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宗小师妹》一顿三斤水泥

1、闯祸了

　　“天杀的！穆老大你们家那小妮子又闯祸了！”
　　穆父背着一篓子野味刚踏进家门，因今天走运多捡了半截人参，脸上还挂着笑意。还没来得及和家人分享这一喜悦，他的好心情就被这一嗓子给冲没了。
　　赶来报信的是村里出了名的碎嘴李大根。人是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心眼极小，自从穆家女娃七岁时坏了他一桩姻缘后他便怀恨在心，但凡发现对方有什么错处了便要宣扬得村里人尽皆知。
　　要说那坏了姻缘的事情也不全是穆家女娃的错。那会儿正巧隔壁村的王媒婆跑来清山村串门，说是刚进村碰见李大根就一眼看出对方是良人，于是热情地将隔壁村寡妇王小花和他撮合到了一起。两人一相亲见面就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没几天就商量好了下聘提亲。
　　李大根在清山村一向不讨人喜欢。村里男人嘛嫌他爱躲懒，春播秋收从来见不到他的身影，但是村里分年猪的时候他必定第一个来领，还会挑刺儿嫌分少了，而村里女子更不屑与他为伍，要说八卦也是和这个婶婶那个姐姐去说，全当忙里偷闲找点儿乐子了，等人散了也就忘了，哪里会像他一样，刚听到点什么消息扭头就添油加醋地到处宣扬，实在是缺德得很。
　　这么缺德的男人，长得可以说是其貌不扬的男人，居然也能讨到老婆？虽然是寡妇，但邻村的王小花可是面容姣好、身段也是不错的，这样的人怎么就上赶着要嫁给这样的人了？熟悉李大根的清山村村民没有一个人想明白这回事，私底下也都在议论或许这事儿弄错了，两人根本没成。
　　可到了结亲当天，新嫁娘被迎进村子里了，大家才相信这么离谱的事真的发生了。
　　到这里李大根都是面上笑嘻嘻内心美滋滋的。可乐极生悲，谁想那满堂喜气被一个七岁小娃给破坏了。
　　“婶，婶婶，你肚子里的小娃娃是弟弟还是妹妹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新娘王小花僵住了身子做不出反应。一旁的王媒婆反应倒是快，赶紧偷偷踩了司仪一脚提醒对方接着走流程。
　　“夫，夫妻对拜！”司仪的大嗓门把众人惊醒，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
　　可李大根是听得清清楚楚，王小花一瞬间的反应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他不知该装傻充愣下去认下这顶绿帽子，还是暂停拜堂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可真是绿帽子的话，那自己必然就成了两个村的笑柄，可不弄清楚不就纯吃亏了？
　　李大根内心煎熬，最后咬咬牙还是对着王小花弯下了腰，完成了拜堂。
　　大不了一碗落子汤，这女人还是不错的，长得标致又…又能生养，也不算太委屈自己。李大根想清楚后脸色就好看多了。王小花和媒婆看他这样，只当他没听清，或者没把那小女娃的话当回事，两人终于是把心吞回了肚子里。
　　可穆家女娃从小做事便让人无法捉摸。
　　司仪“送入洞房”还没说出口，这女娃便呵呵地笑着扑向了新娘。
　　“婶婶，让小娃娃快出来和我玩！”盖头下王小花早已惨白一片，这七岁女娃怎么会知道这回事，难不成她身上有类似阴阳眼之类的东西？
　　见王小花不搭理她，穆家女娃撇了撇嘴，转身看向人群里一个长相文静、一身书生打扮的男子。
　　“叔叔，婶婶不理我，你可以让小娃娃出来和我玩吗？”
　　王小花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偷偷往王媒婆身旁靠。
　　刚刚被穆家女娃点名的男子是隔壁村的王书生。
　　王书生这会儿也是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心里着急想说点什么，嬉笑打趣小女娃怪她瞎胡闹，或是严肃澄清，总归得说点什么，而不是如此刻他这副模样让人一看就明了一切。
　　李大根此刻脸上也是五颜六色，有气愤、有羞耻，气那对狗男女拿他做戏，气穆家女娃口无遮拦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羞今日之后自己终究还是成了旁人口中的笑柄。
