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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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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数学课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场酷刑,对齐望秋而言更是如此,从他高一因为实在太困小眯一会后就再也没听懂过数学,无论是对照着书上的公式,还是难得舔着脸子找不熟的学霸学习都没有作用。
一向宠着他的臭老头还为此凶了好几次:“小学初中的时候数学不是班里最好的那批吗?怎么就听不懂了!你小子是不是没好好学?”
要不是为了养你,我怎么会去偷偷打工,不偷偷打工就不会熬夜补作业,不熬夜补作业就不会课上犯困,不课上犯困就不会听不懂数学,这一切还不是怪你!
齐望秋心里这样埋怨着,但嘴上也只会说:“是我太笨了啦,爷爷你别管这么多,数学差就差点,语文好就够了。”
毕竟他知道要是把第一句说出口那么这个本来就残破的小家又要迎来二次伤害。
一个月退休金只有五百的老人家过惯了把钱花在吃喝上,完全忘记自己捡来的假孙子还需要上学费用这回事,好在还有义务教育,不然齐望秋只能拿个小学文凭,在班主任的提醒下他才知道要读高中还要攒一笔于他家而言不少的费用,而从宋晨凌那捞的钱早就在日常开销中花得七七八八。
他知道老头一心想让自己专心读书,但对方嘴上说着家里有钱有钱,实际上半个子都掏不出,连最后一次春游去游乐园都因为费用太高而成为班里独自歇息在家的异类,为此不满十六周岁的齐望秋只能谎称年龄偷偷去打工,好在他长相比同龄人看上去成熟且端正才得以用攒下的钱继续上高中。
然而上了高中情况并没有好转,某天发现爷爷开始咳血的他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硬拉着对方去医院花大价钱做体检后发现结果不尽人意,一直嘟囔着不抽烟会死的老头真的因此要面临死亡。
“小秋啊,咱们要不别治了,我听隔壁家小米妹说过,得了癌治了也没用,你把钱留着,到时候读大学用。”
齐望秋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向在家人面前话多嘴欠的他只是呆呆地盯着体检报告,迟迟没有回答,直到吃完齐强山做的晚饭之后,望着他在厨房佝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掉。
听到动静的齐强山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齐望秋无助哭泣的模样,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襁褓里吊着嗓哭喊的婴儿。
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斥责齐望秋:“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哭,老头我就算得了癌也还能多陪你几年。”
下一秒就抱着他一起哭了起来,“爷爷最爱的就是你了,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生个病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爷爷一定、一定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如果只有我活着那还不如去死好了。”齐望秋红着眼倔强地看着齐强山。
“什么死不死的,你可是爷爷的骄傲,要好好活着考上好大学。”齐强山用力拍了拍齐望秋的肩膀,许下会陪伴他直到结婚生子的承诺,然而不出一年就因癌症恶化而去世。
齐望秋已经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和平常一样去上学,家中的人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间,骨灰盒被放置在县城里统一的保管处,等他回过神来只能盯着家中挂上的遗像一直哭。
这一夜过后,懦弱的他也想过自我了结,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生活,以麻木的姿态迎接清晨的阳光,学校、奶茶店、出租屋,三点一线,然而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他本就一般的成绩上火上浇油。
以前因为脸追求过齐望秋的学委在听到路过的学妹打听他的消息时,出于被拒绝后的报复心理将他贬低地一无是处:“齐望秋?他除了脸好看以外有什么好的?成绩么差得要死,脾气也差,整天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不知道干什么,运动会喊了也不参加,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家里也还没几个子,喜欢他不如好好学习赚大钱后包养个男模,至少男模有脑子。”
一通发泄后,班里的学委没管那个神色紧张的学妹自顾自大笑着离开,自然也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就站着那位只有脸能看的人。
“喂、喂,醒醒!”
没有让齐望秋感到伤痛的时间,一阵极强的推背感从身上传来,睁开眼就看到颜星焦急的神情。
拜他家中被称为数学天才的哥哥所赐,为了能超过哥哥,颜星是为数不多数学课还能保持清醒的人。
上课没多久他就看见自己的同桌摇摇晃晃地点起脑袋,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完全在梦乡中沉睡。
为了防止对方在下节课上尴尬,颜星趁着课间时间凑近想要叫醒齐望秋,却听到像哭泣一般的抽噎声。
所以是因为数学太难默默在哭吗?那么这时候就需要我数学天才二号出场了。
颜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暗暗发誓要教会自己听不懂数学可怜的同桌。
“给你,擦擦汗。”颜星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餐巾纸,为了照顾朋友的自尊心他还特意强调了是汗水,而绝对不是泪水。
齐望秋看着干坨地不成样快要撕裂的纸巾,还是拒绝了好意,随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下节什么课?”
