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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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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成绩出来了。
严珝第一时间给祁珛发去消息:我报省重点了。
自那天分别之后他不管给祁珛发什么消息打多少电话祁珛都没回过,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看着那一排排绿泡泡,严珝感觉自己像冷宫里的妃子难受得抓耳挠腮。
“七号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玩。”
严珝发完消息等了一会儿,看那边还是没动静无奈关掉手机。
外面锣鼓喧天,严如松正忙着给院里面的宴席上菜,儿子好不容易考这么好成绩他特意叫了几个乡坊邻居来吃饭。
严珝站在二楼阳台看着底下开怀畅饮的严如松,心情复杂地看向自己妈妈的灵位,今天他成绩出来后严如松特意把这里仔仔细细擦试一遍,还点了蜡烛摆上新水果。
他说严珝没有辜负妈妈的期待。
严珝烧了三根线香,躬身拜了拜。
人心里装着事情就无法做到虔诚祈祷,他甚至觉得自己没脸在妈妈的照片面前说一句“您放心吧”。
妈妈要是在天有灵,能不能……能不能原谅儿子……
原谅这一次,原谅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严珝在心里叹息。
群里炸翻了天,几个活跃分子都在讨论去哪个高中,严珝翻了一遍也没看到祁珛说话。
王敬凯发来消息:严珝,你考得怎么样?
严珝:能上省重点,你呢?
王敬凯:太好了,我也刚刚过线。
严珝:恭喜。
严珝:能帮我问问祁珛吗?
王敬凯:?他没考好吗?
严珝:不是,我俩有点摩擦。
王敬凯:懂了懂了,我帮你去问。
没一会儿手机就振动起来,王敬凯直接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转了过来。
王敬凯:祁珛,我能上省重点!谢谢你的帮助!
祁珛:恭喜。
王敬凯:你怎么样?
祁珛:还行。
王敬凯:那你有没有想好去哪个高中?
祁珛:没,再等等吧。
严珝看着最后一句话皱了眉,祁珛之前说他可能不留在陕西上高中,他一想到这里就心里堵。
还有他终于确定,祁珛没回消息是真的在生气。
他时常想起那天晚上在帐篷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他甚至还记得祁珛不知所措抓着自己头发语无伦次,他每想起来祁珛压抑着喘息的样子都会头脑发热。
他更后悔控制不住自己吓到祁珛。
日历上的数字哗哗而过,很快到了严珝生日当天。
严珝之前每次去学校坐大巴都和被抽魂了一样焦虑,唯独这次心急如焚一直在催司机怎么还不走,恨不得自己来开车。
严如松站在车外面抽烟:“你得是谈女朋友了?咋非要今天去市里?”
严珝嚼着口香糖摇头。
“那咋了?”
“没咋。”
知子莫若父,严如松看着严珝坐立难安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他说的那么简单,你问他谈没谈恋爱他说没谈,脸色还绿不绿黄不黄的,那大概率就是追女娃没追上。
严如松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
为情所困的小兔崽子。
到省城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严珝一到出租房就给祁珛发消息:晚上七点出租房,地址你知道的。
祁珛会不会来呢?
严珝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买了很多菜烧了一堆饭摆盘,还点了烧烤和啤酒,一直坐在出租房里看着表发呆。
已经八点多了,看来他不会来。
严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惊觉原来头发已经这么长了。他想到那个返校日在五楼厕所里祁珛拿着推子给自己剃光头的样子,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原来这个人留下的痕迹那么多。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喝。
不会来还是不想来?
严珝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就这样离开,他想到很多事情,想到两个人一起跑过的操场,一起挨过打的教室,一起吵架的水房。
初二那次家长会,所有人都调侃严珝是铁人体质,只有祁珛一个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让他不要摔下来。
严珝惊魂未定低头看到祁珛的眼睛,那片深墨色的海里只有沉溺的自己。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祁珛不是在教室,那个早上的数学课临时调成英语课,百无聊赖的他望着窗外走神,然后看到那个站在花坛边的男孩。
旁边的大熊和另一个男子亲切的握手交谈,他踢着石子显得无所事事。黑色运动服的领子拉到下巴位置,单肩背着名牌红书包,明明拽得要死,偏偏又看到他伸手把路边那个坏了的喷水头拧到一边。
严珝当时在想,这么好心吗?
所以他决定逗逗这个人。
窗外车流喇叭声呼啸而过,已经十点了,他知道祁珛不会来了。
严珝喝完一瓶酒吸了吸鼻子,桌上的菜没吃多少已经冷了,手机上还是没有动静,他也懒得收拾就起身去洗漱睡觉。
房间里充斥着饭香烧烤味,严珝因为酒精上头而有些神经麻痹关了灯就倒在床上,他抬手看着窗外,然后哑着声对着自己说:“生日快乐。”
今天没有许愿,他闭眼。
就当是个美梦,希望能见到祁珛。
“生日快乐。”
门响了,那个人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严珝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目瞪口呆地盯着风尘仆仆的那个影子。
操他大坝!早知道早点许愿了!
