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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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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公公一日不在,你们就没了规矩…”
卫天宇被她连夜派遣出宫。
可跟在他身边手把手培训的‘小犬’,手脚麻利的接替上了他的活儿,鞍前马后伺候着沈一曦。
现在。
外朝,因废太子动了国之根本,不同势力站队的大臣,在太和殿如同菜贩,吵得不可开交。
内廷,暂无太后把持后宫,也无皇后主持。
所有事,明是交由皇贵妃,实则事无巨细,都先走了一遍淑明宫…
宫里的风向,直接而势利。
沈一曦站在淑明宫的台阶之上,漠然的扫了一圈下方。
内务府一大早,就将外边一等一进的贡品,‘懂事儿’的列在殿前。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人无主,你们…”
沈一曦眼眸轻阖,装模作样的发了脾气,训了领头几人几句,又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往下赐一把金瓜子。
举手投足,喜怒不浮于面,她优雅从容的明贬暗褒。
“都退了吧,天热。”
赐了金瓜子,沈一曦轻飘一句话,坠下台阶。
然后。
她抬头举目,盯着跃动在高殿大屋顶的金乌,伫立凝神,想着前几日…
“一诺。”她跪在蒲团上,双手捧上他的脸颊,昂着一张内疚的小脸,“对不起,孤不想逼你…”
缓低头,他坠进她清澈却不掩野心的眸里。
“一曦。”
他抬起右臂,动作流水,取下她头上的步摇,任她发髻散乱,懵懂茫然。
“第一处是在雨花阁…”
左掌托住她的腰身,他半躬下身,面贴面。
耳畔低语,音软声清。
“城外招兵买马,购置土地,足矣…”
发丝穿过他细长白皙的十指。
他将她发髻盘起,用步摇重新稳固。
一字一句的温热,挠得她耳根发痒。
她的大脑,顿在那,久久未回神。
原来,真的有国库。
他,真的跟她说了?
“一曦。”手,他摸向她的眼,唇角的笑晕着一抹疯狂的猩红,“你的眼睛,真好看。”
“倘若这一次,你未能顺利取出,为你所用。我也便无需告知你后面的几处…”
他右手落下,划过她脖颈已结痂的伤口,将她衣襟理了理。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跪着后排有一两个,稍没眼力见的偷偷歪了脖子,吊着眼往上斜,揣测‘大人物’的动向。
前几排跪着的,接纳着这份‘敲打’,衣襟的袖摆规整,动作标准,纹丝不动。
沈一曦一身古纹金纱水纹流苏罩百褶裙,高阶金光下,初显帝王之姿,哪儿还有前几年的稚气?
回忆渗透,情窦初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沈一曦收眸低瞥,嘴角浮上一抹浅浅的笑意:“孤休憩了”
说罢,她跨步,进殿。
大殿的门,紧随其后合闭。
良久。
第一排的人,才慢吞吞抬了头,朝着各自的左右看…
殿前内务府的人,前脚刚走。
后脚,淑明宫对外宣:
公主偶感风寒,高烧不退。
大太监德立思仔细的与几位御医再三核实,轻步到沈瑾涵侧边:“王,公主无恙。”
“嗯…”折子对翻,沈瑾涵笑容在缝隙间隐现,“将这匣子,盖一个黑布送去淑明宫。”
“哎,好。”大太监顺着王的手,看向匣子,又惊讶了一声,“啊。”
“人不服老不行啊。”沈瑾涵悠悠的口气,浓浓的骄傲,“这丫头在这养性殿替孤掌管了一阵,孤现在哦,就已看不懂她布下的局咯…”
“王,公主…公主…”大太监赔笑,绞尽脑汁却又不知道怎么夸比较妥当。
沈瑾涵将手里的折子往桌上一扔,斜眼:“后宫无主,孤这把年纪了,也不想立后…女史官伊络办事儿妥帖公正,就辅佐公主代管后宫吧。”
“啊,是,是…”大太监哪里敢议论政事,王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
只不过,这一安排,明着就是把整个内廷全部交在公主的手里了…
大太监还在深思这一安排的意图。
“德立思。”沈瑾涵忽然唤他全名。
“王。”大太监错愕抬头,正对上沈瑾涵的豹头环眼,吓得一哆嗦,扑在地毯上。
“怕什么。”沈瑾涵柔和一笑,面容舒展,“卫天宇昨日连夜出宫,在出宫之前,他去了哪儿,你可知?”