“地理。”
颜星回答道,随后轻咳了两声,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你这数学题实在不会,也可以问我。”
说着说着又红了脸,没敢继续盯着齐望秋的眼睛,将脸别过去:“虽然我别的科目还不如你,但数学我就没差过,我保证包教包会。”
齐望秋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他倒也想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之处能让颜家二少爷如此相待。
一开始齐望秋的确不知道自己同桌的来历,但在颜星自报家门后就不同了,从转校那天起他就熟读过齐玉婉给出的各家文字简易版资料,多亏背配方加强的记忆力,他对于记东西这方面可谓烂熟于心。
颜家作为老牌家族在其中名列前茅,以娱乐产业起家的颜家最不缺的就是人脉,目前的掌门人是颜星的父亲颜伟敬,继承人则毫无悬念是颜星的哥哥颜景。
与从小就被为赋予众望的兄长颜景相比,颜星最大的优势,大概只剩下那没心没肺的乐观。
兄弟两只相差三岁,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教科书式的天之骄子,而另一个,齐望秋看了眼红着脸害羞得不敢直视自己的少年,一看就是那种被骗了还会蠢兮兮的帮着数钱。
“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可是好兄弟。”我们也应该是彼此的唯一。
颜家被称作为“颜”家不仅仅是因为姓氏,更因为整个家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颜控,这也可以称之为圈内公开的秘密。
在颜家只有颜值、人品、能力三者共存才能服众,在这种规矩之下但凡有本家或旁系子女与不尽人意外貌的人结婚便会被给予大笔遣散费后在族谱上除名。
只要不主动招惹颜家人,对于其他家族的“丑孩子”他们并不会有意见,但如果那些人想要瘌□□吃天鹅肉下场就不一样了,对于娱乐圈的人而言攀上颜家也可谓是夺得桂冠。
从小就被族内各个漂亮姐姐、帅气哥哥带着玩的颜星审美自然而然地提高到一定境界,他心里的交际圈内除了家里人,减肥过后的明景煜也只能称为隔壁邻居,但齐望秋不一样。
看惯了各式各样美人脸的颜星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称之为神之造物的脸,每个动作都值得让人留影,如果眼睛有摄像功能,那么他的内存卡早该爆了。
只可惜齐望秋除了开学简短的自我介绍就再没主动开过口,让想要亲近他的颜星硬生生被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
对于颜家二少爷而言,只有别人恭维他的份,没有主动结交一说,他担心自己总被哥哥嫌烦的言语会惹齐望秋厌烦,不过这样漂亮的眼睛即便透露出不耐也只会让他心跳加速。
如果能一直看到这张脸的话,做对方无可替代的人也认了。既要又要的颜星这样想着,最后还是主动开口找齐望秋交流。
上课,下课,高三的时间总是漫长又煎熬,等和颜星吃完晚饭,齐望秋就看见他拿着数学作业往自己座位这边蹭。
“你哪里不会,我都可以教你。”颜星压下自己心头的紧张主动贴近齐望秋,假装不经意地翻开自己几乎每页都是红勾的练习册。
“都不会。”齐望秋没有撒谎,他现在最熟练掌握的只有基础的加减乘除,即便是老师课上讲过的送分题,对于他来说都是送命题。
“没关系,我保证能教会你!”颜星干劲满满地翻阅起齐望秋主动递来的练习册,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固然知道同桌数学差,但没想到基础能薄弱成这样,明明公式套用对了,解答过程和答案却是一塌糊涂,仔细一看除了第一题别的连选择题都没蒙对。
颜星摇了摇头,不知又想到什么事,脸上浮现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傻笑,生生破坏了那张属于颜家血脉俊俏的面庞。
察觉到齐望秋淡漠的眼神后,他轻咳一声从最简单的线面关系到立体几何大题慢慢给齐望秋解答起来。
他起初还能勉强看着笔尖在草稿纸上不断游走,不知落下了哪一步就变成自己看不懂的模样,渐渐地目光在笔尖和点线中游离,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只有高三需要上晚自习,意味着五点开始到九点这段时间都可以拿去打工,按一小时18块钱最低工资来算,也够赚满两天饭钱,九点半之前回学校等司机来接就行,问题在于怎么瞒住班主任……
齐望秋下意识用手指轻敲起桌子,以为在暗示自己的颜星立马凑上前来打断了他的思考,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怎么样?听得懂吧。”
齐望秋眼神飘忽犹豫地回答道:“听懂了。”
“那正好,你用这个重新再推一遍。”颜星遮住自己的答题过程,重新撕下一页草稿纸递给他。
齐望秋有些微颤地提起笔,生搬硬套着自己记住的公式勉强写了几个步骤,好在晚自修铃声及时响起让他逃过一劫:“我先做别的作业,有时间你再教我。”
第二天一起吃完晚饭后满怀期待在座位上直到结束都没有等到齐望秋的颜星这才意识到对方旷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