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秘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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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黑衣,束袖束腰,面带鬼面具,脚踏银丝黑靴,腰间一块翡玉坠,手握柳叶笛,不是南宫雪是谁?
“六出,退下!”南宫绪漠低喝一声。那身影顿了顿,缓缓退开了。
“当真是南宫雪!他出关了!”人群中一片惊呼。
章幻衍睁大了双眼,而后他面露愧色,将云令枫护得更紧。
“尊上!尊上!出事了!九阴君他……他喝醉了,不小心把重峦宫……烧了……”
南宫绪漠:“……”
东方嬴云:“操。”
西门翟焱:“哇。”
章幻衍双眼一亮:“天赐我也。”随即他大喝一声:“仰泉谷众弟子听令!全力出击,击退魔族！”
“是!”
南宫绪漠后退几步躲开了梅苏慕的进攻,面无表情:“撤。”
顷刻之间,魔族人退得一干二净。
当南宫绪漠看到眼前那一大片冒着烟的废墟以及跪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北冥卿月时,他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一笑了之。他就那样木着个脸站了半晌才开口:“限你三月内把重峦宫给我修回来,还有,一年之内不准喝酒。”
北冥卿月哭丧着脸:“尊上,半年行不行……”
“不行。滚。”
“是……”北冥卿月窝窝囊囊地离开了。
在临时的行宫安置下来后,南宫绪漠屏退了众人。
“南宫六出。”他低唤一声,那个南宫雪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尊上有何吩咐?”
南宫绪漠缓缓走到他面前,抬手抵在了他的额间。强大的魔息转瞬间将南宫雪包围,继而一点一点融进了他的身子。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接近梅苏慕。我好不容易造出了你,让你与真正的南宫雪别无二致。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能瞧出你是个傀儡了。”
“属下尊命。”
“多谢宗师对敝派相救之恩。”章幻衍满心感激地向梅苏慕恭行一礼。
“不敢。”梅苏慕笑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不知在下可否请掌门做个主,还梅某一个清白?”
章幻衍一怔,急忙道:“何人得罪了宗师?我一定重重责罚他。”
听闻此言,弟子群中稀里哗拉跪倒一大片:“弟子任凭掌门处罚。”
不待章幻衍做出回应,南玄机和怀希风赶忙向他说明情况,继而点头哈腰地向梅苏慕赔罪。
“这还了得!你们简直胡闹!”章幻衍气得吹胡子瞪眼,“罚你们——”
“诶，掌门,无妨。这不怪他们,别动气。”梅苏慕赶紧打圆场,“方才我听掌门说什么月华石,敢问近日魔族缠着仰泉谷不放可是为了这个?”
章幻衍重重叹了口气,脸现疲态,缓缓点了点头。
梅苏慕心中微微一惊,轻声道:“原来月华石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这是传说,没想到……”
章幻衍摇了摇头,侧头望向那一片废墟,神情有些恍惚:“说来话长了……还请宗师移步。”
“好。”梅苏慕点了点头,轻轻拉过云令枫,抚了抚他,却犹豫着用眼神向章幻衍询问是否可以让云令枫听到这些。
章幻衍正因误会了云令枫而满心愧疚,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笑了笑,轻声道:“宗师的亲传弟子有什么可怕的?这事就算我瞒着仰泉谷中的所有人也不会瞒着二位。”
梅苏慕闻言微有讶色,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一笑,淡声道:“还请掌门带路。”
章幻衍回头望向宇文淮,躬身行礼:“这里暂且劳烦师叔了。”
“好,掌门的事尽管去做,放心吧,这里交给我。”宇文淮沉着应道。
章幻衍点点头回身向风雅阁而去。“二位同我来吧。”
这风雅阁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让人以为就是个吟诗作赋的集会之所,可一进去,这里面哪里和“风雅”二字有半分联系?
在三人进入后,大门瞬间紧阖。在黑暗降临的一刹,四周墙壁上悬挂的一排排火把“呼”地熊熊燃烧起来，阁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眼前是四道落着重锁和层层防御阵的铁门。
梅苏慕对各种阵法最是好奇,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一步,却立刻被章幻衍拦住。几乎是同时,几道利箭不知从何处射出,扎在离梅苏慕足尖不足一寸的地方。饶是堂堂宗师,梅苏慕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二位千万别乱走,行错一步,那都可能立时死于非命。此地机关遍布,二位跟紧我,我踩哪块砖,你们就踩哪块,千万千万不能踩错。”章幻衍面色凝重地叮嘱道。
“好,我记住了。”梅苏慕转身弯腰抱起云令枫,轻轻拍了拍他,小声说:“别怕,害怕了就把眼睛闭上。你在师尊这不会有事的。”
尽管云令枫脸色有些白,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用胳膊环住了梅苏慕的脖颈,将头轻轻蹭进了他的颈窝里。
梅苏慕被自己这小徒弟的亲昵举动弄得心里暖融融的,嘴角不觉扬起了几分。
章幻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一瞬的悲凉,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一个会哄自己,会逗自己的师尊啊……章幻衍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敢再分心,一步一步缓缓向旁踏去。
梅苏慕一边紧紧跟着章幻衍,一边暗自纳闷章幻衍为何不去开那四道门中的任何一道,反而向一旁的墙根走?
