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爱情之歌》枝上黄鹂

11、第 11 章

　　王婷婷要回家了

　　夏阳和于秀云帮她收拾病房里的东西，程聿把车开在医院楼下等着他们

　　出院的那一天，照顾过她的医生和护士都来跟她告别

　　王婷婷在笑，她的声音很虚弱，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她扫了眼人群，问夏阳：“他呢？”

　　“谁？”

　　王婷婷不说话了

　　于秀云扯了扯夏阳的袖子：“我记得婷婷的药好像放在病房了，阳阳你帮我找一找。”

　　夏阳哦了声，两个人把王婷婷丢下，她嘴角抽了抽

　　真拙劣的演技

　　有人在她身后推着轮椅向电梯处走去

　　王婷婷没有说话

　　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

　　以前的时候，看多了韩剧的王婷婷经常会想，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的话，他会不会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会不会等到功成名就一跃成为全国首富的时候，深情款款地抱着她的遗像，对着许多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媒婆说，我有妻子了，亡妻虽然离开多年，但我一直巴拉巴拉巴拉……

　　她在这端想入非非，都要感动得哭出来的时候，那边的人顺手往她嘴里塞了只饺子，饺子灌满了醋，酸得她龇牙咧嘴

　　“想什么peach呢？还什么全国首富，美得你，我成了全国首富你舍得去死？”

　　王婷婷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才不舍得去死呢，她还要花他的钱，享他的福，他们已经计划明年就去领证结婚

　　虽然现在是住在出租屋里，但她一下班回家就能吃到他做的饭菜，就冲着这好手艺，她也不能离开他

　　可是……

　　人生就是一部狗血剧

　　王婷婷说：“苏想，你去娶别人吧。”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推她向前走

　　王婷婷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从前并不能算是爱情，只不过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相处习惯了罢了。你那个时候是个爱哭鬼，老喜欢缠着我，我是不得已……”

　　从小的时候他就像个关不住的水龙头，摔倒了要哭，被别人抢了玩具也要哭，就连他穿开裆裤被她好奇男女生理构造的时候，他也是捂着自己小小鸟哭个没完

　　“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她怒气冲冲走到脸都涨红了的他的面前：“不就是多了一样东西，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扎着两只羊角辫，她站在土丘上大声斥责，引起一旁带孩子的大人忍不住大笑

　　谁也没想到，这个多了的东西在以后让她享用了许多年

　　王婷婷唏嘘，第一次说他的时候他就哭，第一次被她仔细把玩观赏的时候，他也是哭，男人，才是水做的啊……

　　推着轮椅的手攥出了青筋，背后的人用力闭了闭眼，对这个虚弱得说一句话得喘三喘但仍旧坚持要开黄腔的女人说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他说的无比认真

　　王婷婷缩了缩脖子，嘟嘟囔囔：“脾气还这么大。”

　　人到楼下，程聿打开车门，苏想把她抱进车子里的时候怔然了一瞬

　　王婷婷太轻了

　　比他过年时公司里发的年货还要轻

　　王婷婷骂他：“你才是猪！”

　　她让苏想把她挪到了靠窗的位置，等夏阳和于秀云都出来后再一起回家，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灰蒙蒙的总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弄得人又想在天台上晒衣服又怕被雨淋到，于是时不时地总要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

　　什么时候会下雨呢？

　　还会不会下雨呢？

　　衣服到底要不要拿出去晾呢？

　　人总是在纠结着这些问题，彷徨又忐忑地等待一个无法确切给出的答案

　　王婷婷已经不再害怕了，她的答案已经尘埃落定

　　车窗开着，外面飘进来凉凉的风，程聿要把车窗关上

　　王婷婷说：“不要。”

　　她的两只眼睛贪婪地望着路上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够，厌弃的，无聊的，痛骂过的，此刻统统都变成了珍贵又可爱的

　　程聿在路上绕了很多圈，直到天黑才回到家里

　　属于王婷婷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还铺上了她最喜欢的格子床单，王婷婷看了很是满意，她问能不能程小宝也带过来让她瞧一瞧

　　医院里不让带宠物，王婷婷有些想它了

　　这个时候，一切的要求都可以被满足，于秀云也不会再担心是否会影响到自己女儿的身体

　　她沉默着去厨房做饭，苏想过去帮忙了

　　程聿回家去把程小宝带过来

　　夏阳习惯性地拿出药，王婷婷摇了摇头：“不吃了。”

　　夏阳的手僵在了半空

　　王婷婷笑眯眯地看着夏阳：“小夏阳，人生不总是这样的吗？有人来有人走，我只是比你们先行一步罢了。”

　　这是第一次，夏阳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我帮你看过了，程聿是个挺不错的人，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的。如果他敢欺负你，我一定会给他托梦的。”

　　她说得断断续续，“你不要怪我多事，我的时间比你们过得快，看事情也更清楚，其实从他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找上你的。”

