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节产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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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万千光点，映得长餐桌上那束刚从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花瓣边缘都泛着层不真实的莹白。
许诺把刀叉重重拍在骨瓷盘上，牛排被戳得翻了个身，血丝混着黑椒汁渗出来，像她此刻眼底翻涌的戾气。
“不去。”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真皮餐椅的雕花扶手——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父亲特意让人从意大利订做的，据说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复刻样式，但她现在只觉得这花纹硌得慌。
坐在主位的许明诚放下刀叉，银质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压不住他语气里的疲惫：“诺诺，这不是商量，是决定。”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女儿染成烟灰色的头发，还有手腕上那道刚结痂的、据说是自己划的浅疤，眉头又蹙紧了些，“你上个月把张阿姨气到住院，上上周在酒吧跟人打架，上周直接把老师的车胎扎了——”
“那是她活该！”许诺猛地站起来，餐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尖叫，“她在背后说我坏话，难道不该扎？
“够了！”母亲林婉清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放下汤匙，精心描画的眼线因为情绪激动有些晕开，“我们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16岁的小姑娘，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毁了！”
“你们要是还说下乡那事，就别说了。”她往后靠在椅背上，校服裙的裙摆被她拽得皱巴巴的，“我同学下周生日，我们约好了去迪士尼。”
“生日可以补，乡下必须去。”
林婉清把一碗炖得乳白的燕窝推到她面前，声音柔得像裹了棉花，“你张阿姨说，她老家那边山清水秀的，去住两个月，皮肤都能养得透亮些。
你看你这阵子，天天熬夜，眼圈黑的……”
“我不稀罕透亮。”许诺打断她，伸手把燕窝推回去，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闷响，“我就稀罕跟我朋友待着，稀罕在酒吧听live，稀罕半夜在街上游荡——总比待在这栋像标本馆的房子里强。”
“许诺！”许明诚的声音陡然拔高，指节叩在桌面上，“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上周逃课去蹦迪，被教导主任抓到；前天上街跟人抢车位，把别人的车划了；昨天又把张阿姨给你炖的汤倒了，就因为她说了你一句‘别总吃垃圾食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火气：“我们给你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物质，不是让你这么作贱自己的。”
“作贱？”许诺突然笑了，笑声脆生生的，却带着刺，“在你们眼里，我乖乖坐在钢琴前练四个小时，背那些枯燥的商务礼仪，才叫不作践？爸，您知道我同桌今天带了只刚出生的小猫吗？您知道街角那家螺蛳粉店加炸蛋有多香吗？您什么都不知道！”
她猛地站起来，校服外套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
十六岁的少女身形还没完全长开，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此刻却梗着脖子，像只炸了毛的幼兽：“你们给我的‘最好’，是镶了金边的笼子！是每天换着花样的保姆，是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是生日时你们从国外寄来的、我根本不喜欢的限量版玩偶！”
“现在我叛逆了，你们嫌我麻烦了，就想把我扔到乡下？”她的声音发颤，眼眶却没红，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父母，“是不是觉得把我丢进泥土里，就能像洗脏衣服一样，把我身上这些你们不喜欢的地方全洗掉？”
林婉清的眼圈先红了。她伸手想去碰女儿的胳膊，却被许诺猛地躲开。“诺诺，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许诺步步紧逼，“是觉得我给你们丢人了？是怕我在学校里打架、逃课的事传到你们那些生意伙伴耳朵里？”她忽然抓起桌上的水晶杯，里面的柠檬水晃出大半，“我告诉你们，我不去！死也不去！”
“许诺！”许明诚拍案而起，餐桌剧烈晃动，盛着鱼子酱的银盘滑出一道弧线，黑色的颗粒撒在桌布上，像泼了滴墨。“这事没得商量！下周王司机送你去，电子产品都不许带，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敢！”许诺的声音尖起来，“我就去告诉李叔叔，说你们非法拘禁！我就去把家里的古董花瓶全砸了！我就……”
“你就怎样？”许明诚的声音冷得像冰，“像上次一样，拿着信用卡去买一整车的朋克耳钉，然后全撒在客厅地板上？还是像上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只吃外卖？”他盯着女儿倔强的侧脸，语气里带着疲惫的沉痛，“诺诺，你才十六岁，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许诺终于掉下眼泪，不是委屈，是愤怒，“是穿着你们选的公主裙，弹着你们买的斯坦威，将来嫁给你们看中的、门当户对的少爷？我告诉你们，我不稀罕！”
她抓起地上的外套，转身就往楼上跑，楼梯上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挡不住她甩在身后的那句话：“你们要是敢逼我，我就从乡下跑出去，跑到你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砰——”二楼卧室的门被甩上，震得楼下的水晶灯都轻轻摇晃。
餐厅里只剩下许明诚和林婉清，还有那桌几乎没动过的晚餐。林婉清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说：“我们到底……把她养成了什么样？”
许明诚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灌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越来越烈的烦躁。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没有星星，只有别墅院子里彻夜不灭的景观灯，亮得像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
