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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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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恕师傅有点挠头。倒是有女子做店铺售卖的,但是女账房?听都没听过。
曦微问竹舀儿:“请问尊师是做什么生意的?”
竹舀儿听问这个立刻拔着胸脯说道:“我师傅是竹编的高手。他编织的篮、筐、箱、箩、箕、篓、笠都精美。还有很多竹编的小狗、小马、小蟋蟀更是活灵活现。这些可都是要提前订的,没有现成的哦。”
竹编这个行当现在统称为传统艺术。能使好的都是老手艺人,做出的活计都是艺术品。曦微留意观察着这位阿恕师傅。即便是竹舀儿狠命地夸奖了一番,他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彷佛说的是别人,面上只保留了一团和气。
“阿恕师傅,您有疑虑我们明白。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您店内看看,若是能作账目更好,若不能,店内搬搬扛扛我们也行!”阿瑞忙补充道:“对、对,我们是能干活的,不如让我们试试。”
阿恕见此情景说道:“好吧,我的店铺不大,就在前面不远,二位可跟我来。”
四人一起走在街市上,此时天已大亮,曦微和阿瑞这才一睹镇子的全貌。小城镇不算大,但是人来人往,户市买卖,林林种种很是齐全。竹舀儿在前头走着,三人跟在后面。不一会走到了街角一个小门市,门户紧闭,门挑儿还没打开,悬挂着一方匾额上写“猗猗阁”。
“这是店的名字吧!呵呵,太有意思了,好像格格巫哦。”阿瑞偷偷地跟曦微说。曦微是了解其中含义的,这必是取自《诗经·淇奥》里的“绿竹猗猗”的典故。不知怎得,曦微对这位叫阿恕的男子有着一种特殊的感受,很疏离但又很亲近,有种不言之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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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竹舀儿打开店铺的门闩,挑上幌子,清晨的一缕阳光撒进店铺内。姐妹二人站在正堂前览目观看店内的陈设。在阳光映衬下店内的竹编玩器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釉色,仿佛刚从一场清梦中醒来。藤篾编织的蜻蜓悬在梁下,翅膀透光,细密的纹理如水中涟漪。矮几上的茶器套篮泛着蜜色光泽,每一道经纬彷佛都凝着匠人手指的温度。博古架上的鱼形提篮,竹青与竹黄交织的鳞片在阳光的抚恤下像是被激活了似的,交叠参差之间在微微翕动。此刻,整间店铺成了光的竹器,穿过纵横交错的缝隙,把时光编织成一件件温暖透亮的艺术品。那些飞鸟虫鱼都各具形态,彷佛吹上口气便活了一样。或许是被极致的细密精巧迷了双眼,姐妹二人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件件地欣赏着,想把这份温暖咀嚼到心坎里。
“咳,咳,二位姑娘尊姓大名啊,以后不知如何称呼二位?”竹舀儿咳嗽了两声率先打破了平静。
这下可难了。二人若说是姐妹,把真名报出来,任谁也不相信。可现起名,明显二人还没达成那种默契。
“我们就称呼你们为大姐儿,二姐儿吧!”这回是阿恕打破了平静。
“这人真有意思!”曦微心中又涌起这种疏离的亲近感,他好像能读懂她们的内心世界,但是从不说破。收留她们,为她们找衣服,带她们来到店里,从来没对她们的身世多问一句。即便是竹舀儿同他讲述了所谓的水贼劫持的故事,但那也只能骗骗小孩儿,阿恕这样的成年人一听全是破绽。可他也没问过分毫,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好啊,在家里父母亲长也是如此叫我们的,都是穷苦人家,女孩儿也没个大名儿。”曦微紧接着回道。
“你们是穷苦人家?”阿恕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们一番,有点意味深长,但也没再多问。
此时,曦微同阿瑞相视一笑,在心里重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你好,大姐儿”;“你好,二姐儿。”