不过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章幻衍在墙上那斑驳的石砖上按了半天,又低声念叨了点什么,那座本严丝合缝的墙体瞬间向后撤去,露出了一条幽深的暗道。一股淡淡的阴凉气息四散开来,夹杂着一股草木腐朽的味道。
“好了,这回可以随意走了,不必担心踩到什么机关。但还请宗师跟住我,半路可能会有幻境迷惑你,引你走错。比如原先的路可能在你眼里变作一堵墙或者你看到一条路,但它并不是路,你要是踩进去可能一辈子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章幻衍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间回响。
时至此刻，梅苏慕早已满腹疑问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宗师一定有很多想问的吧。”章幻衍好似看穿了梅苏慕的心思。
梅苏慕闻言笑了笑:“是啊,这一晚上可着实让我挠头了。”
“唉,说来话长了……”
当年颜暮序纵横凡尘之时,凡间还很乱,仙不仙,魔不魔,妖兽遍野,死人已是司空见惯。是颜暮序凭一己之力将凡间重整秩序,将魔族人统统赶走并落下一界,那便是如今修真界与魔界之间早已残破不堪的那道结界。
虽然颜暮序留给后人的只有一个浅薄的印象,但不容置疑的是他的修为一定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人,甚至要远超过如今的梅苏慕。
他在的时候,完完全全可以绰绰有余地镇住那道结界,以至于那段时间里魔族人几乎销声匿迹了。
但，颜暮序不在了。
有人说,他飞升成神了。还有人说是因他杀孽太重而万劫不复,灰飞烟灭了。反正,关于颜暮序的离开至今仍是个谜,连他的亲传弟子也说不清，就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似的。
不过,颜暮序留下了一样东西,一样集粹了他毕生功力的东西——月华石，代替他守着这四海八荒的安宁。
此后仰泉谷派的历代掌门无不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地守着护着月华石,连本派弟子都瞒着。
直到章幻衍的师祖公孙岚,也就是章幻衍师尊冷秋冥的师尊那一代才出了事。
公孙岚本没有机会坐上掌门之位,可偏偏他那本该接位的师兄彼时正沉浸在丧妻之痛中,天天以泪洗面,如同疯魔。别人劝他,他从不听。后来被劝得烦了,他干脆把这个位子扔给了公孙岚,自己一走了之,踪影全无了。
尽管公孙岚无论是从修为还是学问上都不如他的师兄,但因他做弟子时为人仁义,人缘不错,仰泉谷派众人便也平静地接受了。
公孙岚接位后自知自己不够格,便日夜苦练,虚心谨慎,从不以一派掌门自居。因此,当时公孙岚的口碑极好。
一切本该如此平稳地进行下去,但十年后公孙岚师兄的回归打破了这一切。
许是时间磨平了他心中的创伤,又许是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刺激,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淡然,而是燃起了熊熊野火,他对掌门之位的野心昭然若揭。
师兄的回来让公孙岚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十年,整整十年,公孙岚军已习惯了独掌大权的感觉,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贪恋上了权利的滋味。让他放手?绝无可能!