祁珛开了灯,他整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被浸湿的短袖贴在身上,满是青筋的手上还拎着个蛋糕。
“来晚了。”祁珛擦了擦额前的汗换鞋,又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
“你……”
等他走近严珝才看到祁珛脸上清晰无比的巴掌印,一时间想问的话堵在嘴边,只能眼睁睁看着祁珛坐在桌边。
严珝讪讪地说:“菜凉了。”
“没事。”
祁珛拿起筷子就夹肉,狼吞虎咽好一会儿才沉了口气把手机拿出来:“手机没电了没带现金,打不了车,市中心这边蛋糕店都关门了,找了家有点远的。”
他的话像抱怨,又像解释。
严珝摇摇头,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本来没食欲的心因为对面这个人开始跳动。
“你喝酒了。”
祁珛看着空酒瓶瞄了他一眼。
“一瓶。”严珝耳根烧得通红,“我以为你不来了。”
“抱歉。”
祁珛直截了当。
“你……”严珝终于指了指他的脸,“没事吧?”
“没事。”祁珛也倒了杯酒,“和我爸吵了一架。”
“为什么?”
严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前两天录取结果出来,我录到省重点了。”祁珛看了他一眼,“他生气了。”
“啊?”
严珝和他碰杯。
“因为志愿我自己改的。”
祁珛哈哈大笑,眼睛亮亮地看着严珝。
严珝也笑:“我要是你爸我也生气。”
“不提了。”祁珛摆摆手,把蛋糕放上桌就开始插蜡烛,“几根?”
“看你。”
严珝捣鼓着生日帽给自己戴上,看到祁珛插了一根蜡烛点着,然后起身去关灯。
烛火摇曳,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许个愿呗。”
祁珛托着下巴看他。
严珝扯了扯嘴角,虽然心里想着愿望已经实现了,但他还是盯着祁珛揶揄:“那你不给我唱个歌?”
“你多大了?”
祁珛无奈。
“十五。”严珝同样看着他,“这就是生日愿望。”
“好好的。”
祁珛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深吸口气自己鼓掌开始唱生日歌。
他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不管唱什么都像唱情歌,虽然唱着唱着就跑调,但抵不住他神情认真,一双黑澄澄的眸子里盛满期待,听得严珝心里一片柔软。
严珝闭眼。
就当老天垂怜,再许一个愿望。
他吹灭蜡烛,屋里一片黑暗。
祁珛起身去开灯,刚站起来就听到严珝的声音:“谢谢你。”
“小事。”
“你爸打你,疼不疼?”
祁珛愣在原地。
严珝走到他身后,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脖颈烫得祁珛一哆嗦。
“有点。”祁珛低头,“不过没事。”
“为什么?”
严珝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我答应过你,我们会一起去省重点。”
祁珛只能这样回答。
他听到严珝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无奈:“那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手机没电了。”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严珝绕过他伸手开了灯,“没有逼你的意思,不要多想。”
祁珛看着严珝去柜子里拿了一条夏凉被,转身躺在小沙发上看着自己。
“你去床上睡吧。”严珝闭上眼翻了个身,“明早我把桌子收拾了。”
祁珛垂眸。
他何尝不知道严珝的心思,他也知道严珝在问什么,他甚至都能想到严珝每天收不到回音的焦灼情态。
这些天他一直以逃避的方式面对严珝,看着他每天不厌其烦的给自己发消息打电话,不断的道歉不断的请求他原谅,祁珛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和他说一句话。
他明白这些不全是严珝的错,是他默认严珝的靠近纵容严珝的越界,甚至在赛里木的那个夜晚是自己先说出口的“我帮你”,到头来率先逃避的还是自己。
祁珛厌恶这种感觉,就像无数蚂蚁从心脏钻来钻去吞噬着自己的理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想到严珝这个人,想到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笑容他的一切的一切。
本来今天祁巍山带着他去河北找那边的校长想着怎么样把学籍转过去,是祁珛率先离席和祁巍山大吵一架,最后抢回自己的身份证订了机票跑回来。
祁巍山甩了他两巴掌,但是最终在上高中的事上松了口,祁珛甚至对他低声道谢。
当他提着蛋糕见到严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严珝。”祁珛坐在他旁边淡淡开口,“要是徐海贤或者王敬凯考试发烧了,你会作弊带他们请假吗?”
严珝缓缓坐起身:“我会让他们自己滚回家睡觉。”
“好。”祁珛看着他,“那你分班考试作弊的时候在想什么?”
严珝察觉到什么,静静地看着祁珛。
祁珛的目光从他的眼睛挪到他的嘴唇,最后落到旁边的墙壁。
“我之前很讨厌同性恋,因为我被男生表白强吻过。”祁珛略略思考,“我当时发誓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打死那个人。”
严珝扯了扯嘴角,把夏凉被给祁珛腿上盖了一截,他开玩笑般缓和气氛:“那个人挺惨。”
“但是严珝,如果那个人是你。”
祁珛深吸口气看向严珝的眼睛,仿佛这句话要用尽全身力气和勇气才能表达出来。
“我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