　　他们两个，心里从来都没能放下过彼此

　　“还有我妈，你以后替我多陪一陪她，她那么大的年纪，从生下我后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等我走了，我会在底下给你们多多祈福的。”

　　夏阳听她交代遗言般的唠叨，最后，她说累了，靠在床头：“夏阳，你帮我把书桌底下的那个盒子拿过来吧。”

　　一个上锁了的盒子，里面珍藏着她所有关于青春的回忆，还有苏想，他给她写的情书，他们拍的照片，他送给她的礼物，全都珍藏在这个盒子里，那个讨厌的家伙，像个牛皮糖，怎样都甩不开

　　“这些年，他一直很努力地在挣钱。”夏阳说，“你治疗的一部分费用也是他打到了阿姨的卡上。”

　　他谁都不让说

　　因为他知道王婷婷不想再跟他有一点的牵扯

　　所以就连是来看她，也只能偷偷地

　　王婷婷没说话

　　程聿把狗带来了，程小宝嗅到了一股很悲伤的气息，它看着床上许久没见的王婷婷，先是不可置信地发愣，然后，那双向下弯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浓重的悲伤

　　它又要经受第二次离别了

　　它轻轻趴在王婷婷的床边，喉咙里发出悲切的呜咽，王婷婷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好了，人生圆满了。”

　　她想见的人全都见到了，该讲的话也全都说过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王婷婷吃了人生最后一次的团圆饭

　　她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她坐在轮椅上，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但她却对于秀云说：“妈，我要吃鸡腿。”

　　于秀云给她夹起一块鸡腿，剔了骨头以后放进她的碗里喂给她吃

　　王婷婷装模作样嚼了两口，又耍赖：“不好吃，我不想吃了，您吃吧。”

　　跟小时候一样的赖皮样

　　于秀云骂了一声：“坏孩子！”

　　说罢把碗拿到自己的面前，她低着头，眼泪落到了碗里

　　吃完晚饭王婷婷便赶着夏阳和程聿离开

　　她说离得又不远，第二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夏阳有些不想走，但看到她身边的苏想，还是被程聿拉着手离开了

　　一路上，程聿的手都没有松开

　　夏阳的手是冰凉的，好像怎么暖也暖不热，迷茫无助的人此刻只剩下了这一个依靠，带着他前行，给他指引道路

　　而他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打开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夏阳看到桌子上完整的蛋糕，蜡烛还插在上面，昨日里的欢笑与温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程聿还在问他：“累了吧？早点去歇息，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夏阳的嘴唇动了动

　　“对不起。”

　　他还是没能给他过一个完整的生日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好像总是在做错误的事，总是会让别人失望，他破坏了程聿的生日，还要反过来让他安慰自己，甚至到了最后的日子，王婷婷还在为他而费心

　　从以前，到现在，所有人都在帮助他，为他担心

　　而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到

　　“对不起……”

　　不管重复多少遍对不起，它都显得那样的无力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他不能让时光倒流，也不能挽回一个人的生命

　　它只是一句没用的贫瘠的自我安慰

　　一切都是因为他……他带给别人的永远都是痛苦与烦恼

　　他神经地咬着下唇，耳边仿佛又听到那句话，怪不得没有人要他

　　他是个倒霉的丧门星，被推过来推过去，没有人会喜欢他

　　喜欢他的总是要离开……

　　一个吻轻轻落到了他的眉间，带着温软的触感与温度

　　夏阳抬眸，程聿眼中满是心疼，他捧着他的脸

　　“没有不要你，我要的，夏阳，我要的，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能这样故意折磨自己。”

　　夏阳眨了眨眼睛，渐渐地，程聿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润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哭

　　夏阳的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黑胡桃木的双人床上，程聿和他面对面侧躺着，互相注视着彼此

　　他们离得那样的近，近得要触摸到对方的灵魂

　　程聿伸出手，轻轻碰了下被他咬破的唇：“还疼吗？”

　　夏阳长长的睫毛垂下又抬起，下唇上的齿痕依旧明显，眼圈泛红，含着一汪水汽，看起来苍白又脆弱，他看着程聿，那双很漂亮的眼睛很专注地在看着他，仿佛置身于深邃又辽阔的海中

　　摇晃、飘荡、眩晕

　　……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这个吻

　　它是温和的，带着安抚气息的潮湿的吻

　　一开始，刚触碰到彼此时还带着些许的颤抖，继而，柔软的双唇开始厮磨，仿佛在诉说这些年的思念苦忧，渐渐地，不知是谁的舌尖探了进去，在对方不熟练的颤栗中柔和地安抚着，它在探寻，在引起对方与它一起纠缠共舞……

　　程聿开始觉得他的心渐渐变得圆满

　　一个吻结束，他没有再更深入的举动，而是把夏阳搂进了怀里：“睡吧”

　　早已有些疲惫的人在对方的怀里就这样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