而仰泉谷中的众人呢?其实他们是不太欢迎公孙岚的师兄的,因为他这些年不仅对师门不管不顾,还废了颜暮序传下来的心法,这在众人看来无异于叛经离道。但碍于情面无人在明面上对此过多置喙。
饶是如此,公孙岚心中的不安有增无减,他每每见到师兄,师兄目光中流露出的轻蔑与讥诮就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剜进公孙岚的心中,仿佛在提醒他他的鸠占雀巢,提醒他的名不正、言不顺……
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比不上师兄优秀,强烈的自卑与不甘如同万蚁噬心,日日夜夜折磨着公孙岚。
人总是这个样子,别人并不认为如何的事,可偏偏自己却总是和自己较劲,陷在纠结的泥潭中难以自拔,越陷越深,直至被逼疯。
公孙岚的耳边日夜萦绕着那细微却永不断绝的声音:“变强……变强……你要让所有人看得起你!你是掌门……你就是掌门!……”
他疯了。但他可能也清醒的可怕。他做了仰泉谷派掌门最不该做的事。他把手伸向了月华石。
月华石里凝聚着颜暮序的毕生功力,只要用上一点,那对于普通修仙者讲就是无尽的灵力暴增。
一念成魔。
公孙岚如愿以偿地变强了，尽管他做的很隐蔽,但他的少许异样还是让一直密切关注他的师兄发现了端倪。
“掌门啊,师弟啊!你违了门规,违了仰泉谷最大的门规!你动了月华石,是不是?哈哈哈……原来这就是仰泉谷最温文尔雅的掌门啊!哈哈……”月华石的秘辛只被允许仰泉谷的历代掌门所知,而当年公孙岚的师兄是原定的接位人,他自然也知道。
那个夜晚,面对师兄的质问,公孙岚的内心惊慌到了极点,恐惧之下又生出因极端自卑而萌发的恼羞成怒,恶意陡生,杀意立起。
直到那热乎乎的、黏稠的、满是腥气的血溅到身上,公孙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可人一旦犯了错就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错来弥补,于是,毁尸灭迹。
他洗了一次又一次的手,可仿佛无论如何也洗不掉那股血腥味。他在房间里枯坐了整整一晚,一动未动。月光映照在他身上,惨白一片,让他看上去活像一个雕塑般的死人。
月光渐渐淡去了,旭日东升。灿烂的阳光驱走了夜的黑暗,却赶不走公孙岚屋内的晦色。
“笃笃笃。”
“师尊?您在吗?弟子可以进来吗?”
公孙岚浑身一个激灵,有些惊恐地望向门口。
“谁?”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弟子是冷秋冥啊,师尊。师尊，今天的早会您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弟子听您的声音好像不太好。”冷秋冥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担心。
公孙岚闭了闭眼睛,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缓声道:“没事,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响,少年快步走了进来,一下子跪在了他的足边,握住了他的手,满脸焦急与关切:“师尊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用不用徒儿给您揉揉肩?”
若是在往日,公孙岚见到冷秋冥这个样子是一定要抚上几下自己的爱徒的,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好脏啊,他不想弄脏自己的徒弟。
“不用,师尊没事。”公孙岚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冷秋冥抿了抿唇,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不是……因为师伯?平常师伯起的很早,今日却一直不见他。”
公孙岚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拼上了全部的毅力才让自己看上去波澜无惊。
“你师伯……走了,”公孙岚感觉声音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不辞而别。”
“所以师尊就因为这个伤心?”冷秋冥突然前探身子抱住了公孙岚,少年真诚的话语响在耳畔,“师尊,弟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徒儿觉得师伯配不上师尊的关心。自从师伯回来,师尊一直以礼相待,可师伯对师尊却没有半分尊重,不是横眉冷对就是恶语相向。徒儿看在眼里,一直挺心疼师尊的。”
公孙岚的心脏揪得直疼,他终于忍耐不住,搂住了冷秋冥。
刚刚过去的一夜公孙岚想了很多,他甚至已经快下定决心主动同众人坦白并自行伏罪。可现在他再也做不到了。
他不想看到冷秋冥那双眼睛中的崇拜与关心被失望与绝望代替，他不想看到在所有审判他的人中有冷秋冥,他不想让冷秋冥的人生信仰就此坍塌……
他一点也不想!
他那么依赖他,那么喜欢他,他觉得他是天下最好的人,他怎么舍得下!不会有人知道的,公孙岚安慰自己,只要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就当这一切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这一回……
殊不知,一件可怕的事正在发生。
月华石内积存的功力是正好可以镇住仙魔之界的,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恰好两相平衡。而如今这种平衡被打破了。那道曾经一直坚实的屏障此刻危在旦夕。更何况魔族蜇伏多年,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机,机会就在现在。时隔百年,魔族卷土重来。
他们知道颜暮序开创了仰泉谷派,他们知道那一定有什么东西代替了颜暮序让他们在暗无天日中关了百年,于是,他们直杀向仰泉谷。
这一剧变给整个修真界打了个措手不及,百年之间,他们早已习惯了安逸,早已忘了血腥的你死我活是什么样了。
章幻衍讲到这里停下了,大约是说得口干舌燥,他掏出水壶咕咚咚灌了好几口。
“掌门,颜祖师不是葬在仰泉下吗?怎么……”
“唉,衣冠冢罢了。传着传着就跑偏了,改也改不过来,索性就不管了。”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后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秘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