　　“招娣！你给我滚回来！”穆母一贯在外都是温柔的模样，但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把穆招娣拎回身旁。
　　穆招娣不懂。她不明白母亲在恼什么，不明白李大伯在气什么，不懂刚刚那个叔叔在害怕什么，也不懂村子里其他人为何此刻都眼神闪烁。
　　穆招娣还想说点什么，结果知女莫若母的穆娘子赶紧将她捂嘴抱走了，只留下一屋子尴尬。
　　清山村的人倒是想着好歹给李大根留点颜面，赶紧一个个找了借口先走，等回了家关上门才敢感慨起前头那荒唐的事。邻村来的人不多，和王小花熟识且关系好的基本没有，多是来看热闹的，自己村子称得上是村花的小寡妇居然嫁给邻村讨人嫌的男人，这怎么看都有猫腻，结果没想到真有大八卦，于是那群人当场便嫌热闹不够大地将王书生推搡了出来。
　　王书生此刻也是羞愧难当，心里更是恼王小花为何一开始不听自己的话把孩子给落了。可一想到自己还要考科举，这会儿他只好咬紧牙关不松口坚持说不明白刚刚那小女娃说的是什么意思。
　　早已恍惚到身形不稳的王小花听见王书生的话，眼里瞬时噙满了泪，隔着盖头，朝着李大根的方向，她终于开了口：“不关他的事，只是我一个人对不起你罢了。”
　　早早回家的穆家两口子后来听说这婚最后没结成，李大根脸色极差地让王媒婆把王小花从哪儿接来的便从送回哪儿去。
　　再过了两天，邻村被退婚的小寡妇投河自尽、死后被发现肚子里怀了个孩子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穆娘子头一回对自家女儿发了火，让她跪在地上听训。
　　“招娣，你可知你闯祸了？你可知你害了两条人命？”
　　穆招娣也是第一次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平日里母亲再不喜也会扮出一两分疼爱女儿的模样，但她还是挺直了腰反问道：“娘亲，招娣何时做过这样的事了？”
　　“你李大伯成亲那日，你若没有在堂上说那番话，人家新娘子如何会无颜做人投河自尽呢？”穆母无视穆父想要阻止的表情，完全没打算看在招娣年龄小便遮掩一二，直接将此事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穆招娣心里困惑极了，脸上更是一副求知若渴的天真模样。
　　“我之前在村后头看见那婶婶和那个叔叔抱在一起说话，说着什么宝宝在肚子里，我还是第一次见怀着宝宝的人呢，就…就很好奇，可是没来得及上去仔细瞧瞧他们就走了。娘，我问婶婶小宝宝的事情为什么就害了人呢？”
　　穆招娣越想越不服气，背更是越挺越直。
　　穆母瞧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表情，心里更难受了。但是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一个七岁孩子听，她垂眸思考了片刻，叹声道：“那个小宝宝的存在是个错误，本不应该被人放在台面上说的，可你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了，那这个错误就没办法掩盖下去了。如果没有你的那番话，李大伯婚能成、新娘子也不会死了……”
　　“够了！”穆父还是觉得对着七岁的女儿说出一个人因她而死太过残忍，心里不由得对自家媳妇生了丝埋怨的情绪。
　　“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知道我没有说谎，我也没有起坏心要做坏事，别人如何与我有何关系？我不明白……”穆招娣不解，也不愿意为了敷衍母亲而草率“认错”。
　　“逆子！你既不认错，那就一直罚跪到认错为止吧！”穆母气急了扔下父女二人回了卧室哭了起来。穆父虽不认可她的教女方式，但两人是亲梅竹马长大、两情相悦成婚的，心里如何都还是更偏向她多一些，于是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家正跪着受罚的女儿，赶紧回房安慰妻子去了。
　　等穆父穆母第二天起床洗漱完才想起女儿来，二人去前厅查看，踏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小丫头倔强的背影。这孩子居然真的跪了一晚上，穆父心下一软，赶紧将穆招娣扶了起来。穆母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又要发火，可一想到昨晚穆父的小意温柔便泄了气，这回的事儿就算是揭过了。
