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寒村事》江川兰子

20、第十六章 请汝悲哀

　　场面确实太刺激了，我第一次看到也被吓得不行，一下子把晨间的困意给震醒了，父亲直接崩溃的跪坐在地，村长派人回去告诉大家先留在宅子里，不过姑姑她们已经来了，明子直接被吓晕了过去。梦子她们跟在我后面，梦子和伊风脸色惨白，矢泽樱老师护着她们，而就连曜也在不住地发抖。
　　“哈哈哈哈哈......”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是蔚山婉子。她从山的另一边走过来，看上去十分开心，“汐子，太离奇了啊......多么可怖的场景，这聚集的乌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场景呢......”
　　我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无论如何，虽然早有预期，但亲眼见到母亲这样惨死尸体被这样玩弄，我内心的愤怒已然盖过了悲伤，凶手简直不是一个人!凶手，就是魔鬼。
　　“来几个人帮忙把乌鸦赶走，我们得把屍體取下来......”常守哀玥正组织这秩序之时，突然传来了敏子的大喊声:
　　“老太太......老太太不行了!”
　　父亲满脸泪光，听到这句话赶忙爬起来冲回去，我想他已经快陷入疯狂了。
　　“汐子你们先回去看看，江之岛小姐和村长他们留在我这陪我处理尸体就行了。”
　　我也跟着跑回家，梦子一行人也跟在后面，毕竟让她们待在现场实在是太残忍了。
　　祖母出事了。我的心里这样想着。一大早的冲击也让我心神充满了混乱，不过神明似乎在我的胸内不断安抚我的情绪，我有些想哭，但是现在不能，我想，父亲受到的打击一定比我更沉重，他经历了丧母，丧子和丧妻之痛，我身为下一任家主，我应该振作起来，我并没有那么畏惧害怕，我想现在必须要有人来让这样混乱的局面稳定住了。
　　祖母在家里咽气了。一大早上她就听到家里混乱吵闹的声音，本来就身体孱弱的她心里混乱，问敏子发生什么事了，敏子告诉她母亲死了，一向疼爱母亲的祖母，一下子，没过过气来，也许是想到自己的孙子也死了，祖母悲伤过度，加上病重缠身，就这样咽气了。
　　父亲抱着祖母的尸体不断地哭泣。我在祖母身旁做了祷告后，决心回去帮忙处理母亲的尸体。
　　凶手，我饶不了凶手。这样的声音在我内心不断响彻。
　　但是在路上走着走着，我不免停下来，我似乎，的确是个没什么情感的坏人。
　　一旦冷静下来，我发现我感受不到什么悲伤的情感，先前那些愤恨的情感，似乎都是我受到场面的感染而感受到的。与其说憎恨凶手，不如说我对凶手这挑衅般的杀人手法，感到了一种挑战。
　　这是一种凶手与常守哀玥的对弈。而常守哀玥只能看着这些人一个又一个死在面前，无论多么残忍，都没有结束之日，常守哀玥无能为力，这是凶手的挑衅与嘲笑。
　　我对此感到兴奋。
　　我是怎么了？也许我从小到大对母亲哥哥和祖母都不太有感情，甚至于从小到大对亲人都没多少感情，但是也不会这样一点悲伤都没有，我怎么了？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与恐惧，如果我流下眼泪，我也能高看自己几分。
　　可是我只有假惺惺的悲哀，我已经变得如此冷漠了吗？
　　我慢慢地走着。曜和伊风跟了上来。
　　“梦子......梦子她有些晕过去了回房休息了，伊风想着汐子你不能一个人就跟了上来，我不放心也跟了上来。汐子......请节哀。”
　　“我没事，现在先去把母亲的尸体取下来吧，实在是太恐怖了，伊风，你能接受吗？”
　　“我没事......”虽然丝毫看不到没事的样子，伊风胆怯的眼神和苍白的脸颊在我眼前摇晃，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恐惧些什么......
　　我们走到稻草人旁。
　　“汐子，老太太怎么了。”
　　“祖母她去世了，受到惊吓过度，时也命也，祖母年岁也高。”
　　“请节哀。”常守哀玥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被她拍了肩膀我反而想哭了。我们家的人越来越少了啊......
