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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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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诗!”
“哗。好词!”
天气朗晴,而又微风和煦。
百紫千红的稀有菊花,粲然可观的铺了满园,可谓云蒸霞蔚。
衣着华贵的膏粱子弟,娇丽的千金小姐,各怀矜贵,三三两两交耳。
其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携着女眷,前来协助这一场皇家联姻。
沈一曦的太师椅就落在其中,锦团花簇。
一袭明黄水波纹褶裙的她,头上斜插着两支步摇,不施粉黛的她,手握一册书,懒在太师椅上,潦草中带着敷衍。
伊络作为主持负责的人,审视着场上的细节处,还时不时与前来的宫女交谈,操心着晚间的宴会。
“好!好!”人群中,再次发出惊呼。
沈一曦将手中的书册偏了偏,一眼看见被簇拥的白鹿司。
高挑的他,一身白色的锦服,白日之下,美如冠玉,夺目养眼。
沈一曦注意到了伊络的眼神,嘴角一翘:“你喜欢他,为何不主动?”
“公,公主。”伊络脸一羞,别过头去,“喜欢白先生的人有许多…”
“嗯,看得出来。”沈一曦淡淡道,再投向远处时,双目微暗。
她掌权以来,白鹿司地位水涨船高,加之他眉清目秀,高挑有型,受官宦千金青睐,痴恋也不足为奇。
“公主,这是新泡的菊花茶,馥郁芬芳,清香可口。”白鹿司拎着德化窑莹白蟠螭把壶,掠众人,踩香而来。
沈一曦懒懒抬首,扫了他一眼:“孤不爱喝茶。”
“好吧。”谈笑自若的白鹿司,星眸微转,“那倒是可惜了,这紫龙卧雪…”
“是挺可惜的。”沈一曦放下书卷,余光瞥见了紫袍身侧的女眷,阴□□,“再好看,再稀罕,还是被拿来烫热水。”
白鹿司听完,拿着把壶的他,若有所思。
他寻摸着,自己今天也没惹她呀。
书,遮了脸。
也避了远处忽然投来的视线。
挂了脸的沈一曦,在书的背面,撇嘴。
哼,真是好雅兴。
伊络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着白鹿司使眼色,示意他看身后。
娇艳如花的朱可纳,出落的大方。
她穿过了人群,不知何时站在了白鹿司身后。
“公主。” 明亮扑闪的大眼睛,看着沈一曦,她行礼。
白鹿司的视线,从朱可纳的身上转向言游,食指勾着把壶,笑目盈盈,“来一盏?”
接着他走了。
放下书的沈一曦,想到了前两日言游抱着她走了大半个后宫的事儿,心虚的不敢对望。
她本来想再过两日,提着礼物,再将她叫来,亲自道歉的。
“朱,朱可纳,多日不见,你,你可还好…”沈一曦眼珠乱转,在想说点什么的好。
伊络识趣的退开,将对话的空间留出。
“一曦啊。”朱可纳上前一步,坐在了沈一曦旁边的小凳上,双手撑着下巴,目露怅然,“我当然妒忌你了,可又有什么办法。”
“那个,那天,那天就是那个雨…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一曦肉眼可见的慌,又小心翼翼的咬字酌句,生怕伤了自己与最好闺蜜之间的情谊。
朱可纳生的漂亮,明眸皓齿,尤其是大眼睛忽闪忽闪,无辜无害。
她见一向比她泰然稳重的沈一曦,紧张的囫囵乱语,扑哧一笑:“你这些天都在想,怎么来见我吧。”
“嗯…”沈一曦泄了气,缓缓抬起眼,“孤选了许多件你可能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哎。这也怪不得你,是我明知他钟情你,还要撒脾气逼迫我的父亲,豁出老脸求来这一桩婚。”朱可纳耷下眼,嘴角却欢喜的翘起,“其实,现在能每日见着他,也便是好的。”
沈一曦心里却掀了波澜:“你知道你父亲的折子,都是孤在看?”
“嗯,我的父亲很早就与我说了。”朱可纳笑容渐浅,她脸上的光彩一点点的撇下去,“你啊,一定会觉得我的家世与他最匹配,一定有办法让他答应。”
刹那,百感交集。
“你…”沈一曦咬住牙。
“别讨厌我,一曦。”朱可纳温和道,话语平静且绝望着,“你什么都有。我只能守着他的壳子。”
“朱可纳,你。”沈一曦压住自己将手里的书扔她身上的冲动,恶狠狠瞪她了一眼,“你这样待孤。”
“总比嫁给更不喜欢的人好吧。一曦,我真的很羡慕你。不过,在这赏菊的女眷,哪一个不羡慕你呢。”朱可纳眉开眼笑,没心没肺,“只有你,可以不受制于任何人,随心所欲…”
失望到了极致,心境便再无波折。
如浪潮回溯大海,匿于沉默。
沈一曦将手中的书,缓慢放在一侧,与朱可纳正面相对。
面上平静,眼中同情的她,宛如上位者俯瞰跪拜的蝼蚁。
“朱可纳,孤是真的,当你是朋友。”注视着朱可纳精致立体的五官,沈一曦回想起幼年时与她玩耍在一起的欢乐,失落,“是孤错付了。”
失望透顶,再说一句都是多。
沈一曦拂袖起身,丢下原地楚楚可怜的朱可纳,投身花海,故作赏菊。
“公主,你少掐点。”白鹿司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并用自己的身子稍微替她挡了挡,“大家都在偷摸看着你呢。”
“哼。”沈一曦瞪了他一眼,又掐下一朵来。
怎么,就她憋着气不成?
