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纹锁》坠雪笺

11、血纹与兰草

　　第二张朱砂纹画到第七笔时，苍苔的指尖开始发麻，血滴速度越来越慢。
　　明子安站在三步外。沈绥的银匕首始终抵在他后心，这少年竟一声不吭，只是每隔片刻，就往许鸿庭的方向瞥一眼，目光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急切。
　　“他在看你的锦囊。”孟棘用灵丝碰了碰苍苔的手腕。
　　苍苔顺着明子安的视线看去，许鸿庭的衣襟微微起伏，锦囊绣着兰草的针脚里，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在阳光下泛出极淡的金芒。
　　“第三张。”赫连承昼的声音从樱花树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坐到了树杈上，深紫锦袍的下摆垂下来，扫过空洞的树心，惊起几只躲在里面的飞虫。冰灰色的眼半眯着，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苍苔流血的指尖。
　　沈绥低笑：“苍苔姑娘，你的血快不够了哦。”他故意把匕首往前送了送，明子安的后背立刻渗出点血珠，“要不……让许先生替你放点血？”
　　“不必。”苍苔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药囊，那里装着孟棘备好的凝血散。指尖刚触到囊口，就听见明子安闷哼一声，沈绥的匕首竟真的往里刺进半分。
　　“别乱动。”沈绥的声音带着点恶意的愉悦，“赫连先生说了，你每画错一笔，我就加深一分。”
　　苍苔猛地抬头，正对上赫连承昼的目光。他没有丝毫波澜，还抬手理了理袖口的银纹鸟。
　　“第四张。”他又开口，尾音拖得极轻，像冰锥划过玉面。
　　苍苔咬着牙划破另一只手指。
　　“哥哥，你的锦囊……”许辛沅也看出了端倪，声音发颤。
　　许鸿庭脸色骤变，猛地扯开衣襟，锦囊的内侧，不知何时被人用金线绣了半片锁魂纹，针脚与兰草的纹路完美重合。
　　“八年前绣的兰草，”赫连承昼从树上跳下来，“怎么会突然多出金线？”他一步步走近，冰蓝玉戒在日光下流转着冷光，“许公子，你该不会……早就知道锁魂纹在锦囊里吧？”
　　许鸿庭后退半步，撞在樱花树上：“我不知道！这锦囊我从未离身……”
　　“可有人离身过。”苍苔道。她想起明先生说的“八年前樱珀拿着平安锁拓本”，而那平安锁，许辛沅交给樱珀保管过。
　　沈绥的匕首又动了动：“赫连先生，要不我把这小子的手指剁下来，看看能不能逼许公子说实话？”
　　“不必急。”赫连承昼的目光落在苍苔刚画完的第四张纹路上，“她快画到关键处了。”
　　苍苔的心跳漏了一拍。关键处？难道这朱砂纹里还藏着别的东西？她盯着纸上的纹路，忽然发现每笔转折的角度，都暗合某种阵法的节点...
　　“你们要的不是锁魂纹，是激活它的法子！”苍苔失声。
　　赫连承昼终于站直身体，冰灰色的眼彻底睁开，亮得惊人：“苍苔姑娘果然聪明。”他抬手示意沈绥，“把人带过来。”
　　沈绥押着明子安往前走了三步。此时的少年离他们只有六步远。
　　“第五张。”赫连承昼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温度，“画完这张，我让你看看明子安的手腕。”
　　苍苔握着笔的手剧烈颤抖。明子安不是在看锦囊，是在看锦囊里的锁魂纹。而他脖颈的勒痕、沈绥的匕首、赫连的从容……全都是为了逼她画出激活阵法的引子。
　　“他的手腕上，有血饲纹，对不对？”苍苔的声音发哑。
　　赫连承昼不置可否，抬手看了看玉戒。
　　明子安抬起头，这次不再是无声的口型，而是用尽力气喊道：“那兰草里……藏着解咒的药！”
　　话音未落，沈绥的匕首就彻底刺了进去。
　　“子安！”明先生疯了一样扑过去，却被孟棘的灵丝拦住。
　　苍苔眼睁睁看着明子安倒下去，后背的血染红了满地落樱。她手里的狼毫笔“啪”地掉在地上，第五张宣纸被血浸透。
　　“可惜了。”赫连承昼掸了掸袍角的花屑，“差一点就画完了。”他冰灰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惋惜，不是为明子安，而是为那没画完的纹路。
　　沈绥拔出匕首，用明子安的衣襟擦了擦血：“赫连先生，现在怎么办？”
　　赫连承昼没理他，反而看向许鸿庭胸前的锦囊：“许先生，不如你替她画？毕竟……这兰草里的金线，是你当年亲手埋进去的吧？”
　　许鸿庭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风停了。漫天的樱花悬在半空。苍苔捡起地上的短刀，刀面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也映出赫连承昼嘴角那抹近乎残忍的笑意。
　　她终于明白，这场提前开场的樱花宴，从来就不是为了换明子安的命。
　　是为了逼出八年前藏在兰草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