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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乱局 ...

  •   羽琳琅话音刚落,天宝阁的大门便轰然洞开。
      十二名身穿重甲、面带护具的护卫踏着整齐的步伐鱼贯而入,手中长戟交叉,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出路。
      “哎哟喂,这排场够大的。”阎王用胳膊肘捅了捅崔珏,压低声音道,“你说他们这面具是在哪儿定做的,赶明儿给咱那帮……师兄弟也整一套呗。”
      崔珏瞪了他一眼,握紧了腰间判官剑的剑柄。
      在一片嘈杂中,一个披着金纹黑袍的男子缓步走上了拍卖台。他冲着羽琳琅一点头,后者立即垂首退开几步,站到了他的身后。
      那男子在台中央站定,拉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尖嘴鸟腮的脸——正是数斯。
      “诸位——”数斯的声音和前番在龙王庙时相比,少了几分居高临下,而多了不少蛊惑人心的黏腻。他张开双臂,摆出了长篇大论的架势,“这颗血珠的确是赝品,但我召集各位至此,是为了比珍宝更宏大的机缘。”
      台下众妖顿时骚动起来。
      有只刺猬精一拍桌子,指向高台上的数斯:“你耍我们呢?先是拿个假珠子糊弄人,现在又在这装神弄鬼!”
      它说到激动处,背上的尖刺根根炸开,周围的妖族连忙给它让出一圈空地。
      数斯听了这指控,依旧面不改色。他足尖一点,闪到那刺猬精面前,手指晃了几圈,最后做了个收拢的手势。刺猬精背上的尖刺瞬间暴涨三寸,扎穿了身后的柱子。
      在一片倒吸冷气声中,数斯黑袍一展,飘回了高台:“诸位可看清了?这才是真正的力量馈赠。”
      阎王“啧”了一声,歪着身子凑到崔珏耳边:“好家伙,这数斯也太会忽悠妖了。”
      “它在施蛊。”崔珏死死盯着数斯的袖口,那里正不断飘落粉末,被六架鎏金风轮鼓动的气流送往天宝阁的各个角落。
      “长久以来,妖族一直瑟缩在人类的阴影之下。同为世间生灵,凭什么人类能够独占广袤山林、肥沃土地,我们妖族却只能躲在暗处,甚至还要被驱逐、被猎杀!”
      数斯不愧是“圣舍教”的大头目,演讲起来颇有一套,语气抑扬顿挫,声音慷慨激昂,就差两盏聚光灯给他营造氛围了。
      “但这一切,都将改变!”数斯一挥袖子,用狂热信徒的语调大声宣布,“我代表的是一个古老的组织,我们信奉至高无上的神,神灵将带领我们,走向属于妖族的纪元!”
      “加入我们,你们将有机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每一字都裹着滚烫的诱惑,“当神降临之时,便是我们崛起之日!那一天,我们将不再匍匐于人类之下……我们将——凌驾于众生之巅!”
      会场中的妖族开始交头接耳,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显然已经被数斯的话所打动;有的则面露犹豫,似乎在权衡利弊。
      阎王听着这唾沫横飞的演讲,心知情况不对。
      数斯所说的“神”,很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幕后黑手。但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神在他们背后吗?
      可东方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个个都有自己的职责,平时的工作都忙不过来,谁闲得没事,撺掇这帮妖怪作乱?
      莫非……是西方的神?
      阎王脑海中飞速划过了那个诡异的经文,还有审讯时夜穆云提到的西方狼人。
      他一脚踩在临窗的案几上,推开了窗户。
      崔珏心疼地嘬了嘬牙花子:那可是紫檀的!
      阎王才不管这是紫檀还是黑木,探出半个身子就朝楼下喊:“大家冷静!这老鸟纯粹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它招你们去做马前卒,等功法大成,你们还能有全尸吗?到时候它成仙了,你们成灰了!”