　　“你母亲的尸体应该取不下来了，主要是尸体连在稻草上，如果取下来会损伤部分，可能对于证据会有影响，所以我们打算连着稻草人搬到警务所去保存并调查。”
　　“渔菱小姐，请跟我们一起去。我们需要你的发现证词。”
　　我注意到了伊风已经害怕的有些想吐了，但她还是一直紧紧跟着我们，难道......
　　一个想法侵扰了我，也许伊风看到了什么，而出于某种原因她又不能说出来，所以想找我商量？
　　我凑到伊风的耳边:“伊风，你注意到了什么吗？”
　　“没......汐子，我不知道......这事情真是太可怕了......”伊风支支吾吾地说到，那反应不像没看到什么的样子，但又不跟我说，是想做什么呢？伊风，这时候可千万别做危险的事啊，已经足够危险了。
　　我想伊风可能是碍于现在人太多了，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就在在场的这些人之间所以不敢说，我告诉伊风:“伊风，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请跟我说出来，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现在我们根本没方向指向凶手，如果你注意到了什么可能就是决定性的证据能阻止未来可能发生的更多命案，凶手是在在场的人之间对吗？”伊风点了点头。
　　“行，等下去警务所检查完尸体后，我们在村口碰面。”
　　事实上我故意和伊风已经落后众人很远，这里说话大家根本听不见，我并不明白伊风为什么现在还不愿意讲，不过她毕竟神经和心思很敏感，也许真的很害怕吧。那就找个彻底没人的地方，也许她只相信我。
　　连曜都不相信吗？曜在前面一直回过头来看我们，我前面已经示意她先走了。
　　在场的人是凶手，也就是曜，常守哀玥，江之岛婉子，几位村民和村长，东城明仁，渔菱，寒山筱，别宫，基督教徒，白马公成，矢泽樱老师，蔚山婉子，以及我注意到了岚山希世也在其中，基督教徒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他，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是谁？到底是谁？我感到一阵激动，这样可怖的凶手，也许百密一疏被伊风目击到了，也许连环杀人案，终于要结束了。
　　常守哀玥仔细检查着尸体。也许是白马公成基本没什么刑侦经验，现在警察的活都是常守哀玥在组织在做。
　　“看上去放有几天了，很有可能死者就是在失踪当天死的，分尸分的就很细碎，看起来和岚山沐司不一样，分尸应该用了不少时间，还要将尸块扎到稻草人上，这么几天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凶手的目的恐怕就是分尸案本身吧。也许杀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分尸与装饰的过程。”
　　“尸块分的这么碎，就更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了，而且放了太多天，尸块也僵硬了。”
　　我看向母亲的头部，确实恐怖万分，干涸的眼神似乎能看出来死前并没有恐惧，而是平淡，似乎她丝毫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死。母亲的脸用惨白形容都不对应该是僵蓝，幽蓝与黑蓝，看上去着实吓人，在场的众人都不敢直视头部。
　　“渔菱小姐，能详细描述一下你发现尸体的经过吗？”
　　“我早上一起来，就准备去祭堂整理一下昨天的残余，然后放到道口就看到这个稻草人，转到正面一看看到了这惊吓的场面，当时乌鸦都扑在上面周围都是虫子，实在是太惊悚了。”渔菱看上去的确吓得不轻，这确实是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惊吓场面。我想起早上看到的这幅景象，也忍不住想要呕吐。
　　“凶手，太残忍了......”基督教徒不断做着祈祷的姿势，嘴里说着阿门，上帝保佑。
　　“这位先生，请问你的名字？”
　　“有马元宵。”脸色苍白的他也许是先天就呈现这幅病态的样貌。
　　“有马元宵，我想问一下你来岚寒村是什么目的呢？”
　　“圣经......主的指引，主告诉我，在岚寒村能找到我想追寻的答案，阿门。”
　　常守哀玥似乎放弃了诤问。的确如果他真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是无法做出这样残忍杀害无辜之人的事，主是不会饶恕这样的事的。
　　“那么现在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找到几点证据。只对着屍體的确无法研究出什么。”
　　“村长先生，您能把全村人召集起来吗？我希望能把每个人的家里都搜索一遍，我们需要找到凶器和案发现场。现如今的案件，也许长崎明文可以说是在自己家里被害，当山诚是从山崖上被推下，我们连阿秀，岚山沐司和岚山明婉的被害地点都不知道，理论上来讲，分尸是件大工程，不可能什么痕迹都留不下都能清洗干净。现在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无论能否调查到凶手身份，我们都必须采取措施组织更多的死亡现象。”