竹舀儿说话中就干起活来。先是把店内的东西陈设擦拭一遍,紧接着开始整理处理好的竹篾条和竹篾丝,而做竹篾的竹子也都是要靠竹舀儿每日日出前去往竹心岛取露水时一并带回。他手脚麻利的很,不一会就安排停当,对阿恕说:“师傅,今日接二位姐姐回来没有取到露水和新鲜竹子,不如就用前两日的毛竹吧。”阿恕师傅点点头。
“二位姐姐也同我去后院看看吧。”小竹舀儿挥着小手招呼着她们。姐妹二人一听便跟了上去。刚才见竹舀儿不停地忙前忙后,而她们也只能愣在原地看着,不知如何帮忙才好。事实上,刚才在竹心岛上,曦微同阿瑞已然在脑中模拟了一百种死法了。如今看来应该不会死了。遇到小孩儿哥是她们最大的运气,姐妹二人悬着的心也只稍微落了半分,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如何。能不能让这师徒二人满意,把二人留下?穿过门廊便是后院,东西堆的满满当当的。首先靠墙太阳地那面就立着一排竹子,看样子是专门晒竹的地方。院子中央设有一个长方形的灶台。这不是一般做饭用的,灶台上面还有遮雨棚。另一侧立着两个巨大的圆形竹匾架子,层层密密摞着十几个大圆竹匾晒笸,里面好像阴干着什么。后院只有一间小屋,屋内一侧有床铺箱笼,看来可以住人。另一侧是几个大瓮并排立于墙边,跟竹舀儿摆在小船上的是一样的,应该是用来盛放收集来的露水的。还有一个手工台,依次摆着篾刀、竹锯、木槌、绷架、竹尺、劈篾架,台子上还有一个兽皮做的工具包,里面有分格的袋囊装着大小各异的篾刷、竹签、竹锥。这些器具都已经被盘的包浆闪光,兽皮也被磨损的很严重,外面绑的麻绦子就只剩一根麻连着。
曦微看了一下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一旁的床铺,觉得可能是这师徒二人平日歇息的地方。此时,阿瑞已经完全被桌上的各类奇巧的工具所吸引,弯着腰,眼睛快贴到这些物件上面,一个个地鉴赏着。
“太精巧了,那些精美竹编都是由这些器具做出来的吧!竹舀儿,你真棒!”阿瑞脱口而出“棒”字下了小孩儿哥一跳,“大姐儿要打我!”竹舀儿委屈地说,以为是棒喝的意思。
“哈哈,大姐儿的意思是说你本领高强,能用这么精美的器具做出那么好看的竹编。”二姐儿立刻为大姐儿正名。
“噢,这些工具都是我师傅的,我不会。我只是把鲜竹子带回来,按照师傅的要求给竹子水煮、去糖、晾晒、防虫,其它的工序都是师傅自己完成的。”
这个时候,阿恕师傅从前院过来对姐妹二人说道:“这个后院多半是我做工的地方,不如你们姐妹二人先暂且住在这个屋里,床铺被褥都是全的。那些活计,竹儿,快做完的你就先搬到前院儿,剩下的搬到我们住的小院儿。”竹舀儿应承着开始清理,姐妹见此情景也都参与进来,不一会就把小屋腾出来了。正当大家齐力收拾屋子的时候,就在这个小屋内响起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肠鸣声。要知道,自从落难姐妹到了这里是半口水都没喝过,半粒米都未进过。之前是方寸大乱,悬着心,现在稍感安稳了,马上出现了生理反应,肚子饿得咕咕响了。
“呵呵,二位姐姐是腹中饥饿吧。”竹舀儿边说着边在肚子那比划着。
“我们到集市上用些朝食吧。”阿恕见竹舀儿指手画脚的,笑着对姐妹二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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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再一次踏进集市。其实这竹编店铺也是集市的一部份,只是不需要吆喝招揽生意,就在一处安静的所在倒也十分应景。此时已是晌午时分,从猗猗阁行至街上,人流串息,买卖店铺不少,还有很多流动摊贩。阿恕师傅和竹舀儿默契地走进了一间不大的店铺,只有一个挑子上写“酥一口”。
“哎呀,是阿恕师傅和小竹舀儿啊!几日没来了,快请进。”伙计热络地跟师徒二人打着招呼,又见他们带了两位姑娘来,十分知趣地说道:“今日把家中妹子也都带来了啊!人多坐这里吧!”伙计这么说是为了方便。曦微和阿瑞都是同样装扮,说她们是哪家的侍女也不好,直接说是家中的亲眷就省了许多麻烦。越人环顾了一下这间食肆。店面不大确几乎坐满了人,还有许多排队的食客守在外面的炉子旁,等食物一出炉即刻打包带走。再看那店小二的谈吐,现在的餐饮店要是有这位伙计的眉眼高低绝对是大堂经理一级的了。
四人在一个角落围坐下来,其实就是跪坐,前面摆着一张矮桌。伙计紧跟上来:“阿恕师傅和竹舀儿还是一个饆饠饼和一碗粥羹吧!两位姑娘呢?”曦微和阿瑞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同他们要的一样!”