      这话一出,不少妖族又犹豫不定了起来。
      数斯眼神一冷,随即胸有成竹地伸手一指阎王:“哼,区区一个藏头露尾的道士,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怎么,你们人类镇压我们还不够,如今还要混入妖族的集会,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这话可戳了台下众妖的肺管子。对妖族而言,“道士”两个字可比什么“真假对错”实在多了。
      “道士!哪里有道士?”
      “两百年前我大哥就是被他们抽筋扒皮……”
      “今天绝不能放他们走!”
      在一片叫嚷中,白皓云捕捉到了利刃刺破空气的细微声响。他一把拽住阎王的胳膊,往旁边猛地一扯,直接把正嘚瑟的阎王从案几上薅了下来,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哟喂!”阎王猝不及防被拽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柄淬毒的小刀越过桌面,扎穿了墙上的水墨画。
      就在阎王被薅倒的同一时刻,夜穆云已经锁定了暗器来源。
      她反手掷出一柄短刀,那刀精准地擦过了一只三花猫妖的头皮,把它头上那顶时髦的小帽子钉在了柱子上,猫妖吓得“喵嗷”一嗓子炸了毛。
      崔珏心知不妙,连忙掐诀在窗口布下防护结界。结界刚刚成型,就有七八道妖术轰然撞上,炸开一片火花。
      阎王狗胆包天,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居然还冲着楼下吹了个九转十八弯的口哨:“嚯,这位兄台的暗器质量不错,就是准头差了点——”
      此时,听到阎王那句明晃晃的挑衅,崔判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火星子的话:“你还有心思耍嘴皮子?”
      “这不是给你个表现机会嘛?”阎王甩下这么一句话,人已经从窗子翻了下去,手中长剑直指数斯。
      自家大人一点儿都不靠谱,还得自己跟着他收拾烂摊子。崔珏一边在心里痛骂小阎王的不着调,一边认命地紧跟着翻窗而下。
      楼下已经乱作一团。
      有只五大三粗的熊妖嗷嗷叫着抡起桌子,本想砸向阎王,奈何阎王蹿得比兔子还快,那桌子带着风声呼啸而来,正好便宜了刚落地的崔珏。
      崔珏脚跟还没站稳,就见黑影罩顶,差点被砸个开瓢。幸亏他反应快,一剑把桌子劈成了两半。
      木屑纷飞中,数斯阴笑着后退到高台边缘:“诸位看见了吧?道士就是这般蛮横!闯我妖市,毁我器物,还要伤我同胞!”
      “放屁!”阎王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纸,来了个天女散花。符纸在空中自动折成活灵活现的小纸人,手拉手组成人墙,挡住了暴动的妖族。
      他趁机一个箭步冲到了数斯面前:“老鸟,你这挑拨离间的本事可比你的妖术强多了!”
      数斯慌忙躲开长剑,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拍卖台。崔珏见状立即补位,却在长剑挥出的前一秒,被几根粗壮的藤蔓缠住了手腕——一直冷眼旁观的树精长老出手了。
      “两位道长,”树精的声音像破碎的枯叶摩擦,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在妖市动手,不合规矩吧?”
      这下可麻烦了。崔珏心里一沉。
      道士混进妖族集会本就理亏,更别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阎王那一嗓子虽然点破了数斯的阴谋,但此刻群妖激愤,反倒让那老鸟反客为主,把他们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其他几位妖族长老也围了上来,个个眼露凶光。
      崔珏正要绞尽脑汁,编个合理的说辞,却听见头顶传来了衣袂破风之声。
      白皓云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数斯正上方,此刻悄无声息地纵身跃下,手中的符咒精准地拍上了数斯的后背,符文瞬间把数斯压到了地上——这次的符咒可不是应急用的临时把戏,而是货真价实、精心以朱砂描绘的镇压符。
      与此同时,夜穆云轻盈地落到崔珏身前,拦住了越逼越近的妖族长老。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黑色卡牌,往妖族长老们面前一亮,让所有长老都能看到卡牌上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以及剑侧盘旋的凤凰。
      “夜凤家族在此,何人轻举妄动?”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整个会场瞬间冻结。树精长老忙不迭地收回了缠在崔珏手上的藤蔓,其他的长老也都僵在了原地。
      夜穆云环视众妖,声音清冷:“我们奉族长之命,前来捉拿蛊惑人心、扰乱和平之徒。数斯虽为上古大妖,但他多次挑起事端,罔顾人命,今日便是伏法之时。”
      趁着所有妖族都一动不动,阎王麻利地从腰间解下缚妖索,三两下将数斯捆成粽子,末了还不忘从地上捡了一块绣花桌布,团了团便塞进了数斯的尖嘴里。
      “让你丫废话多。”阎王拍了拍数斯扭曲的脸,“这下老实了吧?”