“公主,杭氏族有几人于昨夜被谋杀,王正在跟他们密谈……”白鹿司双目一肃,低语。
“哼。”沈一曦跺脚,将又要掐花的手,收了回来。
然后,她将掐下来的花朵,一并收拢,塞进白鹿司的怀里。
“你替孤收着。”沈一曦看了一眼,有些不悦他身上散发出的洒脱劲儿,“这儿每个人都怀揣着私欲,就你真傻乐。”
“哎?微臣真心真诚待公主,怎么还挨上一句了。”白鹿司啼笑皆非,却将怀里的花,一朵朵往自己的袖里放。
二人落旁人眼里。
公主赠花,女有意,男有情。
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天作之合。
“孤这丫头。”沈瑾涵自然也没落下这一幕,无奈的摇头,“这些品种都名贵的很,下手没轻没重的。”
言游默然不语,垂眸暗伤。
天欲晚。
太监持着两排宫灯。
将宴席照明。
男女分开入席,相距一米,中间以数百盆名贵的菊花罗列一排,作为隔断。
宴席高位之上,左侧是沈瑾涵,右下侧低一阶是沈一曦。
按理来说,公主应是在女眷宴席的第一位。
但今日这位置的安排,别有深意。
沈瑾涵容光满面,兴致高昂,大手一挥赐菊花酒,菊花糕,菊花茶…
心不在焉的沈一曦,侧身看自己的父王难得高兴,努力挤出笑容。
她一抬眼,左侧第一位便是言游…呵!
宴席两侧的龙凤落地宫灯,四处悬挂的三节流苏条,随秋风曳曳。
沈一曦置身明黄色的暖光中,眸光冷冷,威仪八方。
“丫头。”沈瑾涵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着沈一曦笑眯眯道,“孤以为你放下了。”
“哦。”沈一曦瘪嘴,“你也没跟孤说,还邀请了他啊。”
早知道他来,她就不来。
“赏菊是一个名头,实是让他们看一看孤给你安排的位置。”沈瑾涵面上端着得体的微笑。
沈一曦端起茶水,遮了嘴:“哼。父王真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君主呢。”
“丫头,你就说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派人干的。”避而不谈的沈瑾涵拿起糕点送入口中,另起话题。
“嗯。”沈一曦低头,闷闷应一声,佯装无事,将茶杯放下。
沈瑾涵咀嚼动作一顿,微侧头,目露明锐:“好丫头。”
有手段。
够狠。
不愧是他的丫头。
宫宴启。
莺歌燕舞,丝竹悦耳。
雅致,兴致,尽致。
众人面上堆着‘盛世太平’的笑容,觥筹交错,一副盛况空前的状态。
沈一曦在百般无聊中,打了两个哈欠,吃了三块糕点,喝了两杯菊花茶。
吟诗作乐,人声鼎沸。
“不愧是宰相!”
才高八斗的他,被群臣簇拥着夸赞。
“难怪能得朱氏族赏识,娶御史大夫的女儿!”
沈一曦瞥去一眼,将酒错当茶倒下,喝了满杯。
哼。
水汽在眼中氤氲。
一股热,从脚底板冲上来,将她的大脑割裂成碎片。
她的意识,好似有人扔了块石头,开始荡,荡漾。
沈一曦有些不耐烦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扣子,紧接着,她动作一顿。
不对,不对。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被拉紧,锋利的切割着她方才的念头。
下一秒,沈一曦‘唰’站起,借着出恭的名头,低着头,逃似的提裙离场。
公主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宴会的进程。
众人都将重心往自己的目的上放,各取所需。
然而,几分钟后,后知后觉的言游眼眸一沉,嘴里抛下‘出恭’二字,头也不回的朝公主离开的方向奔去。
默不作声的将视线走了一圈的沈瑾涵,给了身侧的大太监一个眼神。
莺莺燕燕中,伊络笑容凝在眼里,貌似不在意,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新酿的酒,继续的与女眷谈着新进华丽绸缎。
望舒远。
女华娇。
一袭明黄。
一身皎白。
两道人影,迎面习习晚风,在花海的小道上漫步。
“公主,小心点,别踩着这些时菊。”白鹿司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将自己掌心朝上,“微臣扶着你走咯。”
“用你多嘴。”沈一曦嗔怪一声,骂了一句身侧相随的白鹿司。“孤只是喝错了,没喝多。”
“是,是这路不平。”白鹿司明眸皓齿,“微臣怕公主摔着了,若伤了更多的时菊,微臣不忍。”
这是沈一曦第一次喝酒。
满杯的甜下了肚,回甘的酒气冲了上来,待她反应过来时,脑子已经热了。
“哎…”沈一曦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小手搭在白鹿司的掌心,“送孤去方便…”
早知还是要人扶,就不让卫天宇退下去了。
夜邃漫漫。
宫灯温黄。
黯然回宴的言游,提壶,将酒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