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赌的是，那个被城市浮华宠坏的女儿，总会在泥土和星光里，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温度。
许明诚坐在那里，望着二楼紧闭的房门，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涌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卧室门反锁的咔嗒声，像给这场争吵按下了暂停键。许诺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校服裤沾了层灰，她却浑然不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跃，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发急。
置顶的微信群“疯批美人聚集地”里，消息还在不断刷新。
【许诺】：我爸妈疯了。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就像炸开了锅。
【染染（紫毛）】：？？？又咋了？你爸不是刚给你换了辆粉色玛莎拉蒂？
【阿K（穿孔达人）】：难道是发现你把车库里的限量版改成涂鸦风了？
许诺盯着屏幕，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噼里啪啦敲下去：
【许诺】：他们要把我扔到乡下待两个月，手机没收，说要给我“改造改造”。
【许诺】：说是两个月，我最了解我爸，我这次去，肯定就得在那里上学，直到我变好为止。
群里瞬间安静了三秒，紧接着是更密集的消息轰炸。
【染染（紫毛）】：卧槽？乡下？那种有鸡有鸭的地方？
【阿K（穿孔达人）】：你爸妈是从上个世纪穿越来的？还搞这一套？
【胖宇（富二代rapper）】：不行就run啊！今晚我带车接你，咱们去邻市蹦迪，先躲几天再说。
许诺看着“run”这个词，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逃跑。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她心里疯长。她想象着自己跳上胖宇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引擎轰鸣着冲出别墅区，把这栋压抑的房子、父母失望的脸、那些没完没了的钢琴课和礼仪课，全甩在身后。
她伸手摸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滚烫，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胖宇那句“我带车接你”。
【许诺】：他们下周才送我走，这几天肯定看得紧。
【染染（紫毛）】：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你想想，乡下连奶茶都没得喝，厕所还是旱厕！
【阿K（穿孔达人）】：而且听说乡下蚊子能吃人，你那细皮嫩肉的，不得被叮成蜂窝煤？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许诺心里。她不是怕蚊子，也不是怕没奶茶喝。她怕的是那种被彻底抛弃的感觉——被父母用“为你好”的名义，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像处理一件出了故障的奢侈品，等着她自己恢复出厂设置。
她想起去年生日，爸妈在国外开会，让管家送了个一人高的熊玩偶到学校，全校都围着看，有人羡慕，有人窃笑。她站在人群里，抱着那只软乎乎却冷冰冰的熊，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忘了上发条的玩具。
现在，他们连玩具都不想管了，只想把她扔进角落。
【许诺】：我不会去的。
她打字的时候，手指在发抖，却异常坚定。
【胖宇（富二代rapper）】：硬刚？
【许诺】：不然呢？
【染染（紫毛）】：姐妹飒！需要帮忙吱声，我能把我哥那只鳄鱼玩偶偷出来，你就说你被鳄鱼绑架了。
【阿K（穿孔达人）】：实在不行就放大招——把你那只尖叫鸡塞枕头底下，他一提‘下乡’俩字，你就捏着尖叫鸡往地上一躺，抽搐着喊‘我不行了，一想到要离开空调房我就缺氧’，戏精本精都得服你！
许诺看着屏幕上跳脱的文字，嘴角终于扯出一点笑意。这些被父母称为“狐朋狗友”的人，这些在老师眼里“不学无术”的同伴，至少懂她翻个白眼的意思，知道她半夜想吃烧烤时会骑着小电驴来接她，会在她跟家里吵架后，把她拉到天台喝汽水，听她骂两个小时的街。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楼下的花园里，园丁正在修剪玫瑰，那些被剪下来的花枝堆在一旁，像堆废弃的漂亮绸缎。远处的马路上，车灯汇成河流，流动又热闹。
而她的房间，安静得像个孤岛。
手机震了一下，是胖宇发来的私信：“真打算硬刚？要不我先去踩点，看看能不能帮你溜出去。”
许诺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逃出去，去哪里？去网吧包夜，去livehouse里挤着听震耳欲聋的音乐，去陌生的城市晃荡……然后呢？被爸妈找回来，迎来更严厉的惩罚？
她想起父亲刚才那句“你才十六岁，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凭什么他们说了算？她的人生该是什么样？
许诺咬了咬下唇，回复：“不用，我自己来。”
她关掉对话框，点开相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上周跟朋友们在酒吧拍的，紫毛染染举着酒杯，阿K在旁边比耶，胖宇正抢镜头，她站在中间，笑得没心没肺，眼角的亮片在闪光灯下像碎钻。
照片里的光影那么鲜活，和这个房间的冷清格格不入。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走到衣帽间。衣柜里挂满了各种牌子的衣服，从定制校服到限量款潮牌，琳琅满目，却像一排沉默的证人，证明着她被精心安排、却从未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许诺随手抓起一件黑色连帽衫套上，把帽子拉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镜子里的少女，眼神里有倔强，有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未知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不服输。
她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客厅里很安静，大概父母还在楼下僵持。
她轻轻拧开门锁，只留了条缝。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十六岁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的不是玛莎拉蒂，不是限量版玩偶，甚至不是朋友的簇拥。
她要的是，自己说了算。
哪怕代价是，要去闯一闯那片她从未踏足过的、据说长满了野草和星星的乡下土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章节产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