她坐的石阶围了一圈，整个人泡进了模糊的光晕里。她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看着光晕，一只白色的鞋子先踩了进来，另一只还留在下个石阶上，鞋面是她熟悉的祥云暗纹。

　　水间猛地抬头，那双熟悉的眼睛先映入眼帘，那张日日相伴的脸，熟悉的草木清香，十几年不变的白色衣袍，他就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看，也不走上石阶，就弯着腰撑在膝头，端详着光晕里的水间。
　　水间起身一把抱住来人。脑子里很多问题，堵的胀胀的，此刻反倒问不出口，只是抱住云上，双手抓住他衣袍不想松开。
　　凡人一生很短暂，生命中的人来来去去，任何一次相聚，都有可能是最后的别离，不知道哪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好在，这次不是。
　　云上也抱住水间，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一会儿过后，水间推开云上，站远一点，把身上上下正反的打量一遍，并没有看到血迹。
　　堂溪水间：“云上，你有没有受伤？”
　　青阳云上：“没有。我们回去吧。”
　　堂溪水间：“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引开魔兽，上次受伤我还装模作样说了一堆废话，什么不肯牺牲你之类的。”
　　水间边查看有无伤势，边说着反省的话，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青阳云上：“水间我这次没受伤。我们回去说。走。”
　　两个人回到寝阁，有仙修送来饭菜。
　　云上坐在桌子边上一整个狼吞虎咽起来，把水间都看得呆呆的。
　　青阳云上：“水间，火麒麟本是上古吉兽，我们看到的这只有问题，不知为何变成了凶兽，而且完全感应不到它的灵力，它的躯体跟心志之间的连接被截断，有人刻意把它变成了凶兽。”
　　堂溪水间：“今天也是魔尊设的陷阱吧。云上，你怎么知道这些？九重天的神仙才熟悉这些上古吉兽，凡人如何了解。”
　　青阳云上停下猛猛扒饭的手，转头盯着水间看了一会儿，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茶，开始盯着桌子说话。
　　青阳云上：“你知道了？”
　　堂溪水间：“御粟青羽特意来告诉我，说你是九重天的帝十三，说我们前世一起在仙门修炼过。”
　　青阳云上：“嗯，上次就打算找机会告诉你。”
　　堂溪水间：“他说话真真假假，我不信，关于前世的事情，你跟我细细地说吧。”
　　青阳云上：“好。”
　　青阳云上：“你是穆念仙尊死后转世投胎做了凡人，前世后山遇袭，你带仙修们护卫上神之愿，被赤炎魔徒所杀。那时我为探查御粟青羽的身世回到荒阳宝殿，又去见了大司命和陆压道人，探寻他上一辈的故事。没想到等我回到仙门，只看到你躺在后世禁地中，上神之愿已经被不知所踪，你也一点点化成莹光消散掉了。”
　　堂溪水间：“御粟青羽说，你就是掌管命运的神明。”
　　青阳云上：“我的职责是掌管阴阳生死与命运轮回，但并不像人间想象的那样。神明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我只能在命盘上看到众生的命运，却无法得知其中因果如何运行。而且万般缘法，冥冥中有未知，有荒谬，有随机，并不是按我心意掌控的。而在你死后，我去碧落黄泉寻你，听孟婆说你转世来了，我便也跟来了。”
　　堂溪水间：“你也投胎转世，那不就是肉体凡胎了？”
　　青阳云上：“是，不然如何从小陪在你身边呢？”
　　堂溪水间：“那大师兄就是前世的大师兄？”
　　青阳云上：“我投胎转世前，大司命曾经说过，御粟青羽杀害同门，夺走上神之愿，自毁神识已堕成魔，在九冥中盘桓等待魔神降世人间，后也会卷入人世参不破的轮回之中。只是不知前世后山禁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堂溪水间：“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前世的记忆，我现在是堂溪水间。这么说上神之愿在他那里？而且他没有投胎转世，仍身负神力。”
　　青阳云上：“是。但是没关系，我虽肉体凡胎，但保留了神力和记忆，所以你不用怕我为了保护你受伤，做神就是要保护你的。”
　　堂溪水间：“肉体凡胎受伤就会痛的，帝十三。”
　　青阳云上：“咳咳不用，你叫我云上就好。”
　　堂溪水间：“帝十三。啧啧。”
　　青阳云上：“全都告诉你了，还要赌气吗？”
　　堂溪水间：“帝十三。哼。怪不得仙门法术你一学就会。哼。”
　　青阳云上：“我仙丹都给你了。”
　　堂溪水间：“了不起哦帝十三。”
　　青阳云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