“王,奴才,奴才不知道。”大太监脑汁刮了一圈,“卫天宇这小子现在机灵的很,还养了些暗卫给自己打掩护。奴才本来是派人盯着的,有些没跟住…”
“哦…”沈瑾涵笑容微敛,不咸不淡,“孤没看错,这小子是有点样子的。”
他暗处的人,也没跟住。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丫头在做什么。
若是他都不知道,那普天之下,就不会有人知晓了。
沈瑾涵露出欣慰,还有对自己眼神毒辣的自我赞许。
“好好好。”他点着头,“德立思,派人盯着杭氏族与沈氏族那几个老头儿…废太子这一事,孔氏族的声音也有些多,你帮孤去查一查,可有哪些个手脚不干净的。”
“是。”
“德立思,将匣子早些捧去吧。若是丫头拒了,就放在她殿门口。”沈瑾涵笑容加深。
白日,内务府的‘敲打’,传遍了内廷。
内廷一时不敢有动静。
但傍晚时分,太和殿一道调动伊络的诏令一出。
外朝伸长脖子盯着淑明宫动静的人,耐不住了性子,‘投其所好’,暗着送。
然而,这些以各种由头进来的礼单,都不是沈一曦在等的。
宫灯挑芯。
伺候的太监进殿,添了一次新油。
见公主卧榻休憩,便将灯罩调转个头,蔽了光线。
殿门开着的缝隙。
风裹挟着暖意,与不知哪一树的香,填了间隙。
等了共计三夜两日的沈一曦,因她父王送来的匣子,忧虑愈重,辗转反侧。
她阖着眼,锦绣蚕丝被里转个身。
卫天宇将雨花阁的财物转移,时间一长,她也怕生了什么意外…
明黄绸灵动,幽香萦绕。
暗卫落跪,她猛地弹开眼,直接从床上坐起。
“公主,卫公公的密折。”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臂,伸出黄帐,对着暗卫,摊开掌心。
密折置于掌心,沈一曦吞了吞口水,一把握住。
不紧张,不紧张。
一定顺利,一定顺利。
她慢条斯理,谨慎又小心的拆封着三层蜜蜡的信笺。
然后展开,长长的一卷。
内容递进入眼。
沈一曦的瞳孔慢慢震缩,放大。
“一二三四…万?万两?”
啊?
什么?
为了确保自己没看错,沈一曦仔细数了六回。
尔后,又翻了锦绣蚕被,掀开黄帐,光着一双脚丫,双手捧着折子挨近床边的落地铜灯。
殿内无他人,唯她。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天…天啊…”
瞠目结舌的沈一曦,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捧着的手因激动而颤抖。
雨花阁,共计银两2322万两,玉如意12对…
沧国创立初期,内务府统计,满打满算勉强够得上八百万两。
经这几年附属小国的进贡,再是由盐,铁,酒茶等民生商品的税收,以及土地的贩卖,出租的赋税…现在也不足2000万两!!
可杭一诺只给了一处地儿,便有2322万两?!
天!
沈一曦几欲喜极而泣。
“真是,真是,怎么可以那么有钱!”
这,可是,非常大,非常大的一笔钱啊!
殷国三代的积蓄,哦,不,这仅仅是殷国千年积蓄,殷国皇家五库中,最边边角啊!
难怪,难怪他们舍不得杀了杭一诺……这,这换谁不心动?
杀…!
沈一曦在激颤之后,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垂眸。
白纸黑字。
每一笔都是他赠的万两金。
冷静下来的沈一曦,心底浮现出他的眼,他的衣衫,与他的气息…
仙人儿一般的人物,遗世独立。
杭氏族,与沈氏族,与她的父王,囚着他困着他,意欲何为?不就是为了富可敌国的殷国五库?
她无意的进入,若被将计就计的利用,岂不是…
密折从指尖滑落。
如他唇上滚落的猩红血珠。
刺疼心肺。
沈一曦脸上的血色尽失。
“城外招兵买马,购置土地,足矣…”
“倘若这一次,你未能顺利取出,为你所用。我也便无须告知你后面的几处…”
耳畔的温热,一字一句如他在身侧。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危险,还是要将一处透给她?
沈一曦绞尽脑汁,目露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
脖颈上的伤口,随着她动作的扯动,新肉裂开,淌出血丝。
沈一曦条件反射摸向脖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脖子的伤口,仅是微不足道的一处明伤。
她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半个月才结痂了半数。
杭一诺的眼,向来仔细,怕是早将她看了个透。
沈一曦龇牙咧嘴。
2322万两,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的父王忌惮杭氏族内的兄弟,用战争消耗他们…那,他若是用的得当,复兴殷国呢?
他,是不是也在测她?又或者是,在假借她,在测试杭氏族,沈氏族或是他的父王?
“……”
愈深,愈沉。
沈一曦胸膛一个起伏,蹲下。
她将地上的密折捡起,两步走置于铜灯旁,将密折送入。
腾跃的火舌,如她诡秘的心机,将密折吞噬,焚烬。
“告诉卫公公,天热了,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