　　穆家人因为王小花的事情闹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村里其他人也将此事前前后后打听清楚了，一个个都叹息这姑娘命太差了。
　　原来王小花虽然结过婚，但今年其实也才17岁，身段好又长得不错，村里单身的眼馋但是又嫌对方是寡妇、有家室的惦记却怕寡妇克夫，可他们偏偏没想掩盖心思，但凡王小花出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便时刻粘在她身上，这一切也让她被村里其他女人们排挤，实在是过得艰难。王小花想不通，起歪心思的是男人，自己是半点歪心思也没有的，但怎么这祸却得她来背？愈加不敢出门的她还是遇到了落榜后在外待了一年多才回村的王书生，王书生逢人便说自己是被富家子弟顶了上榜名额，但这话只有王小花信了。偶尔路过他家看到他捧着书倚着门框认真的模样，王小花心疼之余也生出了丝丝爱意。偷偷地送了几次吃食后，两人便互通了心意。按王小花的想法是两人已是私定终身的关系，等王书生明年科举高中便能成亲，这会儿王书生想擦枪走火自己也不好一直推拒。可没想到后来自己刚发现怀孕，开心地和王书生说了此事，对方却吓得不知所措了。
　　王书生不愧是读了几年书的，等他反应过来后哄起人来头头是道。他原意是想让王小花把胎落了的，毕竟他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着高中后被哪家贵女看中让他入赘享福。可王小花不答应，她头婚和相公年龄差了二十来岁，努力了大半年也没怀上孩子，现在好不容易和心上人有了孩子，她实在是不愿意舍弃。王书生无奈，只好唬她科举考试不仅看考生才学，更要看家世背景，如果之后被人发现自己让一女子未婚先孕生下私生子，那他必然入仕无望了。那为何不能此刻直接和王小花成亲？王书生早想好了对策，开口便是说曾在老父亲坟前立誓过，未高中不成亲。
　　那么王小花是如何往歪路上走了的呢？这就无人得知了。众人只当她是病急乱投医，亦或是原本就心思不单纯想祸害老实人。
　　后来很多年后的穆招娣去地府寻人的时候偶遇一个眼熟的鬼魂，见对方毫无生的欲望不愿投胎，想着顺手做件积德的事便上前开解对方。可听完对方的故事却没想到这便是自己幼时牵扯上的人命。
　　原来王小花的死还缺了两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其一便是找上李大根的一个月前，王小花在村里转悠，不安地轻抚着此刻还看不出孕态的肚子，苦恼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没注意，她便走到了清山村村口。突然一只大黄狗冲了出来，差点将王小花吓得跌坐在地，好在狗主人，也就是穆招娣跟在后头及时叫住了大黄。穆招娣脸肉肉的很是可爱，嘴里糯糯地说着“对不起婶婶”便赶着大黄回去。王小花看着孩子小也就没往心里去，只是那小女娃转身离开时嘴里念叨的话却让她突然灵光一闪。
　　“大黄啊大黄，你肚子里宝宝的爹爹到底是谁啊？陪你找了一天了也没找到，要不然我让隔壁大宝的大狼狗给你当宝宝的爹算了？”
　　其二，便是那投河自尽。王小花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宝贝得很，被退婚后立马就想好了要带着积蓄远走他乡，在外面把孩子生下来养大，那不负责任的亲爹就当是死了吧。可没想到第二天夜里王书生偷偷潜进她房里说要带她远走高飞，她感动得泪流满面，顾不得思考太多就带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跟着他走了。后来？后来便是王书生突然变卦、突然翻脸，扯下她的包袱，将她一把推入河里。王小花是不懂水性的，都没来得及大声呼救就呛了水沉了下去。

　　七岁的穆招娣听说了王小花的故事后不觉得自己有错，十七岁的穆玥听王小花补齐了她的故事后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在办完事离开地府时，只给王小花丢下了一句“你去投胎吧，那书生自有我亲自送来地府下油锅”便没有其他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