“再为两位加上两碗馎饦吧。”阿恕对伙计说道。
“好嘞,今日点的多,小店再赠送菹菜一份。”伙计招呼着旋着身子走了。
“阿恕师傅,听竹舀儿说那竹心岛是滕王开建的,那这个镇子也是滕王的私产么?”曦微趁间隙想多了解些这里的环境。
“是啊,这里是滕州禄平镇,多数民众是滕王的家奴,也有很多外来人户在这里生活,多半的买卖商户也是他们开设的。”阿恕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噢,那滕王阁不在这里么?”曦微很好奇,真想一睹那“落红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建筑。
“那座楼阁在洪州,不在这里,滕王的封地很多。”阿恕师傅幽幽地说道。
“那阿恕师傅也是这里的原住民喽。”阿瑞喝了口茶问道。
“我师傅是原住民,我是我师傅捡回来的,也算原住民吧。”竹舀儿插进话题。
这个话题登时变得沉重了。曦微与阿瑞对视,有些尴尬。虽然竹舀儿不把这个事儿当回事儿,可她们不能再问下去了,正好这时伙计拿着托盘开始上餐。场面即刻变得热气腾腾起来,盘盘碗碗的摆了一桌子。曦微见伙计把一碗稠粥放在阿恕师傅面前,另一个小碟子里是一个沾满了芝麻的饼,另外有两个大碗上面飘着油酥香气的面片汤。那饼应该就是常听到的饆饠饼,面片汤是馎饦。
“二位姐姐可以试试这饆饠饼,他们家做的分外好,所以叫酥一口。”竹舀儿拿起饼对姐妹二人说道。
落难姐妹也顾不得许多,实在是饿了,拿起饼就咬了一口。真是酥脆,应该是油酥打的好,几层油酥咬下去到口中由着温度化开,酥脆中带点椒盐的呛味,刚好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这个饼还能来十个!”曦微心中暗自呐喊着。咬一口饼,就着面片汤,左右开弓尽情徜徉在碳水的海洋里。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是珍珠翡翠白玉汤效应!
两位姑娘吃的起劲,阿恕和竹舀儿看着也有趣。阿恕师傅边嚼着饼,边看着楚曦微和朱瑞。他心里清楚,这两位绝对不是水匪绑架来的穷苦人家的女孩,从她们怪异的着装,谈吐中显露出的学识,这两位……不好说。但凭感觉,她们应不是奸佞之辈。曦微一抬眼便看到阿恕正望向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以为是自己吃相太难看吓着人家了,赶快低下头自顾自地喝面片汤。阿瑞对这些是比较钝感的,除非有人直接站在她面前把个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明白。否则,这位大姐是绝不会自行依靠感受力进行判断的。
这个早饭吃的比较充分,光饆饠饼就续了两次。伙计见大家进地如此香甜,又加赠了一次菹菜,其实就是平日吃的咸菜或是酱菜。曦微看有点像菜头,阿瑞非说是芹菜,感觉哪个都不挨着。阿恕和竹舀儿看着她们边吃边争论,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店外面人声嘈杂,马蹄銮铃齐响,四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店外。眼见着两队军士和杂役混编的队伍引领开道在先,后面跟着一架三辕豪华马车,马车后面又是混编队伍断后。曦微暗中思忖,这应该是地面上官员或是王府重要人物出行才会如此的气派。
“那些是什么人?有军队护持开道?”曦微问道。
“他们都是滕王的家奴和护卫,马车上坐的应该是滕王府的太妃,也是每日我送竹露伺候的主子。这应该是要去暨圆观进香吧。”竹舀儿答道。
“滕王不是李元婴么?”曦微接着竹舀儿的话问道。
“老王爷已经故去十年了,现滕王是老王爷与柳太妃的儿子。二位姐姐不是本地人士所以不知。”竹舀儿答道。
“哦,那现在的滕王叫什么啊?”曦微问道。
竹舀儿挠挠头,看向师傅阿恕。
“李修珌。”阿恕师傅说了三个字。
随着太妃仪仗队的远去,这顿早饭画上了句点。四人从店里走出来,远远地望去,滕王府的队伍依然挂在前头,可知是有多煊赫了。几人回到猗猗阁的时候已经有客人登门候着了。阿恕师傅招呼客人,竹舀儿带着曦微和阿瑞至后院儿小屋,同她们说:“我要把竹叶清露送往王府,回来要跟师傅做活计顾不上了。你们先行在这儿休息吧,等我们忙完了来找你们。”说完抱起一个大瓮便离开了。
此时小屋里只剩下曦微同阿瑞了。两个人深呼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不约而同地瘫坐在床铺上。
“咱们现在算是安全了?”阿瑞问曦微:“以后怎么办?都在这儿么?”
