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渡》清砚禾

28、结的第一个梁子

　　新人入场，婚礼开始了。
　　叶木凝是被她哥哥叶木柯牵进来的。
　　如果新娘有兄姊，按照礼节由他们将新娘带到新郎身前。
　　顾沅芷手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手扣着桌子。
　　叶木柯将叶木凝带到沈昭身边，转过身，注意到了角落的两人。
　　他走过去，冲二人行礼。
　　“二位怎么不坐到前面去，险些没瞧见你们。”叶木柯笑问，给他们斟满酒。
　　“今日是令妹大喜的日子，坐哪儿都一样。”林轩槿起身回答，将那杯酒端起，冲叶木柯扬了扬，一饮而尽。
　　“是啊，来者是客，没有那么多规矩。”顾沅芷也说。
　　见状，叶木柯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看着顾沅芷，半晌，他问：“不知殿下近日身体可好？”
　　顾沅芷有些莫名，但还是点头。
　　“那便好，”叶木柯也点头，自顾自地说，“前两日凝儿不知吃了什么，闹肚子疼，吃的饭菜又没有什么问题，我猜测会不会是那日的糕点，运气不好买了隔夜的了，唉。”
　　“也怪我，光看着是凝儿喜爱的口味，没注意旁的。”语气里满是愧疚。
　　“疗养好了吗？”顾沅芷问。
　　“医官开了些药，管了她两日，疗养的差不多了。”叶木柯回答她。
　　“那就好。”
　　又聊了几句，叶木柯就被叫走了。
　　顾沅芷和林轩槿又坐了一会儿，礼仪结束后跟着人群一同去桃林参加弥桃宴了。

　　弥桃宴在桃林中心处摆上桌椅，可以喝酒赏赋，可以作词画景，还有在树上挂绸缎求佳缘的……
　　狐族奔放，虎族洒脱，这个活动也是他们共同想出来的。一是热闹，二是宾客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
　　这里背靠清崖山，又恰好遮住了阳光，抬头看天，还能看见星星点点，像是快入夜的模样。
　　顾沅芷他们才到，有人就注意到了他们。将两个人拉到作诗的地方，要他们提字。
　　顾沅芷的字是帝后亲手教的，帝后的字写的又是六界少有的美，恰好，顾沅芷继承了她的半面江山。不少人想求她的一点墨宝，但这位帝姬殿下又是天性好玩，写的一手好字，却不爱写这些，小时候，因为太顽皮，就被帝尊压着罚抄了几本书。
　　被众人围着，加上今日是叶木凝大婚，顾沅芷也不好拒绝，提笔写下“良辰美景，佳偶天成”几个字。
　　众人一阵叫好。

　　林轩槿看着她写的字，不自禁也鼓掌。

　　顾沅芷的字是很好的。

　　顾沅芷将笔放在笔搁上。
　　抬眸，刚好瞧见不远处桃树后站着一个女人。
　　身着一袭白衣，戴着一副银制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皮肤雪白，看着似乎没有血气般。
　　那人看着顾沅芷，撞上顾沅芷看过来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随后消失在桃树后面。
　　顾沅芷蹙眉，拨开人群，她走了过去。
　　众人欣赏着她的字，全然没注意到她的离开。
　　顾沅芷走近，桃树上有一个很小的抓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顿时她眸中没了笑意。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顾沅芷回头，林轩槿站在她身后。
　　顾沅芷收回思绪，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神神秘秘走到这里，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林轩槿双手背在身后，故作去看她身后有什么。
　　见状，顾沅芷侧身，让林轩槿看个够。
　　“神君大人可是发现什么了？”
　　林轩槿摇头，但还是一副思索的样子。
　　“老远都感受到你一身寒气了，冷的刺骨，看来写字还是让你不爽啊？”林轩槿挑眉。

