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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星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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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晚常做噩梦。
梦魇里的世界,像是个密封的冰匣子,四处都被冰墙堵得死死的。
白色迷雾涌起,耳旁回荡着婴儿止不住的哭啼,女人的尖声尖叫,玻璃破碎的刺耳声。
何晚像是个罪犯,被一只无形的手丢到了一处,冒着寒气的地面冻得她皮肤发紫,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她抬头看,这里没有边际,无限延伸。
忽然一声!
强烈的哭泣声,在不停地回荡。
“谁在哭?”她猛地抬头,察看四周。
没有人回应。
“你……出来!”她喊了一声。
终于,前方顶端洒落一地蓝色幽光,一团黑影似的人渐渐向她走来。
“没有人,在哭啊。”那里走出来了个女孩,她撑着伞,眼中淌着泪,“姐姐……”
何晚擦了擦眼,视线逐渐清晰,那个女孩在朝何晚笑。
伞落了地。
“你……你怎么长得和我一样?”何晚惊住了,那个女孩像小时候的她。
“什么?”女孩不解地摇摇头,“姐姐,我有好多张……”女孩抓着脸皮,往下拉,仍是与先前一样的脸。
“和你,一样的脸。”
女孩雀跃似的朝另一边小跑去。
“姐姐,我爸爸生病了,一种上瘾的病,下次和你聊天。”
女孩脱离了何晚视野。
又一股白雾涌起。
男人,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声。
何晚顺着声波走过去。
“烟……烟”
“我的烟呢!”男人瞪大双眼,青筋暴起。他掐住女人的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给我烟!烟呢!”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手中的力度随之加重。
“你……不要……再吸了。”她口齿不清,脸色发烫发红,眼眶里淌着接连不断的泪水,红了眼。
“你就算……掐死我……也……也没用。”
“我要杀了你!”
红蔓延在女人的脖子上,昔日的平和,精致早已消逝不见。
忽然!
一把闪亮的刀穿过男人的身体。
沿着刀上的稚嫩小手望去,是先前那个小女孩。
男人逐渐停止呼吸。
女人松了口气,眼睛瞪大,“小晚!你……你在干什么……”
女人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小晚,他是你的……”
未等她把话说完,身上的剧痛泛滥着,她颤抖地挪开左手,轻轻地伸向痛点。
那是一把刀。
小女孩手里的。
男人与女人双双躺下。
女孩拔出刀将女人的眼珠子挖下来,并把那眼珠子塞入男人嘴中,“爸爸,没关系。吃了药,你就会好的。”
女孩死气沉沉,笑了。
何晚在一旁看着他们,眼里满是诧异。躺下的男人与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躺下的女人与她母亲长得一样。
眼眶中的泪水肆意泛滥,她在哭,哭的却没有声音。
此刻,女孩停止了笑,将视线慢慢移向何晚,“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何晚,脸上的皮一点一点地在腐烂,落下来。
刹那间!
她的眼珠子掉了下来。
眼珠子一直向着何晚,它们似乎在看着何晚。
“啊!”何晚害怕得尖叫了一声,吓得直冒冷汗。
该死的,怎么做这种噩梦。
她叹了口气,望了望时钟。
凌晨一点。
何晚虽从那种可怕的梦里醒过来,想想还是后怕。
乜泽,现在睡了吗?
他之前眼皮上总有浅浅的灰。
应该……还没吧。
她点开与乜泽的聊天界面,“你睡了么?”
正当手机快要熄屏时,又亮了起来。
那头道,“没有。”
“我刚做了个噩梦。特别恐怖。”
“嗯。”
“你不问问是怎么样的么?”
“我也会做噩梦。但是……”
“忘掉那些令你不欢喜的事情吧……”
读到这条信息时,何晚淡淡一笑,心里默默语了一句:嗯。
“何晚,今天的星空很漂亮。”
“你在画画?”
“对,你是不是在我家安装监控啦?”
“没有。哈哈哈。对了,上次我看见一位画家:葬也,在新画里有这么一句话:为什么天空晴朗时的颜色是浅天蓝而不是晴朗蓝?”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男孩说不出话来,沉默附和着整片寂静的星空画。
他缓缓地放下了画笔,放下了手机,拉大晃动的窗帘,打开窗子。
面对着这真正的星空,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
美?太过普通。
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用画,来表达出他现在的想法。
视线逐渐迷离,看不清。
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开不了口。
唯独,他的耳旁回荡着声音。
“为什么天空不是紫的?”
“你个疯子。”
梵高曾说过:我梦想着绘画,我画着我的梦想。
乜泽,常常这么认为。
他爱画,爱画画,那是他生命当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如果有人丢了他,还甚至要丢掉他所有的绘画东西,那那个就是坏蛋!
他一定会向那个人拼命!
梵高是乜泽最爱的画家,他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和梵高一样,没人瞧得起自己的画。
他只有一句话些奇奇怪怪,一点都不唯美,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画。
画画不就是要画一些他想要画出来的东西吗?为什么他一定要画些别人喜欢的东西迎合别人呢?难道别人不喜欢就代表他的话是垃圾吗?他画的画一定要人人都喜欢吗?
很多人劝他,“你没有天赋,还是放弃吧。”
天赋是什么?
是轻轻松松就能做成功一件事吗?
还是他们认为他画的好才能算有天赋,那天赋也只不过是件主观的东西。
还总是有人嘲笑他,“你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外人的冷嘲热讽,外人的处处打击。
他因为那些人学会了沉默,后来他再也不会把自己的画作当面分享给他们。
因为他明白那些人只会说一些坏蛋的话,像对待垃圾一样,指责着他的每一幅作品。
他用了另一种方式。
喜欢他作品的人自然会支持。
他望了一眼墙边一堆的画,有画框的,卷式的。
……
“乜泽,你怎么了?”
“没事。我也做了个‘噩梦’。”他淡淡一笑。
“嗯……那我们就一起忘掉。”
“嗯。要开心点。”
“你也要永远开心,因为任何事物都没有资格剥夺你的快乐。”
“好。”他吸了口气,眉眼微弯。
窗外的风抚平了衣衫上的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