　　“现在马上就召集可能有些困难，我现在去挨家挨户通知，明天就让大家一起搜家。”
　　“还会......继续死人吗？”我紧紧握着常守哀玥的手，身后的曜等人也满脸担忧。
　　“我想，悲观地来说，凶手现在杀人太顺利了，基本都没什么阻碍，在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或是找到凶手是谁之前，也许都很难敢保证会没人继续死亡。希望明天搜家能有所成果吧，不过我想凶手至少不会傻到把凶器就藏在自己家里，更重要的应该是发现异常的状况。”
　　回到家，和伊风等人告别，我眨了眨眼示意她记得约定，她点了点头。
　　“哀玥姐，你现在大概都知道到哪些信息了，能跟我们讲讲吗？”回到房间我就一直问出了一直想问但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江之岛婉子和又不请自来的蔚山婉子也盯着常守哀玥看。
　　“我其实并不你们推理到多多少。”一开口就骗人，“不过想必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当山诚和长崎明文被害案很有可能和其它案件不是一个人犯下的吧。”
　　的确这个可能性也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先不说被害者的范围，阿秀，岚山沐司和岚山明婉再怎么说都是岚山家的人，长崎明文暂且不论，凶手杀死当山诚如果一定要解释为连环杀人，那就只能接受凶手不仅是无差别杀人，还是连目标都是随机的，毕竟当山诚的到来在事先哪能预料到，也就是说凶手是那种看到当山诚在山崖边，就想着把他推下去害死的人，死的是谁不重要这点也许是符合凶手心里的，但无论如何杀死一个跟岚寒村都没多大关系的相当于游客的角色，虽说也有这种可能吧，比如被目击到或是真的就是杀红了眼随便乱杀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想法多少是有些牵强了，从对母亲尸体分尸如此认真还要做出扎到稻草人上的猎奇行为来说，我觉得凶手不是这么随便的人。而且，其实能看出来当山诚的死和长崎明文的死和其他三人的死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长崎明文和当山诚死亡之后，几乎没多久就被跟自己关系最熟的人给发现了，而岚山家的这三个人的死亡，都是在分尸后，经过一段时间才被人发现。
　　而杀死长崎明文和当山诚的两位凶手，就在我旁边吧。我看向了江之岛婉子和蔚山婉子。这是我的推测，不知道常守哀玥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觉得当务之急，必须确认全村人的动向，那位叫有马元宵的基督教徒，他依然值得密切关注。汐子，你生活在村子里也很久了，你有察觉到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说起来，祭祀的时候我注意到观众里有个不认识的，可能是村子里新搬进来的住户，我之前还没见过她。”
　　“这个年代还有人往这样偏僻的村庄搬入吗......”
　　“汐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凶手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针对岚山家的人，阿秀的死，更像是一种警告或是预告，你的哥哥和你的母亲，以及其他岚山家的人，很有可能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凶手为什么要分尸，如此残忍想必是有很深的恨意，尤其是对你的母亲......”
　　我闭上了眼，的确现阶段而言，我们家中成员的危险性明显很高。
　　不过我也必须做出点行动，我告诉常守哀玥和曜她们出去一趟，之所以撒了个小谎也是防止常守哀玥担心就两个小姑娘不安全，好在常守哀玥也并没有很在意为什么这时候我们还要擅自出去，只是一直盯着我。
　　“汐子，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得再去警务所一趟，江之岛小姐和蔚山小姐也来吧。”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敢去和伊风碰面，不能让伊风一个人待在外面太久了，现在这么危险。
　　夕阳渐沉，昏黄的云光染红了村庄，给村庄镀上了一层血红。我不免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常守哀玥的那个黄昏，风间萧瑟，那时候，我会想到现在这样的悲剧的局面吗？
　　我看着，河流边，村口处，眼前。
　　高松曜抱着北条伊风的尸体在不停地哭泣......
　　可风带不走我们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