　　毕竟他和顾沅芷结的第一个梁子也是因为顾沅芷抄书的事，此后两个人见面一定要争出个什么来。
　　那时顾沅芷在亭子里抄书，这是她回碧海神域以来不知多少次捣乱被罚了。
　　顾沅芷本来就不喜欢写字，更何况那时的她也不过三百来岁，放在凡间也不过三四岁大的孩童，正是玩的年纪，帝尊罚她也是没办法，这丫头是一天不管就要把神殿拆了的架势，又不舍得打，只能让她抄书。
　　小小的她坐在石凳上，脸圆嘟嘟的，远远一看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写烦了，随手将书砸在地上，还又得自己去捡。
　　她将书捡起来，刚站起身，一个球朝她飞来，直接将她撞倒在地。
　　她感觉头晕，头疼，慢悠悠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已经滚到亭子下面的袭击物，一个用竹子做的球，应该是用了法术，所以力道这么大。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摸到一个大包，大哭了起来。
　　跑过来捡球的林轩槿被吓到了，跟在他后面的沈昭更是茫然。
　　小心走到桌子后面，看到地上的顾沅芷，顾沅芷看到他，一边捂着头，一边哭嚷。
　　林轩槿也是懵，那时候他也不过比顾沅芷大那么一百来岁，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他陪天帝天后来做客，沈昭也跟着来了，两个人比谁的球抛的最高，沈昭施了法术，未曾想球没有往高处跑，反而飞到这来了。
　　看此情形应该是撞到这个小丫头了。
　　沈昭跌跌撞撞跑去喊医仙了。
　　林轩槿蹲在顾沅芷旁边安慰她，但顾沅芷根本听不进去，没辙林轩槿只好去看顾沅芷头上的伤，但一个三百来岁的小女不知哪里来这么大力气，林轩槿根本拉不开她的手。
　　而顾沅芷嘴里一直喊“坏蛋坏蛋”。
　　沈昭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直不回来。林轩槿也拉不走顾沅芷，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好不容易哄好一点了。
　　不知道她又看见什么，又哭了。
　　“我写了好久的，都被你毁了，写不完，他们就要打我了，呜呜……”
　　林轩槿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见桌子上的书本，此时已经被墨水沾满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林轩槿一直道歉。
　　她一直哭，林轩槿也没办法，就问她要怎么办。
　　顾沅芷说让他赔，把这些都写了。
　　本来也是他们有错在先，林轩槿答应了。
　　不过他的字迹确实不是很好，歪歪扭扭的。
　　“你写的是什么啊？”一旁的顾沅芷吸着鼻子问。
　　“字啊，你不认识吗？”林轩槿把纸拿到她面前说。
　　“你写的字好像毛毛虫。”顾沅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林轩槿不可置信。他承认自己写的是不好看，但也不至于被说成毛毛虫吧。
　　“你写的也没多好。”林轩槿将顾沅芷写的拿过来，沾了墨水只能看见一部分。
　　“但不是歪歪扭扭的。”顾沅芷说。
　　“小妹妹不要抬杠好吗？”帮你写都不错了。
　　“谁是你妹妹？不要乱认亲戚。”
　　“你比我小啊，不叫妹妹叫什么。”林轩槿不解。
　　“比你小的都要叫妹妹吗，那六界里，你岂不是有很多妹妹？如果你有亲妹妹，那你自己的妹妹怎么办？共享一个哥哥吗？”顾沅芷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地，问他。
　　林轩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这个丫头很会钻牛角尖。但又看着这丫头年纪小，童言无忌，也只能无奈笑笑，虽然他也没比她大多少。
　　然后他们扯回了字的问题上，居然吵了起来了。沈昭终于回来了，跟着来的不只有医官还有帝尊帝后，天帝天后。一行人看着亭子里两个孩子吵的不可开交。林轩槿一边说一边捂着耳朵，顾沅芷叉着腰仰头看林轩槿，她头上的包清晰可见。
　　“你是属喇叭的吗？声音这么大。”林轩槿捂着耳朵但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那次过后，顾沅芷缠着帝后让她教自己写字，林轩槿也练起字来，两个人再次见面后，一齐拿出各自写的字，看着对方写的，不时调侃几句，后面也渐渐成了习惯。
　　当时帝后还问顾沅芷，因为她突然要练字，帝后以为她转了性子，结果她说：“我不喜欢写字，但是我不能输！”
　　帝后也是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顾沅芷的头

　　“对啊，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写字。”顾沅芷顺着他的话回答。
　　“那也不至于对一个棵树发脾气吧，生灵可畏。”
　　顾沅芷没说话，朝着休息的地方走。
　　林轩槿快步跟上，一会儿凑到左边，一会儿凑到右边。
　　“累了？”他问。
　　顾沅芷点头。
　　“才多大一会儿，不再玩玩？”林轩槿又说。
　　顾沅芷摇头。
　　“有个好玩的，去不去？”她不说话，林轩槿也不恼，继续说。
　　顾沅芷还是摇头。
　　“去看看呗。”
　　这回，不等顾沅芷摇头，林轩槿就把她拉走了。

　　一间空着的屋子，里头摆了几十个大箱子。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顾沅芷不解。
　　这里面除了箱子什么都没有，窗户还是封死的。
　　林轩槿关上门，然后走到一个箱子面前。
　　蹲下身，将箱子拆开。
　　顾沅芷凑过去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居然是烟花！
　　这里竟然放了凡间的东西，还放了这么多？！
　　“别看我，这是沈昭搞的，托我们帮他放了，图个气氛。”林轩槿挨个检查烟花有无损坏。
　　“看的这么熟练，放过很多次吧？”顾沅芷问。
　　以前她只见过流萤，烟花还未见过，听说是彩色的，好看的很。
　　“是看过几次，但还是第一次亲手放烟花。”林轩槿道。
　　“好看吗？”
　　林轩槿抬头，有些困惑，很快，又说：“好看。我以为这些年你跑出去，已经游历六界了。”
　　顾沅芷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离桃林和沈昭他们的婚房也不远。
　　只不过这个地方太僻静，不时有冷风吹过。
　　估摸着时间，林轩槿不知从哪找的火折子。
　　“为什么不用法术？”顾沅芷问，用法术不是更快一点吗？
　　“这东西娇气的很，法术威力太大，一个不小心，箱子全燃了怎么办？”林轩槿解释。
　　火焰碰到引火线上，火苗晃荡了几下，引火线燃完了，火苗，灭了。
　　一片寂静。
　　？
　　林轩槿看了看烟花，完好无损。
　　两人四目相望。

　　这箱烟花居然是哑炮！

　　林轩槿又试了几箱，都不能点燃。
　　顿时，他想沈昭上哪买的便宜货，听他说买这些花了他大笔钱。
　　还剩下一半烟花，如果都不能点燃，沈昭的计划泡汤就算了，今晚他和叶木凝的花烛夜能不能好过都是未知的，更何况，这里还站着一个姑奶奶，脾气是阴晴不定，现在已经撅嘴了。届时账还没找沈昭算，先得把她哄开心了，林轩槿心里想着。
　　而顾沅芷蹲在一边抱成一团，头放在膝盖上，显得脸鼓鼓的，有点可爱，她看着林轩槿的神情，猜测他心里又是如何想她的不好。
　　她修的寒系术法，是不怕冷的，但等了这么久，虽然是有些不耐烦的，但还是想看看烟花到底是什么样的，真有那么好看？可惜了，这些年没多少闲情逸致去看这些。不过沈昭办事效率也不怎么样……