      崔珏揉了揉被藤蔓勒出血痕的手腕,悄悄往侧面挪了一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夜穆云的侧脸。
      虽说夜穆云举手投足之间确实带着贵气,但平时跟人交流时还是很谦和的,神色淡漠、寡言少语或许也只是性格使然。
      而现在的夜穆云,下巴微抬,垂眸看人的方式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不是刻意为之的傲慢,而是与生俱来的气势。
      刚刚还对着崔珏嚣张跋扈的妖族长老们,此刻全部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白皓云负手而立,目光淡淡扫过几位长老:“近日东方各地多有违规搜集灵力的事件,还望各位长老管好自己的族人,不要因为贪心不足,把妖族都卷入纷争之中。”
      阎王猛地一扭头,差点把脖子扭脱臼了。
      夜穆云平时就高冷,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着实渗人,镇得住场子还算在他预料之内。
      可……这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白皓云。
      此刻的白皓云,敛去了所有笑意,像是脱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皮囊,露出了危险又冰冷的内在——那不是强撑的色厉内茬,而是天性的锋芒毕露。
      羽琳琅手中的金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不少年轻的妖族已经吓得现出了原形,蜷缩在同伴身后瑟瑟发抖。
      可此时此刻,自己决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
      阎王强压下心头的疑虑,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拽了拽白皓云的袖角:“我说两位,摆pose也摆得差不多了,数斯也逮着了,咱们……撤吧?”
      白皓云或许真有什么神奇技能,在他转头看向阎王的一瞬间,居然能立马收敛慑人的气势,重新戴上那张笑脸面具:“好啊。”
      说罢,他跟上阎王的脚步,向大门走去。
      夜穆云收回卡牌,又撂下一句警告:“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有谁敢再生事端——”
      她的话没说完,但所有妖族都听懂了未尽之意。
      崔珏走在最后,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安静如鸡的妖族们,这才稳步离开了天宝阁。他面上不显分毫,心中的疑惑却如野草般疯长。
      走在前方的白皓云正侧头与阎王说话,眉宇舒展,语气轻快,仿佛刚才那个令妖族战栗的危险人物只是幻觉。夜穆云安静地走在白皓云身侧,夜色衬得她整个人都温柔起来,与方才一言定生死的姿态判若两人。
      崔珏见过无数凡人,可从未见过有人能像他们这样,气场收放自如,切换毫无痕迹。
      平时的温和有礼,方才的睥睨众生,哪个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还是说……两者皆是?
      看着几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一身藤甲的穿山甲长老这才顺过了气,用妖力传音道:“我刚刚没看错吧?那人手里拿的分明是——”
      竹叶青长老重重一顿蛇头杖:“没看错,确实是他们家族族长的王牌。那两位族长明明就在眼前,却还要说什么‘奉命前来’,看来是不想让同行人知道身份啊。”
      角落里身着紫袍的貉妖长老整了整衣袍,又抹去了头上的汗:“我倒是好奇,和他们一起出现的人到底是谁?看那两人的气质,也不像是普通道士。”
      穿山甲长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夜凤家族的事情,还是少打听吧。族长提醒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咱们要是再不知天高地厚,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竹叶青长老冷冷道,“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我们只需管好族人,不要再惹祸上身便是。”
      另一边,阎王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妖市。直到返回景区的青石小径上,几人才找了个小亭子暂且歇歇。
      阎王毫无形象地往栏杆上一靠:“话说起来,夜道友手里那张卡牌一亮出来,那些妖族长老脸都绿了!能不能也让我开开眼?”