“我们现在只能在这儿,起码有了安顿的地方,走一步算一步吧。”曦微觉得倦意上来,直接向后一倒睡死过去。阿瑞见她睡过去了也干脆躺下,可她确是辗转反侧没睡踏实。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二人是被敲门声叫起来的,是竹舀儿在门外叫她们。“大姐儿,二姐儿是否起身了,师傅叫我请二位用晚膳。”
哎呀,已经几乎过了一日?姐妹二人应承着整理衣裙出来,见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当院儿支起了小桌子和小凳子,看来就是在这里过餐。
“我们吃的简单,二位姑娘也就入乡随俗吧。”阿恕师傅指了指桌上的餐食。真的很简单,麦子和豆子煮在一起的饭,还有腌菜和一斗酱,这就是全部了。曦微看了看问道:“可有鸡蛋么?”竹舀儿答道:“有两个,是自家鸡下的。”曦微听到便要了来,在灶台上用荤油爆香了点青葱,又把那腌菜切碎在锅里炒熟加上滚开的水,待水沸了又把两个鸡蛋打匀洒在沸汤上,不一会云朵般的蛋花浮现,一道快手汤便成了。阿瑞打下手把汤舀出来给阿恕和竹舀儿一人一碗。“要是有芝麻香油散在上面就更好了。”曦微说着用勺子搅动着蛋花有点慨叹。阿恕和竹舀儿被她们姐妹俩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呆了,直到蛋花汤摆在眼前才反应过来。
“二位姑娘十分懂得作厨?!”阿恕和竹舀儿都是直男,对吃喝向来不讲究,只是果腹。曦微笑了笑说道:“阿恕师傅,不如先把作厨交给我们,别的我们都可以慢慢学。”竹舀儿喝了口汤,立刻喊开了:“师傅快尝尝,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馎饦!”阿恕师傅也喝了一口,那腌菜本来的咸鲜加上蛋花的绵密果真风味俱佳。
“这不是馎饦,是蛋花羹汤。”曦微平静如斯地说道。
自这日起,每日朝食包子、蛋饼、肉羹粥和各种小菜花样不断。晚膳更是丰富。竹舀每日取竹露回来便带了很多食材,像是田螺、鳝鱼和螃蟹,还有新鲜的蔬果,这些从来都不被入菜的野味都被曦微和阿瑞使活了。他们师徒自家的小院儿里还种着塔菜、青韭、凌波菜等新鲜蔬菜,饲养的鸡鸭下的蛋都成为盘中美食。一段时间下来,姐妹二人同竹舀儿相处地亲密无间。这位小恩人、小弟弟成为她们在这里最亲的人,最挚的友。每日同他打趣说话,到集市上采买最是开心。
倒是这个阿恕师傅,曦微觉得很神秘,暗地里观察他几次,每次用饭时无论别人怎么聊天,他都甚少说话。每日要么就坐在一旁喝茶,要不就是在手工台把竹子片成片,过成条,用竹刀掳成丝,然后按照要求长短粗细地扎成捆,有的时候还需要根据客户定制要求染色。每当他开始做活就彷佛进入了一个结界,按部就班地拈着竹丝,方寸之间都被竹篾包围起来,他的眼睛里投射的只有那些丝缕。左右手相互配合着轻柔地将经纬交叉、盘旋、抽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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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阿恕师傅做活计简直是艺术享受,就像指尖芭蕾。”夜晚时分,曦微同阿瑞在外面乘凉,拿一片芭蕉叶边扇风边聊着天。
“是呗,就这手功夫绝对能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听竹舀儿说,阿恕师傅会八百多种编织方法,若每一样都记下来描成样子图都能落成一座小山。我私底下问过阿恕师傅,怎么会这么多种样式。他说无他,唯手熟尔!每种编法又能单分出几种,这就叫指数型增长。”阿瑞慨叹道。
曦微忽然眨眨眼睛说道:“哎呦,这是阿恕师傅跟你说的啊!他可没跟我说过这么多的话。”说完便是一阵坏笑。
