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戏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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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若又回到了那个戏台。
血红色的幕布低垂着，像块巨大的裹尸布。她站在台中央，身上的戏袍还是那身黑红，袖口的红亮得像刚泼上去的血。
一个戴微笑面具的人坐在台下第一排，手里把玩着个玉佩，玉佩上的血丝在灯光下流转。“恭喜完成《凤鸣镇》。”他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有点闷，却很清晰。
许若握紧了红折扇，指节泛白。“总结？”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几个血红色的字凭空浮现，悬浮在她面前：失去一个最爱你的人也是你最在乎的人。并走上他的路。戏梦道与阴阳眼。
就在这时，许若的目光越过那些红字，落在了戏台后方，那里竟凭空出现了一条路。
路是用白骨铺就的，森白的骨殖层层叠叠，仿佛还残留着未散的寒意。两侧肆意生长着血红色的曼陀罗花，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光泽，浓烈得像是用鲜血浇灌而成。
路的尽头隐在浓重的黑色雾霭里，看不真切，却莫名让人觉得，那雾的另一端，便是天上的戏台。而那白骨路上，亮起了一级血红色的台阶，像是在无声地指引着什么。
“那个人，是我哥，对吗？”她猛地抬头，黑布下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个面具人，“许梵”。
面具人没回答，只是轻轻转动着玉佩。
“可是为什么？”许若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那他为什么要死？被我爸妈打死在乱葬岗？连我也是被戏班主打死扔在那里！你们看着很开心是吗？”
她朝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嘶吼：“你们就喜欢看我演戏？看我疼，看我疯，看我抱着个假影子过日子？”
红折扇猛地挥出，刀片划破空气，将那些悬浮的红字劈得粉碎，“就连我哥都是你们创造的假影子！你们这群躲在暗处的观众，就这么喜欢看人血？”
台下突然亮起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像黑暗中蛰伏的野兽。它们发出桀桀的笑声，嘲讽的、不屑的，像无数根针，扎进许若的心脏。
“你们，喜欢看戏？”许若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疯狂，她猛地将红折扇往地上一拄，“那我就让你们看场好戏！”
她挺直脊背，先挥了挥红折扇，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戏台上的韵味，然后深深鞠躬，腰弯得像轮新月，最后屈膝俯下身，额头轻轻吻上冰凉的戏台地板，像在亲吻自己的宿命。
“那么，好戏......开场。”她用最标准的戏腔念出这句话，尾音拖得长长的，在空旷的戏院里回荡。
台下的血红色眼睛似乎闪烁得更厉害了，它们的笑声越来越响，几乎要掀翻屋顶。许若缓缓站起身，黑布下的"视线"扫过那些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当她从戏台的幻境中挣脱出来时，天已经亮了。许若发现自己躺在楚界的一间空屋里，沈墨卿他们已经把百姓安顿在了附近的几栋楼里。
她起身走出屋子，脚刚踏上街道，就顿住了。
黑布下的世界里，地上铺着一层粘稠的暗红，像未干的血。它们顺着街道的缝隙流淌，在墙角积成小小的血泊，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这是......”许若的指尖有些发凉，她“看”到那些血迹里蜷缩着无数细小的黑影，像刚出生的蛆虫，正一点点往地下钻。
“祟物。”许梵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他的身影比平时清晰了些，水袖上沾着同样的暗红，“它们以恐惧为食，昨晚百姓们的恐慌引来了它们。”
许若低头看着自己的戏袍，上面也沾了几点暗红。她能感觉到那些祟物在试图钻进她的身体，却被戏袍上的血气挡在了外面，那是无数亡魂的怨气，是她一路走来积攒的戾气。
“它们是什么？”她问，红折扇已经握在手里。
“说不清，”许梵的声音带着点厌恶，他的水袖轻轻拂过地面，那些暗红的血迹瞬间蒸发，“像影子，又像执念。楚界的人大概早就跑光了，这里成了祟物的巢穴。”
许若抬起头，“看”向城市的深处。那里有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里翻涌着无数双眼睛，和戏台上那些血红色的眼睛一模一样。
“它们怕什么？”
“怕血，怕气，”许梵的指尖点了点她的红折扇，“尤其是你这种杀出来的血气。”
许若没再说话，转身朝着黑雾的方向走去。红折扇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扇尖闪着寒光。
街道两旁的建筑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些躲藏在暗处的祟物被她的气息惊动，化作无数黑影朝她扑来。许若的折扇横挥，刀片将黑影劈成两半；竖挥时匕首出鞘，捅进黑雾最浓郁的地方。
许梵的身影始终在她身边，水袖翻飞，将那些试图偷袭的祟物卷住、撕碎。他的戾气比在凤鸣镇时重了百倍，每一次挥袖都带着尸山血海的威压，让那些祟物瑟瑟发抖。
“这边。”许梵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往一条小巷里拐。巷子里堆着废弃的木箱，黑雾从箱子的缝隙里渗出来，带着股腐臭的气息。
许若的折扇突然射出银针，穿透木箱，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她一脚踹开箱子，里面蜷缩着个巨大的黑影，无数只眼睛在黑影上闪烁，正死死盯着她。
“这是母体。”许梵的声音冷得像冰，“杀了它，其他的祟物就会散去。”
那个黑影猛地扑了过来，带着腥风。许若将红折扇展开，扇面突然变得像镜子一样光滑，映出黑影扭曲的轮廓。“以生死为幕，”她轻声念道，戏腔里带着决绝，“给我碎！”
折扇合上的瞬间，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无数只眼睛掉在地上，化作点点荧光，消失在空气中。
巷子里的黑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下来，落在许若的戏袍上，将黑红色染得有些温暖。
许梵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摘下她眼上的黑布，却在指尖即将触到时停住了。“现在信了吗？”他的声音很轻，“我不是假的。”
许若轻轻的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她抬手摸了摸眼上的黑布，那里依旧平滑温暖。“哥，“”她轻声说，“我们走吧。”
许梵笑了，眼角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红，像朵快要凋谢的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