      白皓云从兜里摸出一张漆黑的金属卡牌递给阎王。牌面上,黑桃四的纹路流动着暗红色的微光。
      “我们夜凤家族的‘身份证’,族人们可以凭卡牌互相确认身份。”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黑桃代表已经出师,可以独立完成降妖除魔之事,数字嘛……自然越高越好,像我们这种级别,也就是个跑腿的水平。”
      夜穆云补充道:“妖族对夜凤家族一向敬畏,看到卡牌,自然会有所顾忌。”
      听了这话,崔珏心中疑虑反而更深了。
      两人的解释似乎详尽,却巧妙地避开了诸多关键信息——什么样的家族需要靠卡牌数字来区分地位?妖族那近乎本能的恐惧又从何而来?如果黑桃是出师的标志,那么其他的花色是否也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力量或职责?
      “看来夜凤家族在妖界是颇负盛名啊,”崔珏故意让语气带上几分调侃,“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白皓云收回卡牌,淡淡一笑:“不过是些虚名而已。这次能顺利抓到数斯,也多亏两位反应迅速,配合默契。”
      阎王得意地一扬下巴,神色随即又认真了几分:“我和师兄会把这妖怪带回去审问,保准把他知道的那点东西都掏出来。若查出数斯背后还藏着什么魑魅魍魉,肯定第一时间给两位报信!”
      几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白皓云和夜穆云便告辞离去。
      等到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夜色,崔珏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您觉得他们的身份可信吗?”
      阎王正蹲在地上,戳着数斯的羽毛玩:“那卡牌是真炫酷,比咱们地府的令牌拉风多了。”他看到数斯在听到“地府”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由嘿嘿一乐,故意又戳了戳它,“不过身份嘛……可不好说。”
      “按理说道妖殊途,如果夜凤家族真是修道世家,那妖族对其应是恐惧或怨恨居多,而不应该是……”崔珏沉思道。
      “像见到了顶头上司?”阎王接过话茬,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而且你发现没?他们特意警告妖族不要掺和灵力搜集的事,听起来是公事公办,细品……倒有点像变相地保护它们。”
      崔珏皱着眉头,望向朦胧的远山:“所以,我建议接下来的行动,先找个理由支开他们。”
      “查查这个家族的底细?”阎王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能因为一起抓了个妖怪,就完全放下戒备。”
      本来,他对这两个凡人还挺有好感,模样生得赏心悦目,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动起手来干脆利落,很是对他脾气……
      但方才在天宝阁,他们展现出的气势,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本王先带这扁毛畜生回地府,你去细查夜凤家族的来龙去脉。务必小心行事,我估摸着,那两张卡牌上的数字……”阎王用手指比了个“十”字,“至少是这个数。”
      崔珏一点头,身影迅速淡去,只留下一句“属下告退”。
      阎王低头踢了踢被捆成粽子的数斯:“走吧,带你去参观地府新装修的VIP牢房!”