阿瑞见她这个样子摇摇头叹道:“你就是这么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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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竹舀儿从外面回来对曦微说:“二姐儿,能不能再做一些蒸糕。”
“不是用过早缮了么,这么快又饿了?”曦微正把新鲜毛竹排列在当院准备晾晒。
“我是吃过了,可那个枣蒸的糕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想请我的朋友也吃些。”竹舀儿说道。
“你朋友?什么朋友”自从到了这里,只见过他们师徒二人,再有就是集市上买菜打招呼的商家,没听说他还认识别人。
“是滕王府的马政,也是我的好大哥,叫蒙如阿。我的这个收集竹露的活就是他给张罗的,所以有好吃的就想着给他也尝尝。”竹舀儿诚心地说道。
“几年前,我还很小,有一次在街市上被人冤枉偷了果子,被商家绑在店铺门口示众。蒙大哥哥和他的小厮正好在街上堵住了偷果子的人,被他们捉住送过来给店家,让那店主当众低头认错说是冤枉了我,才为我洗脱了清白。像我这样的孤儿,除了师傅就是蒙大哥哥对我最好了。后来他有时间便来找我,给我送点吃食,带我出去玩。等我大了点儿,有力气摇船橹了,便帮我从王府里求了如今这个收集竹露的差事。“
曦微听这个名字觉得不像中原人士。熟读唐史的她自然知道在这个年代里,兼容并包,昭武九姓,万邦来朝,很多外国人都居住在大唐,只是没想到这滕王府也有外来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李唐皇室本就有鲜卑族血统,而且在许多方面做派也颇为胡化,例如,某某娶了自己儿媳妇、某某下嫁给之前丈夫的儿子等等。
“我们蒸好了就叫你!”阿瑞洗手对小孩儿哥说道。
“好嘞,那我先去睡个回笼觉。”竹舀儿三蹿两蹦地上了一颗大枣树,那就是他平日栖息的所在,当然枣糕的大枣也是上面结的。他猴儿似的上了树,顺手撸了两把大枣扔给了树下的阿瑞,头枕着树结打起了瞌睡。
阿瑞和曦微开始做起枣糕来,不一会糯米粉的清香混合着大枣的甘甜香味如触手般撩拨着正在树上睡觉的竹舀儿。小孩儿半梦半醒间砸吧着嘴,像是在梦中吃上了,看的树下两姐妹俩嗤嗤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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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吃啊!老弟,你几时得了这番手艺。”边吃边说的是一个大小孩儿。说是孩儿是因为年纪不大,比竹舀儿也长不了几岁。但从背影上看绝对称得起体貌雄伟,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却长着一张可以媲美国宝的面孔。身为胡人理应深目高鼻,但是由于面部胶原蛋白过于丰润,脸蛋上的肉把五官挤的有点局促,看起来憨态可掬,好玩的很啊!
“你是我好大哥,我就不瞒你了。前几日,我在竹心岛解救了两位落难的姐姐,如今暂住我们猗猗阁。她们做的饭食特别美味,而且都是我们没吃过没见过的。今日的枣糕也是她们做的,觉得太好吃了,就又做了些拿与你尝尝。”
“她们住在你们铺子里啊!那,那她们平日还做些什么好吃的。”大胖孩儿边塞着糕饼,边眼馋肚饱的问。
“那可多了,黄鳝焖鸡,清蒸螃蟹,还有青韭鸡蛋虾饺,这些你可听过?”竹舀儿边报菜名边乜斜着眼睛看着他,这些别说吃了,连听都没听过吧。他也终于在这位“老大哥”面前威风了一把。
“喔,喔,没听过,也没吃过,但一定很好吃。”面前一盒子枣糕被吃的就剩下一块儿,突然这位大胖孩儿好像想起来什么,立刻收了口,找来了一片干净荷叶把剩下的一块包好,回手把食盒清洗干净还给竹舀儿。
“竹舀儿,你真有福气,家里有这么好的姐姐。”大胖孩儿意犹未尽,边说边把手上的枣糕渣尽数咂干净了。
“那块是留给谁的?”竹舀儿不解的问。
“留给你淇淇姐的,这么好的东西她也一定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