      说罢,他一挥衣袖,带着数斯化作一道青烟没入地下。
      阎罗殿内。
      阎王刚从关押数斯的审讯室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大气,那个看守藏书阁的小鬼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将东方仙界灵力总额的统计表呈到了案前。
      他铺开那张长卷,细细看了起来。
      阴晴雨雪、四季更迭、日升月落,这些自然运转带来的灵力供给一向稳定,只要山河未碎、乾坤未崩,那部分数值就永远安定如磐石。
      生灵的信仰、痴缠的执念、苦修的感悟……这些源自凡间的心念,亦是灵力的重要源泉。
      现在,凡间的生灵数量庞大,人口更是前所未有地多,汇聚了如此庞杂愿力的灵力总额,应当如浩瀚汪洋,汹涌澎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充沛才对。
      但,事实恰恰相反。
      地府初建那会儿,随着大地之上生灵数量的缓慢增长,灵力总额也在稳步攀升。天地间灵气充沛,滋养万物,也滋养仙神。新晋仙神辈出,各显其能,是一片向好的光景。
      可如今……
      阎王看向最后几列数据。
      那原本应持续攀升的曲线,却在某个时点挣扎着起伏片刻,紧接着,便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一截截、一段段,无可挽回地向下滑落。
      若说是因为近百年来,人类活动太过频繁,对自然环境产生的影响太大,也未免有些牵强。
      人类的砍伐、开采、建造,的确让山川失色,也让自然的灵力有所下降,但天地根基未动,这点波动根本不足以解释总量那断崖式的下跌。
      可要是这些灵力都被凡间吸收,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凡人的修仙之路早已断绝,最近这几百年来,南天门的接引金光再未曾亮起,天庭不知多久没有“添丁进口”了。
      而妖魔鬼怪之流,也有好几百年,不曾听说有这类生灵成神登仙之事,倒是……为了强行突破境界,结果走火入魔、神魂俱灭之事越来越多。
      天庭的那帮神仙,是否也察觉到了异样?
      还是说,他们早已默许了这一切?
      甚至……这一切本就与他们有关?
      正烦躁间,殿门被轻轻叩响,崔珏步履匆匆踏入殿内。
      “查得怎么样啦?”阎王悄悄把那叠统计表藏到文件堆之中,手中的朱笔在某个恶贯满盈的魂魄名字上狠狠打了个叉,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在完成例行的工作。
      崔珏摇了摇头:“回禀大人,这个夜凤家族……看似触手可及,真要追查时却抓不住分毫。”
      阎王愣了一下,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轻松瞬间消失了:“咱可是拿着生死簿的神仙,夜凤家族就算再隐世不出,也不应该什么都查不到吧?”
      崔珏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属下走访了三十多处阴司驿站,又试着与那些消息灵通的妖魔鬼怪问询,但也只拼凑出些零星信息。”
      阎王接过小本,翻看起来。
      夜凤家族明面上主营古董交易和卜卦算命,生意网铺得颇开,但……
      这个家族行事极其低调,能光明正大查到的,大多都是家族外围的低层成员,对家族的核心全貌一无所知,连家族的组织架构如何、主事之人是谁都说不清楚。
      而妖魔鬼怪们的态度则更加微妙。
      妖族不知是不是因为拍卖会之事,对这个家族讳莫如深,话术出奇地一致:不熟,不清楚,不好说。
      而魔怪一类的生灵,则多表现出有些嗤之以鼻的态度。其中,有个性情耿直的石怪的话非常有概括性:“那个家族,伤天害理的事干了一大堆,还非要假惺惺地干点好事,显得他们有多善良慈悲似的,没意思,忒虚伪!”
      而鬼修们……本就和地府的关系普遍不怎么样。大多数情况下,崔珏刚表明来意,还没开始细问,就被他们客客气气地“请”走了,根本探不到半点口风。
      崔珏带回的信息非但没能驱散迷雾,反而像掺了水的墨,将疑云搅得更浓、更浊。这高大的阎罗殿,往日是他嬉笑怒骂、执掌轮回的威严肃穆之地,此刻竟像一口正在收紧的棺材,从四面八方悄然压来。
      阎王把小本还给崔珏,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对了,老阎王最近还好吗?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看他老人家了。”
      “老阎王都过上退休生活了,自然心情舒畅。”崔珏的嘴角抽了抽,“不像我们,每天看文件就够累了,还有人间这堆事等着解决呢。”
      阎王不再作声。
      或许,是时候找机会去见见老阎王,和他聊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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